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尼泊尔国王做翻译

朱景琪

导语：在翻译活动中，翻译摆正自己的位置很重要。在参观途中，我比较注意这一点，首先要完成自己的翻译的任务，又不能因为为了完成任务而去占有镜头。

我第一次给外国国家元首做翻译的是尼泊尔比兰德拉国王。那是1993年，我那时五十周岁。

亲和的国王

我1962年考入北京对外贸易学院（现名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因文革推迟一年分配，6年后才从翻译系英语专业毕业，毕业后一直没有机会从事翻译工作。1978年调入陕西省外办后，觉得这下机会来了，谁知领导让我“先做宣传工作”，这一“先”就是十二、三年。这期间，我翻译了一些小册子，因为宣传工作太忙，翻译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完成的。后来给别的处帮忙，零敲碎打地做了一些口译，包括给一些部长做翻译。但是给外国国家元首翻译这还是第一次，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我这么大岁数了，万一翻不出来怎么办？何况还有北京来的两位专职翻译，翻错了多丢人哪？

外国贵宾抵达的前一天晚上，我躺下好久不能成眠。睡不好明天怎么翻译啊？爬起床一看表：已经午夜一点了，便马上服了两片安定。一觉醒来是六点半钟，但起床后头晕，不知是没睡好，还是药的余力所致。因有重任在肩，不敢怠慢，便马上起床了。

9月22日下午4点40分，一架波音737专机平稳地降落在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先走下飞机的是外交部的一位同志，他和省外办副主任裴长菊耳语了几句，裴副主任便让我登机请国王。这是我第一次登机请国宾，匆忙之中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上了飞机，便见坐在头等舱左侧的一对夫妇，外交部的人对身边的一位同志说，这是外办主任来请国王了，你给国王翻译一下。我一听把我当成主任了，忙说我不是主任。外交部的人说就这么说吧。此时我也无法申辩。那位翻译说了句什么，我也没听清，看来那位戴着船式花布帽的中年男子应当是国王了。他欠身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我便忙说：“欢迎陛下到西安来！”说完国王和王后便起身，我匆忙走下舷梯，站在了白清才省长的身后。

来陕西访问的是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比尔·比克拉姆·阿沙·德瓦陛下和王后爱什瓦尔雅·拉克雅·拉克西米·黛维·沙阿陛下，同机抵达的还有尼驻华大使以及其他高官，还有几位记者，共36人。陪同贵宾来陕的有劳动部部长及夫人，中国驻尼泊尔大使，外交部的司、处级领导和翻译室的翻译等17人。在西安公路学院学习的五位尼泊尔留学生也专程赶到机场，向国王和王后献了鲜花。

白省长见了国王和王后只说了一句话：“欢迎你们到陕西来访问。”国王和后面的几位领导人握手、寒暄后，两位少年儿童献花，大家便纷纷上了车。

1993年9月，本文作者为刘春茂副省长会见尼泊尔国王访问陕西做翻译。

因为我的坐位是小车中间可折叠的翻椅，我把它翻下来的时候觉得很是吃力。在我身后的白清才省长帮我翻了一下，想不到的是国王也侧过身子来帮我翻椅子，这真使我受宠若惊，生平还没有受到如此的待遇呢。国王在西安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曾三次帮我翻椅子，这使我大为感动。看来这位48岁的国王没有一点架子。

渐入佳境

国王中等身材，体态匀称，微胖，上唇蓄着小胡子。他身穿西服上衣，里面是一件对襟衫子，所以无法系领带。在西安的两天里他始终没有戴领带，有时穿西裤，腿显得比较细，有时穿一件长度略过膝的上衣，外面再套一件西服。他在表示赞赏或感叹时，会像中印半岛上的人那样把头转一下，这个动作似乎是中印半岛人所特有的。

比兰德拉国王对中国十分友好，此次是他第八次来华访问。国王对西安了解得不多，常爱提的问题是关于西安的陵墓，诸如为何那些陵墓没有开挖 ？你们从哪里取土来垒那么高大的坟丘？以及为什么西安被选为古都？马可·波罗到过这里吗？丝绸之路经过这里吗？等等。当白省长解释说，这里就是丝绸之路的起点时，他赞叹道：“那时候西方人就到这里来向你们学习了”。白省长谦虚地回答说：“都是互相学习的。”

当晚最高领导人的会见和宴请活动，是翻译的重头戏，我便想请外交部的翻译来共同承担。没想到其中的一位说，你们地方不是有翻译么，后来我说，日常活动都由我来翻，今晚的活动很重要，你们翻了我们也好向你们学习呀，她这才同意宴请时和我一起翻译，但是刘春茂副省长的会见活动就只有我独自完成了。

进入会见厅，我望着那个翻译的位子还有点担忧，可是当我一坐在那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本子和笔，打算做一些必要的速记的时候，我便很快进入了状态。眼前除了前面两个讲话的人以外，什么大臣、大使、局长等，全都看不见了，耳朵里只有他们的对话，自己马上像台机器似地翻译了起来，而且自己也觉得越翻越顺口，越翻越流畅。此时我觉得不论你们说什么我好像都能翻一样。这之后为白清才省长在欢迎宴会上讲话，我自己也觉得译得比较顺利。他的话不多，除了介绍陕西情况，回答了国王提出的一些问题之外，就不太说话。

在翻译活动中，翻译摆正自己的位置很重要。在参观途中，我比较注意这一点，首先要完成自己的翻译的任务，又不能因为为了完成任务而去占有镜头。可是我发现刘副省长常常走得比较慢，总是落在后头，是什么原因我不得而知。国王见不到副省长，就和我说话，我无意中被摄影记者抓到了镜头里，以致送完贵宾回到家里，我爱人和女儿说在电视里看到你好多镜头，我感到很不自在，觉得真有点冤枉，这真不是我有意所为。

兵马俑和大雁塔我是比较熟悉的，因为曾翻译过不少这些参观点的文字。参观途中，比兰德拉国王向刘副省长表达了对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和西安众多的文明古迹的赞赏。他说：“很早就知道中国的悠久历史，早就想来看一看。”当参观完这两处之后，他对刘副省长说：“尽管各国在不同时期强调各自的文明优势，但是中国一直有她的基本文明存在着，而且中国一直以这种文明著称于世。”

他还建议：“在兵马俑博物馆设一个图表，说明在两千多年前中国有了兵马俑和铜车马的时候，一些东西方国家的科技文化达到何种水平。比方说，当时中国有了合金技术，有了何等样的车马制度，再加上埃及、罗马、印度和西班牙等又达到了程度，那就更能说明问题。”他话说得多的时候，我就拿出小本子记一下，以免漏译。

23日晚，比兰德拉国王一行在唐乐宫观看了唐长安乐舞，受到了在场的中外观众的热烈欢迎。节目演出后，国王和王后登台向演职人员一一表示感谢，并和他们合影留念。他对刘副省长说：“在参观了一、两千年前的文物古迹之后观看这台文化节目十分有意义，它更加深了对中国古文明的理解。”

24日上午十时，当搭载比兰德拉国王一行的专机腾空跃起的时候，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地，心想我总算较好地完成了一次重要的翻译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