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的年少时光

2016-12-27 17:25
高中时代 2016年12期
关键词:江夏根须林先生

关于家乡,我的记忆里总会浮现一个画面,依稀是某部纪录片:头戴渔笠的汉子撑着长长的渔竿在舟尾,半轮血色的落日映在江面上,随暗蓝的水纹晃悠悠摇荡,渔舟唱晚的背景音乐里,水的颜色一点点从黯蓝到黑蓝最后成为纯黑。

拍的并不是江夏,但是黯然的光影消释其中许多无关紧要的差别。看上去那么相似。

唯见江心秋月白。

很多年前我在语文课本上读这句诗就着了魔,拉着好朋友K一起在江夏的金银湖坐了大半夜。水凉露重的深秋,淡白的月光照着我们,一直到捕蟹的渔人在后半夜收网才离开。

江夏除了江水还有竹林。我的小学就在江夏城南郊区,围墙外是大片竹林。春雨时节跑到竹林里挖新爆的笋和野蘑菇,到这个时节母亲总会唠叨——颜色鲜艳的不能吃,菌柄太高的也多半有毒。最好吃的当属姜黄色的蘑菇,乡人唤做小姜菇,一副袖珍林芝的模样,切几颗放进汤里,就抵得上超市里最顶级的浓汤宝。

那时我和K还有H,捡蘑菇拔笋钓鱼掏泥鳅无一不精,打小就是有名的闯祸三人组。

初三的那年,年我搜遍全城去找《犬夜叉》的碟片,最后在古驿道上的一家书店找到了一套DVD。

那是个秋天的下午,我们走在铺了湖绿小方砖的人行道上,两边一色白瓷砖青瓦的店铺在阳光里闪闪发亮,像是被擦拭干净的首饰。15岁的我们和世界一样,心满意足,饱满透亮。

虽然可以在网络上下载原声TV版,但我迷上了那个声音尖利满是不可一世的叫刘杰的台湾男人,他为犬夜叉配音,发“哼”的时候真是性感得不像话。那真是一个臭屁的半妖真正该有的声音。

我并不知道很久以后我会碰见一个男生,说起话来声音尖利又不可一世,懒洋洋地在句尾拔高一调,听得人心里痒痒。我当然也不会知道后来会喜欢他到不可自拔,然而也只能自拔。

总之就记住那一排书店,贴满华丽醒目的海报,像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梦,还有那个高瘦温和的书店老板,我们称他为林先生。

年少的我们乖巧得混混沌沌,苍白而知足,身边挤满了同样隐忍的蜗牛,一步步爬行在考试升学的路轨上,只在这座小城的小书店里默默幻想另一头的华丽和荣耀。

而情愫还是会溢出来,譬如会疯狂迷恋着半人半妖的犬夜叉,会记住林先生指节清晰的手,在光线昏暗的过刊架上翻找出来一本书,某个缥缈的梦就砰的一声绽开。

年轻的孩子一年年长大,顶嘴,早恋,升学,离家,工作。而林先生永远不见皱纹的苍白脸上是淡淡的笑,身边围着新长成的小姑娘。

K拉我坐进附近新开的KFC,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可乐,鼻头红红的:高二有一回考试,我考得一塌糊涂而你考第一。那段时间我不想搭理你,逃课跑去林先生那看小说。有一天他请我吃晚饭——你肯定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我们都笑了,我咽下另一个林先生的故事,就让他成为一个不老的传奇,何其幸运,我们平淡的青春总还有一些妆点。

高考结束,好几个晚上我在家里的阳台上呆到天亮,六月初的夜晚,风很大,吹得蚊虫落不下脚。月亮冰凉冰凉,很淡很淡的光,无情又怜悯地照耀命运不定前途未卜的我。

我始终想在江夏种上一些美丽的传说,接上那一段微小而奇妙的根须。那些根须在深夜里悄然生长,像江夏的一截截莲藕和荸荠。它们沉默不语,消化一切无常世事,滋养着每一个曾经不早不晚生长在那里的人。总是要治愈的,时光和健忘。

在书里读到一句话:所有善良的人都是心满意足离开的。就像我终将告别的青春,还有最后的我自己。

(难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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