漫长的收买行为

2016-11-25 13:52冷清秋
金山 2016年10期
关键词:毛尖花茶长笛

冷清秋

四姐和四姐夫结婚时,全家人都不看好。

父亲说个头低,母亲说挣钱少,三姐说三棍敲不出一个屁。

但我却举双手双脚投了赞成票。

为嘛,就为四姐夫送我一款智能手机。

这手机我看上好几个月了,老爸不买,老妈不买,三姐求了又求更是理都不理。俗话不是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关键时刻,就不要怪罪本大人胳膊肘子朝外拐,帮了别人。

不过即便是站了四姐夫的队,我也看得清楚,四姐夫实在是个无趣的人。

譬如他不像我眼里看到的那些大人们喝酒抽烟玩手机,眼睛被粘在屏幕上切都切不断。四姐夫和我一起走在街上,路过身边的那些花花绿绿三五成群的漂亮妹子,一样不能够引起我们的注意。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私底下借着一起上街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替四姐侦察过好几十趟。最后,败下阵的我不得不心悦口服地对四姐竖起大拇指,称赞说,四姐眼光真的是高准狠,世上就剩下四姐夫这样的一个人,还被你发现收回了。

我说四姐夫刀枪不入。这么说似乎也不完全对。譬如四姐夫爱喝绿茶。属于那种被绿茶绑架了的男人。大凡他醒着,几乎是一杯接一杯的,从不间断。是的从不间断。四姐夫说花茶太过于浓郁,心和胃都受不得。

我对茶没什么研究,也就无从得知有嘛受不得。但却是很理解四姐夫的说法,我想或者四姐夫不爱花茶就和我们平常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那样吧。且四姐夫即便喝绿茶也不要什么名贵的,大多都是毛尖和毛峰交替。我问他,为嘛不只喝毛尖,那口感终是胜过毛峰许多的。四姐夫笑笑,却并不回答我。

有一次借着生日,我硬是把四姐夫拽到了KTV,打算好好改换下他的迂腐酸陈,免得总和社会不接轨。哪知进去不到十分钟,四姐夫就苍白着脸说要呕吐。看模样不像是装,没招数的我只好二话不说,灰溜溜拉开门放人。

不过四姐夫还有另一大爱好就是吹长笛和陶埙。当然,长笛我从未见他吹过,因为四姐家里根本就没有长笛。有段时间,我把竹笛认作是长笛。还财大气粗地对四姐夫许诺,说不就是长笛嘛,随后我送你一支得啦。四姐夫听了笑笑,摸摸我的头说长笛可不是竹笛哦,算了,长笛很贵你送不起的。也是在那句话之后,我迅速上网搜到了长笛和竹笛的区分。还真是大不相同。所以,有关四姐夫会吹长笛,就像是一个谜,以至于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也许四姐夫根本就不会吹长笛。可是四姐夫有天顺手拿起我的黑泥埙呜呜咽咽就吹成了曲。是在晚饭后,窗外正飘着雨,雨声合并着四姐夫的埙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一个会吹什么埙的家伙,就好像一头来自远古的怪兽一样,站在窗子那儿呜呜。好听是好听吧,但这情形总很怪。可更怪的还在后面。

周末和四姐夫去爬山,半山腰他老人家居然对着一丛兰花着了迷。

不听我老人家的劝阻一步步探过去,还以为四姐夫会连根带茎挖了带回去养着,他却只是摆摆手,慢慢坐下来,抚抚兰花的叶子赞赞兰花的萼,那时风软软的,一连串的小花萼正烂漫着,幽幽淡淡的香气一波接着一波。四姐夫看了半晌,闻了半晌,然后喝醉了似的,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拉着我走人。我问他,既然喜欢干吗不移到家里?四姐夫笑笑依然没做声。

归程时,四姐夫递过来一个橘子哄我,说,喜欢了,拿走不拿走都是喜欢的。

思忖间,我都不自禁被这一句简单的话给感动了,觉得四姐夫简直就是个隐居世间的高人。谁知路过卖土杂的小铺时,四姐夫竟执意要停下来。停下来的四姐夫蹲在一大堆拖布面前掂掂,看看,最后拎起一个大拖布对四姐说,捎一个吧。待四姐女王般点了头,四姐夫颠颠接过四姐手里的钱,他刚刚建立的光辉形象瞬间就垮塌了。

玩了一天,都累了,我和四姐到了家东倒西歪地赖在沙发上不想动。四姐夫把晚饭端上来时我和四姐正靠在沙发上抱着手机拆红包。吃饭啦,四姐夫说。四姐说,哦。说着,四姐的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态躺下来。四姐夫又追加了一句说,你最喜欢的盐焗鸡和酸萝卜哦。

四姐笑笑,嗯了一声,说,就来了。

十五分钟后,四姐和我终于走到了餐桌边。晚餐四姐夫偷了一下懒,没另外做菜,只切了半只盐焗鸡,夹了几根酸萝卜条。绿豆小米粥,熬得很见火候。

四姐将要放下碗时说,回头买些新下来的香椿芽吧,见天吃这个,腻歪了都。

四姐夫嗯了一声,开始收拾碗筷。

那时,新的一周又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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