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揖《汉书注》特点研究

阳　欢　戴　琴

张揖《汉书注》特点研究

阳欢戴琴

张揖，三国时期著名学者，其《汉书注》是《汉书》古注中的一种，广受后来著述家称引，惜今已亡佚。虽有人曾整理与辑佚，却未得以流传。经细致整理得张揖《汉书注》二百五十余条，辑佚得七十余条。发现其中涉及地理、名物、语言等诸方面，且自有特点。

张揖；汉书注；特点

张揖，字稚让，清河人，一云河间人，魏太和中为博士。正史无张揖独立传记，有魏收著《魏书·江式传》载“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究诸《埤》、《广》，缀拾遗漏，增长事类，抑亦于文为益者。然其《字诂》，方之许慎篇，古今体用，或得或失矣。”又有唐颜师古《汉书叙例》著录“张揖字稚让，清河人，一云河间人。魏太和中为博士。止解《司马相如传》一卷。”班固《汉书》“整齐一代之书，文赡事详”，学者对其重视已久。而张揖《汉书》之注，也广受后来著述家所称引，例古注有李善《文选注》、例类书有虞世南《北堂书钞》，例注诗之书有洪兴祖《楚辞补注》。张揖《汉书注》，长于引证，精于考究，尤擅长地理、名物、语言诸方面的注释，于今之研究《汉书》有所裨益。笔者辑佚张揖《汉书注》之后，发现引用张揖《汉书注》的书有七十余本，其注文也自有特点，大致见于如下几个方面。

地理方面。张揖之注解地名，有将释山水与神话相结合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西望昆仑之轧沕荒忽兮。”颜师古引张揖曰：“昆仑去中国五万里，天帝之下都也。其山广袤百里，高八万仞，增城九重，面有九井，以玉为槛，旁有五门，开明兽守之。轧沕荒忽，不分明之貌。”这条注文内容将地名与相关的神话人物结合，可增加注释对象的鲜活性。

张揖之注解地名，有将释山水与郡县结合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仆乐王之欲夸仆以车骑之众，而仆对以云梦之事也。”颜师古引张揖曰：“楚薮也。在南郡华容县。”此类即是利用郡县释山川者，便于后世查找山川的大致区域。

张揖之注解地名，有将释山水与山水相结合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酆镐潦潏。”颜师古引张揖曰：“丰水出鄠南山（沣）〔丰〕谷，北入渭。镐在昆明池北。潦，行潦也。又有潏水，出南山。”此类利用山川释山川者，更易于考察研究具体山川所处地理位置。

张揖之注解地名，有将释山水与典籍记载相结合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历唐尧于崇山兮，过虞舜于九疑。”颜师古引张揖曰：“崇山，狄山也。《海外经》曰狄山，帝尧葬于其阳。九疑山在零陵营道县，舜所葬也。”此类在释山水时引用相关典籍，不仅易于理解山水的地理方位，而且也利于加深后世对相关典籍了解，更是对相关典籍内容的一种保存与保护。

张揖之注解地名，有从历史角度考察地名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蹷石关，历封峦，过鳷鹊，望露寒。”颜师古引张揖曰：“此四观武帝建元中作，在云阳甘泉宫外。”此类从历史角度考察地名者，不仅益于理解所释地名之来源，更有益于研究所处时代地理变迁，为进行历史地理研究保存了不可多得的资料。

张揖之注解人文景观，有将释人文景观与山水相结合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下堂梨，息宜春。”颜师古引张揖曰：“堂梨，宫名，在云阳东南三十里。”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西驰宣曲。”颜师古引张揖曰：“宣曲，宫名也，在昆明池西。”此类释人文景观与山水相结合者，易于考证其所属具体位置。

制度方面。张揖之注，有释职官俸禄者。如辑佚得《汉书·司马相如传》：“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下，《索隐》引张揖曰：“秩六百石，常侍从格猛兽。”由此明确可知当时职官的俸禄制度。有释旌旗制度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下：“垂旬始以为幓兮。”颜师古引张揖曰：“幓，旒也。县旬始于葆下，以为十二旒也。”由此可知当时旌旗使用的具体细节。有释边境制度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南至牂牁为徼。”颜师古引张揖曰：“徼谓以木石水为界者也。”由此可获悉当时用以划分边界之实物制度。

名物方面。张揖之注《汉书》，有释历史人物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听葛天氏之歌。”颜师古引张揖曰：“葛天氏，三皇时君号也。其乐三人持牛尾投足以歌八曲：一曰《戴民》，二曰《玄鸟》，三曰《育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彻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禽兽之极》。”此类注解为研究相关历史人物保留了宝贵的材料。

张揖之名物，有释神话之神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邪绝少阳而登太阴兮，与真人乎相求。”颜师古引张揖曰：“少阳，东极。太阴，北极。邪度东极而升北极也。真人，谓若士也，游于太阴之中。”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使五帝先导兮，反大壹而从陵阳。”颜师古引张揖曰：“陵阳，仙人陵阳子明也。”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使句芒其将行兮，吾欲往乎南娭。”颜师古引张揖曰：“句芒，东方青帝之佐也，鸟身人面，乘两龙。”此类释神者，利于学者研究当时有关神话。

张揖之名物，有释天文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悉征灵圉而选之兮，部署衆神于摇光。”颜师古引张揖曰：“摇光，北斗杓头第一星。”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追怪物，出宇宙。”颜师古引张揖曰：“怪物，奇禽也。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此类释天文者，可使后人了解当时之天文知识与天文观。

张揖之名物，有释乐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韶》《濩》《武》《象》之乐。”颜师古引张揖曰：“《象》，周公乐也。南人服象，为虐于夷，成王命周公以兵追之，至于海南，乃为《三象乐》也。”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上：“戴云罕，揜群雅。”颜师古引张揖曰：“罕，毕也，前有九流云罕之车。《诗·小雅》之材七十四人，《大雅》之材三十一人，故曰群雅也。”此类释其来源者，明确说明张揖所知之乐，为后世研究乐提供了可贵的资料。

张揖之名物，有释玉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其土则丹青赭垩。”颜师古引张揖曰：“丹，丹沙也。青，青雘也。赭，赤赭也。垩，白垩也。”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珉昆吾。”颜师古引张揖曰：“琳，玉也。珉，石之次玉者也。昆吾，山名也，出善金。《尸子》曰‘昆吾之金’。”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瑊玏玄厉。”颜师古引张揖曰：“瑊玏，石之次玉者。玄厉，黑石可用磨也。”此类皆为释玉之属，可知张揖所处时代玉的相关情况。

张揖之名物，有释草类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上：“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师古引张揖曰：“蕙圃，蕙草之圃也。衡，杜衡也，其状若葵，其臭如蘪芜。芷，白芷。若，杜若也。”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上：“穹穷昌蒲，江离蘪芜。”颜师古引张揖曰：“江离，香草也。蘪芜蕲芷也，似蛇床而香。”此类注释草类者，为后世了解当时各种草类植物的形状、产地、功用提供了弥足可贵的材料。

张揖之名物，有释装饰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乘镂象，六玉虬。”颜师古引张揖曰：“镂象，象路也，以象牙疏镂其车辂。六玉虬，谓驾六马，以玉饰其镳勒，有似玉虬。龙子有角曰虬。”此类注释装饰者，为后世研究装饰物的使用与制度提供了资料。

张揖之名物，有释其产地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其兽则庸旄貘牦，沈牛麈麋。”颜师古引张揖曰：“旄，旄牛，其状如牛而四节毛。牦牛黑色，出西南徼外。沈牛，水牛也，能沈没水中。麈似鹿而大。”此类注释不仅让后人知晓了物的出产地，也可以加深现代研究者对张揖所处时代的地理认识。

语言方面。张揖《汉书注》之注音，有某音某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晈晈穆穆，君子之态。”颜师古引张揖曰：“晈音旻。”又如《汉书·司马相如传》：“衯衯裶裶，扬衪戌削。”颜师古引张揖曰：“衯音芬。衪，衣袖也。戌，鲜也。削，衣刻除貌也。”如此类，则可反映当时的读音情况。

在训诂方法上，主以义训。张揖《汉书注》之义训，有“某，某也”者。训，有如《汉书·司马相如传》：“与波摇荡，奄薄水陼。”颜师古引张揖曰：“奄，覆也。草丛生曰薄。”张揖《汉书注》之义训，有“某某，某某也”者。如《汉书·司马相如传》：“柴池茈虒，旋还乎后宫。”颜师古引张揖曰：“柴池，参差也。茈虒，不齐也。”此类既注音又释义，于后人研究古代语言文字提供了丰富的材料。在训诂学史与汉语发展史上，张揖处于一重要位置，就此清人王念孙就张揖所做《广雅》而云“其自《易》《书》《诗》《三礼》《三传》经师之训，《论语》《孟子》《鸿烈》《法言》之注，《楚辞》《汉赋》之解，识纬之记，《仓颉》《训纂》《滂喜》《方言》《说文》之说，靡不兼载。盖周秦两汉古义之存者，可据以证其得失，其散逸不传者，可籍以窥其端绪，则其书之为功于训诂也大矣。”可见王念孙对张揖评价之高，而张揖《汉书注》中的注释无论于《汉书》研究还是古代语言研究都较为重要。

综上所述，张揖之《汉书注》广涉地理、名物、语言各方面，为后世诸著述家所引，于今研究《汉书》与传统小学均有裨益，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与学术研究价值。

由上，可略知张揖《汉书注》之价值。诚然，张揖《汉书注》的价值也绝不限于以上所述。诸家《汉书注》的重要性，清末民初学者杨守敬曾在《〈汉书古注辑存〉序》中说：“服虔、应劭、张揖、郭璞诸君，皆盖代鸿儒，虽异义纷出，利钝互陈，而学有本原，不同肤受，乃横遭割弃，遂使前贤专书尽归沦亡。今之所存，零笺断简，莫非至宝。”可知，辑佚诸家《汉书注》的价值与重要性，这也是辑佚张揖《汉书注》与讨论其特点的出发点与目的。

［1］（北齐） 魏收撰，《魏书》，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1963页。

［2］（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6月版，第4页。

［3］（清）齐召南，《前汉书考证跋语》，载王先谦《汉书补注》，题《官本跋尾》。

［4］（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骃集解；（唐）司马真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2999页。

［5］（清） 王念孙撰，《广雅疏证》，江苏古籍出版社，1984年04月第1版，第1页。

［6］杨守敬《晦明轩稿》，载《杨守敬集》第五册，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177页。

戴琴（1989.—），女；贵州赫章人，贵州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

贵州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张揖《汉书注》研究（编号：研人文2015035）”，课题：贵州大学文科重大科研项目“唐前《汉书》旧注整理与研究（编号：GDZT2012006）”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阳欢（1988.—），女，贵州盘县人，硕士，贵州大学人文学院，研究方向：古代思想文化史。

贵州大学人文学院 5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