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珍:把“原生态”进行到底

2017-01-13 07:10劳科员
曲艺 2016年12期
关键词:杨玉环王昌龄情诗

劳科员

公元8世纪,那是一个秋天。有一位诗人,在唐朝的长安城,写下诗篇。预言般地种下多多情探,谶纬般地后起种种幻变。

王昌龄,杨玉环,苏州评弹,朱慧珍,悄悄,在历史的台幕集结。

许多年代过去,一曲“俞调”开篇《宫怨》,朱慧珍的评弹“情诗”有名了。

哦,《宫怨》。它,“唱哭了爱人的泪,伤着了贵妃的心,挖走了听众的魂”。而其幽幽的灵气和微微的亮光,几乎全部来自“供给侧中马前卒”,上述那位并非普通唐朝诗人的王昌龄所写下的《西宫春怨》。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王昌龄的诗《西宫春怨》这样具象“宫怨”。

百花香,色朦胧。爱恨写满一心,忧愁充溢于身,郁闷洒落遍地。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贵妃独坐沉香榻,高烧红烛候明皇。

高力士,启娘娘,今宵万岁落昭阳。

娘娘听说添愁闷,懒洋洋自去卸宫妆。

想正宫有甚花容貌,竟把奴奴撇半旁。

将身靠到龙床上,短叹长吁泪两行。

衾儿冷、枕儿凉,见一轮明月照宫墙。

劝世人切莫把君王伴,伴驾如同伴虎狼,

君王原是个薄情郎。

倒不如嫁一个风流子, 朝欢暮乐度时光,

紫薇花相对紫薇郎。

朱慧珍和她的“俞调”开篇《宫怨》,把大众喜闻乐见的李隆基、杨玉环那个爱情传说,回放到那辽远得已经模糊不清了的大唐盛世。而1300年前《宫怨》的主人公杨贵妃,就是被下面这两句唐诗“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重重包围在了“西宫春恨”情思幽闭般快要崩溃的绞心之痛中。

王昌龄“情诗”的创意在奔突纵横?

杨贵妃冷落西宫失宠哀凉,春夜的情景塞满“奴奴”苦闷。

朱慧珍,以其极为静雅完美的人文气息,把苏州评弹《宫怨》开篇中那个震撼了故国、纠缠着人伦的风月花魁杨玉环,演唱得:幽怨混沌,情之以动;凄美无穷,感之以伤;纯静悠长,透之以亮。

且听那呖呖莺声里的春恨长歌,于无声处,洒洒扬扬,唱出了杨贵妃心感情触凄凄厉厉,真个“短叹长吁泪两行”。

辨味其喁喁私语中的春情空妄,发自肺腑,绵绵缠缠,直叫杨贵妃柔肠寸断地抱怨着,唤是“衾儿冷、枕儿凉”。

面对那“宫怨悲痛”又加“君王薄情”的独守龙床,朱慧珍这是帮促着要与杨玉环一起来叩戳苍天、捶顿大地?

王昌龄,以心造境,把秋天的肃杀阴气“张冠李戴”在“春恨”故事。

杨贵妃,痛不欲生,将“春恨”的无尽情怀忿忿不平在“宫怨”界地。

朱慧珍,借境缘情,让“静穆平和”的原生态气场写在“情诗”美学。

把原生态作为艺术哲学和审美观照进行到底。把“情诗”的美学比兴、“宫怨”的痛苦呻吟、“春恨”的深爱光景,一塌刮子打包、造就成为“朱慧珍的原生态”这几个纯粹的文字。

有基于此,朱慧珍的原生态,独门“清唱”着惊艳不已的尖锐着与麻木了的那种痛楚。

原生态,平常。应该用一组慢镜头来拍摄定格:“宫怨”中的朱慧珍,她,就像一位政工指导员,设问着“竟把奴奴撇半旁”的“情诗悲剧”。此时此刻,朱慧珍跟遇人不淑的杨玉环娓娓道来地交流她们的真心:贵妃啊,你,究属算不算那一个——天生丽质得宠于皇帝遭乱被弃的旷世怨妇!

原生态,真挚。可以把此种温馨的场景来说事:“悲苦”中的朱慧珍,她,恰如同心理咨询者,判断着“君王原是薄情郎”的“失恋根柢”。设身处地,朱慧珍与若有所悟的杨玉环心平气和地交换她们的理智:姐妹啊,你,到底当不当那一个——干脆嫁了普通男子朝欢而暮乐的紫薇情人!

原生态,贴心。不啻是某类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情诗”中的朱慧珍,她,好似某种灵魂工程师,呼应着“伴驾如同伴虎狼”的“爱恨宿命”。痛定思痛,朱慧珍向红颜薄命的杨玉环毫无保留地交互她们的底牌:佳人啊,你,归结是不是那一个——千百年来迷情此恨绵绵无绝期的风流女子!

《宫怨》的唱腔,通过比兴手法的审美生发,运用明暗对比的反衬杠杆,一方面,固然撬得“情诗”溢满悲剧意味,而另一方面,作为评弹艺术的翘楚,朱慧珍毕竟不同凡响,因为她更比常人要懂得“原生态”的艺术真谛。故而,朱慧珍的原生态,高明、精致、淡雅,形式平伏安稳,力量却击穿人性。

乃至有时候,朱慧珍的听众简直会觉得:朱慧珍即便唱《宫怨》一腔悲伤不堪的哀苦,她的意境却是从容不迫的取值,一派清丽的华瞻,她的气场甚或自我为高的情态,一意唯美的声张,这实在便是——朱慧珍的原生态。应当叫其做:反方向做足了正能量。然则,这,恰恰倒是朱慧珍“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后“众里寻他千百度”的灯火阑珊、蓦然回首。

可以说,即便悲剧将爱情撕裂成一地碎块让人不堪忍受到哪怕惟有半个滴答的时刻,苏州的评弹,评弹的俞调,俞调的朱慧珍,朱慧珍的《宫怨》,仍旧能:屈愤懑于平静——因为人的现实性,有一种激怒过后的特地忘却;息肝火于未然——因为情的人格化,有一份纠结在心的不可忘怀;罢雷霆于无钧——因为命运的变异,有一道抛开功利的甘愿忘记。试想,若不是浸沉了人生三昧的本真原蕴,何堪在艺术上具备这平和之淡、绕指之柔、化外之境。

“倒不如嫁一个风流子,朝欢暮乐度时光,紫薇花相对紫薇郎”——长恨歌罢长生殿,“绝色羞花”的杨贵妃曾经发出这般的爱情空话?

杨贵妃痴痴的爱叹情吁,苦苦在深宫跌落。——朱慧珍评弹“情诗”这样唱着“宫怨”。

评弹朱慧珍的唱腔,佳人杨贵妃的遭遇,唐诗王昌龄的寄托,共同造化了浓郁的“悲境”,一道成熟起深邃的意蕴: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于是,她,它,它们,便和合地兼美着了评弹“情诗”的原生态,精神汇聚着被一团元气所太极、所氤氲、所清流。她——朱慧珍,它——《宫怨》,它们——朱慧珍和她的《宫怨》。

中国民间艺术哲学原生态的美。苏州评弹一种最美的声音。“俞调”静穆雅韵的“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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