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长征在路上

2016-12-15 05:12郭领领
军营文化天地 2016年12期
关键词:长征路长征红军

文/郭领领

我们的长征在路上

文/郭领领

前年,左立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挎起背包重走长征路,遭到了无数网友质疑。我和秦子恒、刘欣然参加新华社组织的网络直播“红色追寻——三个年轻人的长征路”活动,也有听到这样的声音扑面而来:“作秀”“不就是一段逃亡吗”“你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评论让我有点儿“心塞”。

被新华社选为主播之前,我想结合播音专业特长每天在一个微信公众号上办个“名家笔下的长征”专栏,并配以朗读录音。这个公众号的编辑老师平时对我的稿子一向来者不拒,可这次却拒绝得十分干脆:“老妹儿你放过我吧,我们是小号啊,讲长征会掉粉的!给我点儿有意思的能吸粉的稿子好吗?”

还有个高中生问我:“长征很伟大,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了解长征?你们铺天盖地的文章,真的很烦人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追寻自己国家、民族的历史和精神来源会遭受质疑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官媒不敢讲长征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年轻人觉得了解这段历史会烦?

也许,我们真的该反思了。

80年,他们离开很久了,很多年轻人不知道抹掉这段记忆将意味着什么。

很惭愧,作为新华社“红色追寻——三个年轻人的长征路”网络直播的主人公,我们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中国这片沃土上相对较“红”的“85后”“90后”,但如果不是因为参加了这次活动,长征也只是我们心中一个模糊的“概念”。

长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2000年,美国《时代》周刊邀请了全球几十位顶级专家,评选人类1000年以来发生的最重要的100件事。评选的标准是:入选的事件必须深刻影响人类进程。结果,中国有三件事入选。第一件是火药武器的使用,第二件是成吉思汗的铁骑征服半个欧洲,第三件事就是长征。

美国,一个只有200多年历史的国家,它的每一位伟人,几乎都被拍成过好莱坞大片,它所经历的每一场重要战役,几乎都是本国经久不衰的文艺创作题材。在这个年轻的国度里,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纪念碑和阵亡将士公墓,公园里矗立着一座又一座英雄雕塑。它在不断宣扬真实英雄的同时,也在不断虚构着能力各异的超级英雄。

然而,这方面我们做得远不够。

2013年,美国人潘亚当骑着摩托车重走了长征路,路上他一次次被问起原因,他回答:“因为我对这段历史感兴趣。”

其实,让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那群衣衫褴褛的人在超自然的极限条件下迸发出来的巨大精神力量。

历史是表,精神是核。长征精神,某种意义上是中华民族的魂,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去了解的。

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直到凌晨一点,我们仨还在夜聊长征,感慨着:和平年代爱国有很多种形式,但无论如何,愿意了解我们的国家,了解这个国家是如何建立的,都是我们“爱国”最基本的体现。

悲哀的是,这样一个应该成为“共识”的认识,却在互联网浪潮中备受年轻群体质疑。比起本民族的历史,他们甚至更加关注二战史、西方发展史,觉得谈论这些要比谈论长征、谈论抗战要“高大上”得多。

一路上,我们听到了很多关于长征的故事。从第一场于都快闪的合唱开始,我们就体会着感动。我们不仅惊诧于他们穿着只有鞋底及绳子穿成的草鞋和单薄的军装,更惊诧于他们行军的路线之长、时间之短。可就是这样一群十几岁的娃娃,就是这样一支年轻的队伍,让我们今天所认为的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我们不缺好故事,不缺感动的人和事,可是到底是什么隔断了我们年轻人和长征?

舆论氛围的影响是可怕的。对于近代史,大家讨论了太多,议论的太多。那些跟着所谓“公知”后面感慨“XX战役完全是个错误决定”“XX战争完全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对象发生的”“真正的抗战史不是这样的”“那些英雄都是当年宣传需要才诞生的”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声音的发出者、最早拥护者都成了所谓具有“独立思想”“独立精神”的“意见领袖”。

可是这样“指点江山”的“意见领袖”真的了解这段历史吗?跟着他们“挥斥方遒”的人们又对我们国家的近代史了解多少?扒一扒他们的身份,历史专业或者历史爱好者没几个,背后的资本力量倒是让人惊得一身冷汗。

我们这一代人,享受泡在互联网带来的“福利”中,却在不知不觉中扭曲了自己的“历史观”。

再过20年,编写小学语文课本的是现在的年轻人,军史专家是现在的年轻人,我军的高级将领是现在的年轻人;再过两个20年,我们的孩子又将登上历史的舞台……今天我们年轻人对待“长征”的态度,决定了以后我们的孩子还知不知道长征,我们的军队知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什么强,我们的强军梦、强国梦能不能实现。

我们为什么要纪念长征?

习主席说,走进历史是为了走向未来,纪念胜利是为了永远的胜利。长征于我们而言,本身就有着非凡的意义。

今天的我们,无需再去啃皮带、喝辣椒水,无需再徒步两万五千里。但前进的道路上,依然是鲜花与荆棘并存。我们要想往前走,每一步都可能碰壁,每一步都可能流血。

回望长征路,不是重复过去,而是活在当下。

80年荏苒,那是一个纯粹的时代,那是一段不缺乏奇迹的岁月,那是一个传奇的时代:长征一共穿越了中国15个省区,翻越了20多座崇山峻岭,走过了30多个急流险滩;在不到2年的时间里,一共遭遇了400多场战斗,平均每3天就发生一场遭遇战并且常常是在数天未进食和经过长途奔袭的情况下投入战斗;红军战士平均年龄不足20岁,指挥员平均年龄不足25岁,队伍中“娃娃兵”屡见不鲜;他们的武器是简陋的长枪大刀,食物是难以下咽的野菜树皮;平均每走300米就有人牺牲,他们还愿走下去……

但即使如此,红军依然保持着平均每天25公里的行军速度。所以说,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一次不畏艰难险阻的远征。它成为世界军事史上的三大远征之首。

这些数据摆在面前,放眼世界史都可堪称“奇迹”。这些奇迹告诉我们,无论面对什么困难,我们都决不能低头。

人总是需要一点精神的,一个民族是不能丢掉精神来源的。一个国家的年轻人对待民族历史的态度某种意义上决定着这个国家的未来。

重走长征路的左力说,“长征的胜利是中华民族最强大精神的体现,长征锻造了中国最强悍的一代军人,中华民族于是在苦难中开花。长征不仅是一段历史,更是一种国家精神。”

董振堂如果活到解放,至少是开国元勋,因为他当时已经是军团长,和林彪、彭德怀平起平坐,可惜他在西路军的战役中壮烈牺牲。

长征路上的一天,陈慧清突然要生孩子了。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一场激烈的突围战刚一打响时要生了,而且是难产。当时陈慧清疼得满地打滚,身边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只有几个红军小战士。

仅仅1公里以外,董振堂正率领战士拼死作战,眼看着顶不住了,董振堂拎着枪冲回来问:到底还有多少时间能把孩子生下来?没人能够回答。于是董振堂再次冲入阵地,大声喊道:“你们一定要打出一个生孩子的时间来!”结果战士们死守了几个小时,硬是等陈慧清把孩子生了下来。

战斗结束后,一些战士经过产妇身边时都怒目而视,因为很多兄弟战死了,但董振堂又说了一句足以载入史册的话:“你们瞪什么瞪?我们流血和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些孩子吗?!”80年前,在那样的情形下,一个军人说出这句话,这样的情怀你能想象吗?

80年后,现在的我们总是更多地关注自身,关注自己的爱情、事业、物质生活,甚至最亲密的夫妻之间都会为了财产打得“你死我活”,可我们却少了些为他人、为社会、为国家做些什么的情怀;现在的我们总是比条件、算得失、发牢骚,觉得自己“压力山大”,却少了些直面困难克服困难的勇气。

走过一些路,才知道辛苦;登过一些山,才知道艰难;趟过一些河,才知道跋涉;跨过一些坎,才知道超越。

爬雪山、过草地的那两期,我真的快“挂了”。呼吸困难、浑身发冷、一直呕吐,头疼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觉得每走一步都艰难。直播完雪山那期,过草地那场我没有上,去了海拔低一些的地方休息才缓过来。

就拿高原反应来说,对我们而言,是生理问题是体质问题,是能适应就上不能适应就下的选择题。但当年,红军没得选。再苦再累再难受,咬着牙互相拉扯着也要爬过去。他们的脚下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新生,都是奇迹,都是足以照亮整个民族的希望和“正能量”。

长征路上我所看到的“红二代”

一路上,我们认识了不少“接引人”,其中有好几位“红二代”。说实话,接触这几位红军高级将领的后代之前,在脑海中我对“红二代”是没有一个特定概念的,迷迷糊糊地总觉得应该是“大领导”吧。

可通过这次直播及后续接触我发现,他们穿着很朴素,并没有生活“在云端”,而是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收集、考察红军长征历史,在那段历史没有被记载的人与事上。他们退休后一遍又一遍重走长征路,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录下父辈们的故事,省吃俭用省下钱去捐助红军希望小学、寻找无名烈士的名字及后人……没有人要求他们这么做,这一切完全出于自愿。

开国中将韩伟之子韩京京伯伯的皮鞋两侧已经有了“毛边”,日子从来都是从简地过;之前实习时我见过一次孙继先将军之子孙东宁伯伯,和这次一样,那么久过去了他身上背着的一直都是那个旧得掉色的皮包;听刘欣然讲,她的外公是位特别敬业,为人民服务的老红军,退休以后还在为百姓忙前忙后写请愿书……还有我们一路上所见到的各位前辈,都特别平易近人、待人谦和,退休后一直在投身于“长征”相关的公益事业,乐意为我们解答各式各样的有关长征的疑问。

我知道,这些故事他们也许早就讲过成千上万次了,可是他们还是愿意让我们对那一段历史多知晓一些,多记住一些,多理解一些。

长征从来都不缺少动人的故事和让整个民族敬佩的英雄。但如果没有人给孩子们讲述出来,我们的孩子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故事,更不会知道80年前有一群叫做红军的军人他们为了这个民族付出了多少。

最后一场直播活动的主持人是韩京京伯伯。

20多年来,韩京京伯伯将自己和爱人的绝大多数收入都投到重走父辈长征路的事业上。他们把生活开销降到最低,尽可能地照顾在世老红军,为陈树湘烈士塑了像。其实这样的生活,对老一辈而言并不是个例,而是众多“红二代”生活的真实写照。

1992年,韩伟将军去世,韩伯伯遵照父亲遗愿将他的骨灰送回到福建龙岩,这里是他带领几千闽西子弟走上长征的起点。送走父亲后,韩伯伯的心也留在了闽西,留在了这片走出十万红军但十之九九都为新中国捐躯的热土。

2009年,湘江战役过去75周年的日子,韩京京在湘江畔为红34师牺牲的6000将士立了一块无字碑。基座上镌刻下这样一行字:“你们的姓名无人知晓,你们的功勋永世长存——为掩护党中央、中革军委和主力红军在湘江战役中牺牲的红三十四师六千闽西红军将士永垂不朽。”

但是等到有一天“红二代们”老了,走不动路了,出门也更难了,说不清话了,还有谁来给红军小学捐书?还有谁来为孩子们一遍又一遍讲述着曾经的故事?还有谁来为那些无名烈士寻找后代、寻找那些当年为了信仰翻山越岭的人?还有谁来对那些根本不了解这段历史甚至排斥这段历史的孩子们反复讲述,长征到底是什么样的?

新华社这次“红色追寻”网络直播活动,拉近了我们年轻人和长征的距离。

也许,我们开始接触长征,目前更多地还只是停留在怎么编草鞋,爬了多少雪山,怎么爬过去的,如何躲过国民党封锁,他们穿着露脚面的草鞋和单薄的军装,喝着辣椒水御寒,吃着生米啃着皮带……这是我们靠近长征的第一步,也是迈出我们自己新长征的第一步。

直播的最后一场中,贺晓明奶奶说:“我们退休以后一直和你们一样在重走长征路。这是我们肩上的责任,更是你们的。”

在湘江边,我们三个人缅怀先烈时,秦子恒曾说了这样一段话:“今天,我们三个年轻人来到湘江之上祭奠红军先烈。我们了解到,在你们的墓碑上只留下了‘北上作战’‘牺牲’这样一段描述。当年你们未曾走完的长征路,我们将替你们继续走下去。”

这一路,不仅仅是我们重走长征路的第一步,也是接过先辈们手中接力棒的开始。

作为军人,这一路听了太多故事,有着太多感悟,当年如此年轻的战士们用生命铸就着我们这支部队,拯救着我们这个民族。就像刘欣然说得那样:“他们牺牲的时候那么年轻,都还没活够呢!”

是的,但是军人就是这样。从穿上这身军装的那一天起,你的名字将不再重要,你的时间甚至生命都可能不再属于你,你可以有你的思想但你的一切行动都应服从组织安排。哪怕你深切地明白,留下来做后卫就是意味着牺牲,但是你还是要留下并战斗到最后一名战友牺牲为止。

我的很多本科同学今年暑假毕业,赶上了南方暴雨灾害,赴各地抢险救灾的官兵里,有他们;去年天津塘沽爆炸,比我大一岁的师兄X在现场报道,“最美逆袭”的身影中,有他;我的教员M,神一样的后期技术帝,现在的中东维和战场上,有他……

他们很年轻,平时里也会搞怪,也会二次元,也喜欢打游戏,他们和现在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充满热情活力也爱玩儿,但是他们的生活又和其他年轻人都不一样。

我们的长征在路上。我们这一代人会以自己的方式争取让长征和年轻人近一点、再近一点,用我们的青春影响更多年轻人关注长征、感受长征,带着那一代英雄前辈们的期望走好我们这一代人的“新长征”。★

责任编辑: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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