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巴黎免遭毁灭

高晓松

巴黎这座城市经历过几次大的战争，但是始终没有在战争中被毁过。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城市的魅力所在，不管敌人在战争中怎么疯狂，但是一旦到了巴黎，都会被巴黎的一切吸引，大家就会觉得毁灭巴黎这样的城市，作为一个人来说是没办法接受的。所以在普法战争期间，德军虽然穿过了凯旋门，在巴黎的大街上阅兵，但是并没有毁灭巴黎的任何东西。

普法战争在巴黎边界以外就已经解决了，巴黎后来只是因为巴黎公社起义打了一下，破坏了一些建筑，但并没有遭遇毁灭性的破坏。大家看雨果的小说《悲惨世界》，当中讲的是另一次革命，里面也讲到了巴黎的这个街垒。巴黎人民在那个年代特别有革命精神，经常会把这个街垒垒起来，放两枪，然后高举一下旗帜，唱唱《马赛曲》等，但都是小打小闹，巴黎始终没有被大规模地毁灭过。

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德军也没有大规模地轰炸巴黎，当时巴黎为了保全自己，宣布自己为“不设防城市”。战争中还是有一些战争伦理的，一般情况下你只要说自己是“不设防城市”，而且你真的没有做大规模抵抗，通常就不会被毁灭。巴黎当时被德军占领的时候因为宣布了不设防，所以德军进了巴黎以后就高高兴兴地在凯旋门前阅了一次兵，但是并没有毁灭巴黎的任何东西。德军在二战中犯下了滔天罪行，给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但在占领巴黎的这几年，大家相处得还算比较和平。巴黎人民大多跟德国军官和平共处。这些德国军官也都很喜欢巴黎，喜欢巴黎的艺术，喜欢巴黎的音乐，还能听得懂歌剧，出去还表现得非常绅士，给女士开门，在地铁里给人让座。但是巴黎人民为了保持对德军的痛恨，夜里回家就偷偷听听BBC（英国广播公司）的广播，再培养一下对这些占领者的仇恨情绪。

1944年盟军反攻的时候，希特勒就是个疯子。全世界都不愿意毁灭巴黎，但是希特勒愿意，在盟军打到巴黎以后，希特勒就下令毁灭巴黎。其实希特勒下令毁灭的城市有很多，包括巴黎、布拉格与布达佩斯等，希特勒下了明确的命令，但这些命令最后一个都没有被执行。

这点让我特别感动。欧洲是一个有那么多年文明积淀、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大陆，战争很残酷，大家打得旗鼓相当的时候互相残杀那没有办法，但是当一方败局已定的时候，怎么还能再去毁灭一个城市？据说当时毁灭巴黎的命令传下来以后，巴黎的伪市长专门去找了巴黎的德军司令官，说虽然盟军来了，我肯定不是被枪毙就是去坐牢，但是作为一个法国人，我还是恳请你能保全巴黎，巴黎是属于全人类的骄傲。那个德国司令官说，我根本就没打算毁灭巴黎，我就没打算执行这个任务。所以最后巴黎市区并没有爆发大的冲突，只是发生了一些小起义，盟军在巴黎外围扫清了德军。

（摘自《鱼羊野史4》广东人民出版社 图/李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