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底线的文学追问——评石一枫的中篇小说《地球之眼》

2016-11-26 09:22王诚良
长江丛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底线道德

王诚良



道德底线的文学追问——评石一枫的中篇小说《地球之眼》

王诚良

【摘 要】小说《地球之眼》中的安小男是一个道德底线的坚守者,李牧光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道德缺失者,“我”是一个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的“中间人物”。作品鲜明地表现了呼唤道德价值的主题。

【关键词】地球之眼 道德底线 道德评价 道德呼唤

道德是人的行为规范,是维护社会公平、稳定、和谐的精神价值观念。在今天社会普遍出现道德缺失现象的背景下,思想理论界在呼唤、弘扬具有崇高情操的道德楷模的同时,大力倡导坚守道德底线。文学是时代生活的反映,去年作家石一枫发表的中篇小说《地球之眼》(1),通过对人物形象五光十色社会生活经历的描写,表现对道德底线的思考。作品追问人的灵魂世界对道德底线的考量,展示人的行为对道德底线持守状况,鲜明地表现了呼唤道德价值的主题。

小说以“我”的叙述视角主要描写了安小男、李牧光、“我”(庄博益)等三位同学毕业后的一段生活经历。三人就读北京某名牌大学,从学识水平来看,安小男是学霸,读的是“电子信息和自动化”专业,对人文科学,特别是历史学尤为爱好。“我”学习成绩中等,属于考前抓紧时间复习可以不挂科的学生。李牧光不学无术,大学四年时光,基本用于睡觉,进大学是靠钱买来的,毕业时又靠关系和“枪手”的论文进了美国高校。从毕业后“混”得的结果来看,李牧光混得最好,腰缠万贯,在美国开公司,在国内欲买地办厂,在中美之间飞来飞往,一副老板派头,风光可鉴。“我”混得一般,先是市属机关的秘书,后是电视台的记者、导演,收入可说是“中产阶级”。混得最差的是安小男,两度失业,没有收入,在城里没有私房,没有成家,最后靠在城市偏僻的街巷里开个电脑维修部维持生计。但从道德的角度来评价的话,安小男是道德底线的坚守者,“我”是在道德底线上下波动的“微调者”。李牧光是没有道德底线的道德缺失者。三个人物,在学识、财富、道德水准差距方面可分为三个层次。作家是是非非,善善恶恶,不囿于以贫富成败论英雄的世俗偏见,以道德底线的坚守与丧失论英雄,把道德价值提升到人生审美价值的高度。

安小男凡事都追问道德底线,是一位具有强烈道德感的知识分子。他这种思维习惯来源于父亲的影响。他父亲是一家建筑公司的领导成员,发现公司其他几个领导搞腐败后,不愿意同流合污,退出决策层,当一名普通的设计师。后来父亲遭到领导的陷害,他悲愤地跳楼自杀,死前在家人面前发出追问:“他们那些人怎么能这么没有道德呢?”父亲坚守道德底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在安小男幼小的心灵里形成了“情结”,父亲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是他日后人生中苦苦寻思的问题。小说写了安小男多次坚守道德底线的超凡脱俗之举:上大学时,他梦寐以求转学历史专业,想通过研习历史文化解决“中国道德问题”。通过多番努力,在即将转系时,他发现将担任他的指导老师商教授讲话轻佻、低俗,缺乏道德修养,躲避社会道德缺失问题,于是,当众指责商教授“你很无耻”。他感到“道不同,不相与谋”,立马放弃了多年坚持的转系追求。毕业后,他在银行上班,谋到了一份条件待遇优裕的工作。当银行经理要他设计软件监视干部职工的私下行为时,他当面拒绝,并对其进行道德审判:“你这么干,很不道德。”在穷困潦倒之际,为了使他摆脱困境,李牧光聘他当美国公司仓库安全监视员。在怀疑李牧光的钱来路不明,又从监控里发现其洗钱罪恶行为时,他不顾“我”的说情劝阻,托人去调查李牧光的家庭背景,并将其犯罪行为在网络上曝光。他感到不能与狼共舞,毅然不辞而别。安小男不是大义凛然的反腐斗士,也不是具有崇高道德情操的英雄、殉道者,他只是一个具有正义感的道德底线坚守者。为此,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忍痛放弃了攻读历史专业的念想,被排挤出银行队伍而失业,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被迫带着母亲离开老家租居在城里的偏街辟巷。不过,他一路走来,一如既往,无怨无悔。小说结尾写安小男自食其力,安贫乐道,平静地生活着,表现了作家对他守住道德底线人生态度的充分肯定。

与安小男形成鲜明对比,作品中的李牧光是一个完全没有是非观念的道德败坏者。小说写了他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胡作非为:读书期间找“枪手”写文章,弄虚作假,无所顾忌;到美国办公司,在国内买地皮办工厂,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洗钱;结婚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利用对方;大肆挥霍,花天酒地,淫秽不堪,丑态百出;为了掩盖父辈的罪行,可以不择手段,或出钱利诱摆平,或雇凶恐吓威胁,甚至可能杀人灭口。作品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没有道德底线,对道德没有敬畏感的话,也就会没有是非心、同情心、羞耻感、尊严感,其丑恶行为无所不用其极。李牧光最后结局是一个悲剧,直接原因是其父亲贪腐行为卷入的窝案被揪出,有巨额存款的账号被监控、冻结,他在国内的投资亏得一干二净,在国外的公司也被拍卖。他悲剧深层次的原因是生活在一个不讲道德底线的家庭,他的人生被道德缺失的家庭所捆绑,重蹈了“老子混蛋儿坏蛋”之覆辙。李牧光的悲剧是当今社会上一些“富二代”“官二代”悲剧命运的真实写照。

“我”作为作品的叙述者,又是安小男和李牧光生活的联系者、见证人。对待道德底线,“我”既不像安小男这样循规蹈矩,“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也不像李牧光那样毫无考虑,视如敝履,而是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我”对自己有一段剖析:“我这个人优点还是有点儿底线,那么缺点却是底线偏软,随便被什么外力一捅,往往汤汤水水乌七八糟地漏了一地。”上学期间,“我”骗安小男为李牧光当“枪手”写文章,却从稿费中扣除一万元占为

己有。但在毕业后发现安小男贫困,又送两万元给他解决困难。“我”一方面对世道看不惯,讨厌退让、妥协、谄媚,另一方面又“入乡随俗”,接办误导社会却有利可图的宣传业务。在李牧光贿送金条欲买通他去阻止安小男的调查活动时,“我”亮出了道德底线:“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不想被你这样的人带坏了。”但为了保护表妹,“我”还是去恳求了安上男。“我”“是非好歹分得清楚”,但又不能与安小男志同道合,采取适当的正义举动。因为“我”认为,“人生下来不是为了当斗士的”,“让李牧光那些人富去吧,反正他们黑的是全国人民的钱,平摊到我们头上”没有多少,于是采取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的态度。“我”是一个“中间人物”,概括了当今社会上很多人的性格特点。

德国哲学家康德说过:“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使我深深震撼,一是头顶浩瀚的天空,二是人们内心的崇高的道德准则。”(2)康德如此,其实每个人都可能如此,都会因道德底线的持守与否而激起感情的波澜,因为社会是道德化了的社会,人是具有道德文化的人。值得注意的是,《地球之眼》不仅写了三个主要人物关乎道德底线的言谈举止,而且表现了他们关乎道德底线的情感“震撼度”。安小男曾经为社会上道德严重缺失而痛心疾首,痛苦流泪,也为自己坚守道德底线而感到满足、快慰。李牧光曾因道德缺失产生过恐惧,他与“我”有一段对话:“你觉得我的钱来得不干净,觉得我这个人不那么道德,对不对,这些我都承认。但我还想向你说明一点,钱来得不干净,不等于用得不干净,并不等于以后永远来得不干净,佛教不是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尽管他的承诺是虚假的,但以这种承诺来慰藉他的心灵,缓解内心的焦虑。作品中的“我”,受道德冲击波震撼最大。“我”的喜和忧系于安小男,怨和恨系于李牧光,他俩的事使“我”经常陷入道德的思考。后来,“我”到美国,看到表妹打赢了那场带有“道德审判”意味的官司,感到惬意,回到国内,看到安小男平静的生活,为他高兴,为他祝福。显而易见,作品写“我”一次次耳闻目睹,一次次思索,一次次情感震撼,就是写“我”一次次接受灵魂洗礼,一次次筑牢道德底线。

“地球之眼”是道德之眼,世界上人的所作所为都逃不掉这双眼睛的审视。道德底线是人的灵魂线、生命线、正义线,只有坚守这条底线,人才能活得充实、安宁、幸福。这是小说《地球之眼》给人们的启示。

参考文献:

[1]石一枫.地球之眼[J].十月,03.

[2]康德.实践理性批判[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作者单位:广东科技学院)

作者简介:王诚良(1954-),男,湖南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艺理论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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