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贝贝的诗

2016-12-23 13:06魔头贝贝
诗潮 2016年11期
关键词:贝贝杜鹃

魔头贝贝

山 中

1

沿途寂寞暗香。

一些蓝的、白的、红的小花

总在我们一抬头的地方。

踩着厚厚的吱吱的栗树叶子

当杜鹃鸟的啼鸣

叫来好风

我们终于摘到了

从未谋面的野生猕猴桃。

用清泉洗脸。

在山顶

远望浮云。

她说,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我说,扯淡。

“那多待几天”

“我们还有时间嘛”。

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去死。

2

神泉居的伙计为我们端来

珍珠菜、熏鹿肉、自酿老白干。

三个巡警

两男一女

开辆破吉普前来打水。

真正的

优质矿泉水。

天突然黑在

最后一杯酒里。

静静静静的山我们静静

暗暗走着。

可以听见野鸡

它们咕咕的母语。

3

可以听见树林和流水。

躺在木屋里

可以听见

小虫子的秘密。

睡不着。

推窗,见月,黑乎乎的

太白山顶,梆梆的

木鱼声。

一位高僧五年前死去。

4

光膀子的民工不知道这儿风景美丽。

他们砸石头,用沉默

养家糊口。

路边卖茶叶蛋的小贩觉得我们很傻

——大老远赶来,又花钱,又累,干吗呢。

和尚热爱猪油。

火红的杜鹃漫山遍野,洁白的杜鹃。

她好像去了深圳。我高二的女同学,杜鹃。

乌 鸦

活在炎热的冰冷中。用钢筋和石灰抒情。

狭长的走廊,他们相遇

愣了一下,点点头,各自反向走去。

世上只有两个人,陌生而孤立。

前些天经过文化宫,你又想起他

那烧成了灰的人。死亡多么耐心:磨着

黑暗的镰刀。

年少时,你认为死多么远,多么奢侈。

白荡闸

1

好像要下雪。

沿途

是连绵的矮山、稻田、茶树。

每个庄子都有自己的墓地和族谱

像村口苍老的大槐树

秘密的根

穿透死者

延伸到新盖的房屋。

逢年过节,辈分最高的老人

被敬为上宾:作为礼品带去的

那块肥瘦相间的里脊肉,转了一圈儿

又挂在自家墙上。

有个少年十六七,喊我爷爷

虽然我才十四五,而他爸爸叫我舅舅!

孩子们在厨房挤着,喳喳着,听着

当我们喝酒;他们垂涎于

我们啃着的鸡腿、猪排骨。

女人们,女孩子们,上不得厅堂

待在偏房,偶尔好奇地探出头。

外面,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

2

谈不上什么感情。

我生在河南,五个月

就被抱到安徽,六岁

又回到河南。

谈不上对家乡的山水人物

有什么感情——

就像雪刚刚薄薄地铺了一层

就被扫走

仿佛从没有下过。

但是雪毕竟在心里好像

留了点儿什么。什么呢?

我记得那年离开时,亲人们送到很远

我一回头,他们还站在那儿,背后

炊烟几缕几缕地升起来,淡淡的。

淡淡的

混合着悲凉的感动。为愚昧,为贫穷。

田野散步归来

等待就是往空杯子里倒空气。

无所事事的人,相对于忙忙碌碌的人

多么无耻,但掌握着一种

薄暮时旷野静静的苍茫的力。

狗在看不见的地点吠叫。像几粒萤火虫

把黑暗烫了几个小窟窿。我们开始返回并

顺手点燃了路边堆放的玉米秸秆——

当走了很远再回头,火焰早已熄灭。当我们

回到家,各自脱各自的衣服

搂着各自的老婆。当我们睡去 月亮

瞪着我们各自的窗口。

冬日狱中记事

队长让我们在这儿挖土为了

盖大理石加工厂。

粉红色蚂蝗,被铁锹铲成两截。

地硬得

像放了好几天的馒头。

太阳驱散了薄雾。我们可以歇歇了,吸根烟

接着再干——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当回农民

不,确切地说,是建筑工人

——我没想到竟挖出了一个骷髅头。

午饭我们争论着,碗里的毛发,究竟

是头发,还是毛

而队长在一边微笑着喝茶。

收工时我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看落日。

暮色像泥土,从我头顶浇下。

守口如瓶

不结果子的桃花也开放。

风吹草动,蝶舞莺飞,必死无疑。

女孩子牵着小狗。唇边的笑

像初生的羊羔。

四月:一切都晚了,来不及了

——春光明媚深处,冰雪从未消融。

真是一个好木匠

那天早晨他来

给我们家做床板。

破旧的自行车

后座上

驮着一个蛇皮袋。

里面有

锤子

刨子

和钉子。

里面有一把

油亮亮的锯。

他眯起左眼

或右眼

查看木头的曲直。

用手指敲敲

听木头的声音。

然后一一摆开工具。

整个上午他都

光膀子埋头苦干。

喝几口我们准备好的凉茶

偶尔去趟厕所。

整个上午

院子里充满

呜呜

吱吱

叮叮。

我们端出酒菜

喊他吃饭。

可他坚持要把

最后一道工序做完

头也不抬地

继续给那些木板抛光。

他执着的样子让我们认为

他真是一个好木匠。

猜你喜欢
贝贝杜鹃
杜鹃红
杜鹃
睫角守宫 横空出世
贝贝失踪了
百里杜鹃百里歌
百里杜鹃
相见欢
自私自利的杜鹃
那一片野生杜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