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者·组诗·

2016-11-26 07:06道辉
中国诗歌 2016年10期
关键词:海面无人

□道辉

迷惘者·组诗·

□道辉

迷惘者

暗的光,包扎着病纱巾

迷惘者

目光和心脏被分开

你跟它们过,把家筑在手臂上

你的手举高过黎明

一抓一把天堂

云赶来发霉草的马车,饲料的雨

你想抓一阵融化来数一数

但诗歌如行鸦远在前线

飘上飘下的花,光由暗转金黄

冒烟的蚯蚓在地下翻身,能抓住身子就行

迷惘者

闪闪发光

水和火跟着家过

伸手从目光里抓出心中的幻影

速长成爱情

呵护中一个你变作一千个你,迷惘者归来

帮落泪人把窗口安装成缺口

呼吸

你,呼吸力打起牵牛星的旋涡

你,怎能相信,空气中也有什么在统治

空气,是主人——击凿你肉体的隧道

空气长不成挂灯笼树,家乡倒使你窒息

家乡也是呼吸在心灵的一盏灯

亲人那里,在用冰雹击捕飞鱼,在悬崖屯养海马

亲人那里,就是呼吸,像锤钉把你钉住

你挂烟雾的鼻嘴绽开出幸福花

捆扎在麻布袋内的呼喊,倒出来,倒向你

呼喊挽住呼吸,像瀑布挽住诗歌,还原流畅,和远方

你呼吸,变作呼喊——让声息变作沉寂的主人

是在震颤中的伺候,而不是一句“在迷幻之上的统治”

颤动

你在一只眼睛内等待阴暗

路中没有旗杆和飞鱼

举旗人和捕鱼人已相继老去、死去。

另一个人在阴暗内等你眼睛的睁开,到来

呢喃说:闪亮,回来吧

门、窗,向内探视,路像昏暗的光绕弯弯

心的通往身的践踏

三颗心举着三个头颅

压得呼吸喘不过气来

常是

被削尖的思想捧着花摇篮蹿到云端上的净河

那条放牧灵魂的光线路

常是摇着月亮的黑篷船回来

院外的树都被砍掉枝叶

墙、迷茫和流火的乱窜之声

上升和下沉,那纯净的空地怎还未被公派人看管

沉寂的引路人,带着年代变奏曲的引路人,闪身呼喊的岔径

眼睛蒙住阴暗,阴暗如展开云霓的羽翼在波涛击拍之上

上面,更高远之路,你像在等待国语诵读的声韵

合成一个失劫的巨大颤声

守望岛

一只蓝色蜥蜴,口吃的

提速吐出长卷舌

在枕木和子午线之间

如剪碎裙布带

拉动干燥的睡眠之琴

在那里处

被铁笼子关禁的君主鹦鹉

都说着情人的坏话

在那里处

梳风者,是撒谎者

笃信比木麻黄林

高一肩胛的星辉糜烂屏障

敬向早晨时

地道的闽南人,都喜欢

在肚脐处,刺青桅杆和旗

哨卡和发卡

在那里处

白床单,包裹天庭和白痴的精迹

有芒果结蕾

学语说:注视前线的火柴盒之美

想亲人时

学深渊背着松果和挖窟爬——

当海面隐去时

1

——哦时间紧迫,时光咯血

你竖立手指如举起十支长矛

麦穗怂恿麦穗,不在收割,看蝗虫叮咬马尾树狂卷

大地狂卷,饥饿狂卷,屠夫狂卷

屠刀不砍手指,手指窗台处,有占卜生死的手指,拉勾发誓

哀伤时不诉说哀伤

隐秘的紧身圈,一波震荡一波,淹没而至

哀伤夹着钟鸣:

打钟人背负大海,十指用力,插入辽阔海面

海面波涛滚滚,不是人行道,也不是长安街

其中,鸥鸟争做灵魂的健身房

波涛滚滚啊自行其是,渔者歌者,掏心互诉衷肠

其中,万千祷告嘴厮咬作一团

呼喊遮盖住地图纸和外婆脸

孤岛按比例孵育蝎蟹蛋,太阳——哨卡蛋

落日、黄昏、寒风冷凛,舰艇、面包、围棋博弈

哦时间抽搐,缆绳捆绑飞蝇

2

从螺贝到号角,孤寂长出红头发

你,兄弟,不举锤子,拾起路中的石头

来敲打胸膛,咚咚咚听见心灵的呼叫声吗

血水的,骨节发出之声

火药的、崩塌的

那地方如此雄厚,心灵承受得住

你的疼痛把每一块石头都当作活着的兄弟

海面草如此绽放

你随光芒沉下,随光芒浮出,遇见双眼瞎掉的人

问话:光明是一朵花吗光明是一张呼喊的脸吗你真的看见过光明吗

盲者同海面草早已融为一体

一句问话随光芒沉下又随光芒浮出

而当海面静静隐去

光明像被拆去独轮子的手推车

上面的地基石和红公鸡已四散分离

这亲切的喊叫,来光顾美好软巢中的孤儿

这螺贝,来赶木屐,抵达灵魂的禅房

而那边的生活已无需情爱单一,或重复

而你,石头兄弟,不是投向海面,是投向睾丸和乳房,双岸发亮

3

“归来吧,用死鱼换金币的无舵手人。”

当你不再对着大海痛哭、呼喊

当你不再是站立岸上之人,而是一棵曳动的树影

而当辽阔的海面静静隐去

“死亡,死亡的波浪之蜜——

何时淹没乐曲搅碎机的机械轰鸣房……”

风儿,风儿又吹来黑暗的诗句给鸥鸟朗读

风儿一吹过,岸上都露出骨头,骨头都露现绿芽和曙色

雨中卖花人

你从记忆回忆到家中:

你打败了那双紧闭的眼睛

把它打败在黝黑的天空上

上面伸下像古长矛的手和脚

带着忏悔描绘的缨穗

你洞开的心,下起另一颗心阴霾的雨

燃烧云转动土宅风车,上面、上面

颓废腾出思想肖像的空地

光占领高枝头,光最终输给绽放,那里没有金刚钻

只有不停冒出的黑水泡,顶麻姑笠的小鬼追随它

形同高贵者死,用赤裸呼吸夏天的鲜血

年轻人比井内的芦笛瘦

绳子捆绑着水仙和镜面,而不是图书

笑容早已生锈,钉在敌人的胸脯上,在扑火的毒蛾身上

再穷的家中只要燃起笑容之灯

在黑暗中都无比的高贵,笑容就是呼喊,让沉寂变作爱情

呼喊再一次从战栗中掉落下来——

你最终输给自己,直到噩梦不来缠那丛未卖出的野花

女护林员

我把你的姐姐,当作

一种捍卫

她贵气,似把利斧举向落日

倒下睡去时

再举着利斧回来

折光便举起你姐姐的双手

候鸟搬着地土层走

心灵把猎枪收拾在倒梯边

你和姐姐走下来,手中不停放着蒲公英线

一如飞行被抢劫

只剩下吃火苗和葡萄的星期天

贵气高起来,能作为云虹的伙食

高贵低下来,番鸭拿她去做棉被

但我捍卫不住,一首首嚎叫的豪猪诗

你的穿行光束的姐姐

我现成的梦比她的微笑慢

是她的眼神已长过边境线

重把落叶捡拾作喷泉之眼

你的姐姐哭过一只土拨鼠

风干时,就只皱个眉头给天底下

无人为你(一)

来了,带着你自己的电和光,林中人

一个未注册的名分,暂未暴动的岩浆

在激流之上,你就暂隐伏在星火的酣静里面,还有什么

比这欲望更会四处出没乱窜,你来了

无人端一碗家水来饮的林中人

草,花,噢不

比讥谈起乱石块

还带劲,你的身影还套在他人的身上

他人,你,两者

从不合谋纵谈世事,那世土永成不了生长的肌肉

萤虫洞嘴,松尖皱皮,骨节斧石

犹伴湛蓝的倒影照亮栅房爬升起来的阴暗,林中人

照亮、照亮,带着你未被开凿出迹象口子的头颅盖和心

照亮那不顺刑的时间,那衔来暴风雨种子的鸟只,林中人中的人

无人为你(二)

你暂且别窒息,无人为你

你绝对不会这样,悬浮之间,上面、下面

旋转、旋转,昏暗、昏暗

你出气,你猜疑有人混杂一起,呼吸你的气

无人扔来供养袋,呼吸大于一切

那是心胸之树是坦荡的油轮,他,他们

仍还安然无恙在里面

你就呼吸这潮湿的安逸,这,向上生长的波涛,大海的蜜

无人为你,是你的面前,你的居住地,无人来打照面

来牵引偌大的虚暗和光中的孩子塔

当你插满试管的头颅缓慢涌动

呼吸就吮吸这头颅,你不是呼吸,是读出声

读上面、下面,星颗墓石之声

直至,有挨饿的蜂针来掏你死亡的肉体

在暂未卷走血液之贲门通往风尘的神道时

蜂针会变作刺锤,伴你读出死亡之声,你绝对不会这样

无人为你(三)

光,一针扎下来

你牵动光线的血脉,痛

痛坏掉肌肉上幻觉的疤痕

烧起来,和烧起来的副心

看不懂那,副天空的恶意

紧挨着麻风院和吃地下水长大的植物

这光

松涛处来的,暂未成光瀑

太阳,挖苦的天堂,余下的灰烬

天上无人能把“虚无”烧成的灰烬

就从灰烬内走出来,然后走回世界

然后合上一本不让睡眠的书,拣一个冷词说话

无人为你(四)

自由或死亡,都截止到王冠的名分

恐惧或不朽都怀上飞翔的孕

还带上野花之香咀嚼万露的垃圾

昼夜二瓣,把灰绣成花

你说话说成不听话的一个你

无人,只指望“自己”成为一个你

昏昏欲睡惟有一支箭诗来伴

滚下月亮沙坝,光泉背后

瞎子跳着绳艺,石屋唱起心房的幸福歌

世人,皆自蒙翳,不知走向何处

宁静第一

母性排在一下面的二

无人为你(五)

无人帮你在离散中剥一只蚂蟥叮咬过的橘子

那里

一个旋转的下榻地,高贵和庸常混杂一起的,异乡

永无人帮你扶上伊甸园的鞍

帮你解开手中电网的纤维,你的手,自己的葬地

手的索取,加倍的放弃

歌谣

摇篮和露台混杂一起

你的手,容易越线,容易,触摸到灵魂的皮肤过敏

无人

那黑暗中的陌生人,像蜘蛛潮湿的月光绕着圆的岔径

默讲魂影的事,数着圆形的食物

异乡,你渴望中的充饥物

旋转,塌陷

陌生人,一只橘子,身旁还有另一个人

帮你挑一担篓筐闪光的石块,走向坝岸要干什么

听波涛在重复昨日的音调

大海已变作一座机械型的空地,横亘着也吞噬着

你在沉静中也在晃荡中,在上升也在下陷,这食物的魂

你真想

纵身向这僵硬的异乡地一跃,让它变作一只橘子的胃液溅起

波荡着

呼喊着

绿

这年年,都看见你头上戴着一丛绿

是那大地

已移植至思想之上在招惹谁

就因为有这大地,不去多赞美佛祖

白昼出去荷锄,夜晚回家喝酒,石屋成为惟一的江山

你知道,是这大地赋予你的所有

你也知道,佛祖也祈愿你拥有它们

绿呀——瞬息流淌高贵的汁

使你看见过眼云烟的颜色,即使在光中,双眼也瞎掉

那轮升起的太阳,把海面的波涛扑打来,成为绿的仆从

那石岸发亮是染上绿的黑唇嘴

印染上天空巨硕的多彩布,比湛蓝深的绿

荒芜和虚无束着腰身来傍照

你看见绿,不就像暴风雨的幽魂来生活中献艺

飞鸟扑入歌者的怀抱,不就是这年年飞走又飞回的绿之哨声

这绿已化作一个人,你不是一个俗人,是一丛绿

这绿,是大地的圈栏和插图画

你这绿之人,已完成从酬劳到欲望,从花朵到家园

从静默的飘雪到别着胸针的心跳

谁一伸手能触碰这绿呀就像被一丛春天的思想刺痛

房石

这些盲目之石

你确实辨认过它:怎么摸索到墙上

怎么混进了房间,变作一束飞蛾之光

你以养尊处优供它喝

这坚硬

你的手中用尽与黑暗通途衔接的晨野赞歌

那报丧草和从教堂移植过来的菠萝树

生长得多么快活

这时日,垒高的重量,飘吧

你仰视它像一幅赤裸的油画向太阳飘去

你的心胸

涌起新开凿人,踢踏起太阳石裙舞

把你践踏成路上的垫基石吧

那带着盼望、乡愁、幻影的防护堤石,来筑你之心

你破碎的心,长出疼痛之石

这世界的矗然起立

你心之石:大海的波涛天空的云朵

还有那凿刀不敢触碰的花朵,用尽沉默的喊叫

掷地歌

像指点江山,看见你的衣袖内,藏有武器

那朵落下拍醒看门狗的云,润湿了田野

第一轮太阳走下

跟着狗,被农夫牵着,手,绳子,火焰

围着早晨的圈,早晨,另一伙人

从双排白桉树上露出脸,说着,床和泡枣缸的话

泛红的,昨夜的宁静

似都已跟这里无关

那一伙同乡人,开始忙活

说话,不是说给心坎的,说话,说给吆喝的,天空的吆喝

枣红的脸像被太阳牵着

你站在悬挂深渊的排列瓮的墓地,看得更远

基隆港和以色列在同一条线面

点缀的潜艇旋涡有点像疯癫的军犬

水柱比高贵的云还高

从宁静到欲望,两种不同的景象,来到你的双眼上

你的眼睛迸发着能把武器转化作音阶的目光

来给雾水内死亡的未醒来的一隅江山

说话

噢这闽南润湿的田野,迸裂的和律跟上你

心中的领地

炊烟自愿加入昏暗,这转变中的硝烟

死石灰伤悼前的暴动

你自愿加入转变,这天空——这般传统的奢靡

这来自空旷的饥饿,寂静的林中走出砍伐人

观赏黄昏的技艺

我们还未谈到黄金岸,就向黑铁的云挥别

那轮落日——死亡之意,难道还没有什么值得敬仰

你的眼睛涌动凝视,你的目光就闪现天空的胜利

你在,世界就在

这边没有所有的人来为你筹措

只惟有一人用泛红的脸颊来与光亮磨蹭

直到你捧出明镜似的心看

所以,生活着就别发愁

银鱼像抖擞的诗句在屋檐下游

这幻景,比透明的狐狸出没还使你遗忘

你踩过长街的木屐,你挂上山崖的油灯,双行来采韵

所以,生活着就在希冀

那些爱上浮萍的人干起打捞流亡的活

他们的手腕不戴玉镯却戴废弃的铁丝网

他们刚走出一个贫民窟又在你面前划出两条生死线:

所以,你在,世界就在

难以去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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