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市场与中美贸易争端

□张汉东

恶名市场与中美贸易争端

□张汉东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将阿里巴巴及义乌小商品市场纳入其年度恶名市场名单，这是美国政府在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在经贸领域政策转向的一个重要迹象。面对特朗普政府的政策转变，必须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积极应对

2016年12月21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将阿里巴巴重新纳入了其年度恶名市场名单，这是美国政府在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在经贸领域政策转向的一个重要迹象。未来中美贸易争端很有可能会持续增加，浙江作为开放型经济大省和对美贸易大省，必须高度重视争端应对工作。

恶名市场的有关情况

淘宝上一次被列入名单是2011年美国首次单独公布恶名市场，进入这一名单的浙江企业还有义乌小商品市场。一年之后的2012年USTR报告将淘宝网从恶名市场名单中移除，理由是淘宝在过去的一年无论是通过直接与专利权持有人合作，还是通过专利企业所在的行业协会，都为清理网站作出了显著努力。时隔四年，2016年淘宝再次中招。

列入恶名市场黑名单并不直接导致被处罚，但是这将打击被列入恶名市场的企业的声誉，阻碍企业拓展国际市场，诱导消费者的消费倾向。比如淘宝被列入恶名市场，将严重打击经营淘宝的阿里巴巴公司洗刷自己卖假货名声的努力，阻碍阿里巴巴试图吸引更多国际顾客、从国际竞争对手eBay和亚马逊手中争得市场份额的努力。这一挫折给阿里巴巴带来直观的反应是股价下跌。USTR报告发布第二天收盘，阿里巴巴股价每股下跌2.35美元，跌幅为2.75%，收86.80美元。市值跌至约2170亿美元，较前一个交易日蒸发60亿美元。

中美贸易争端的原因分析

中美贸易中国顺差过多。热爱出口，厌恶进口，认为贸易赤字对己不利，这种观念在全世界广泛存在，源远流长。历年来中国一直保持对美贸易顺差，而且数额巨大。据美国商务部统计，2016年美国与中国双边货物进出口额为5785.9亿美元，其中，美国对中国出口1157.8亿美元，占美国出口总额的8.0%，美国自中国进口4628.1亿美元，下降4.2%，占美国进口总额的21.1%，美方贸易逆差3470.4亿美元。如此高额的贸易顺差使得中国对美贸易环境氛围恶化，中国企业的缺点很容易被放大，很容易成为被指责的对象。

知识产权方面自身不足。客观来讲，目前假货问题中国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尽管淘宝等电商平台的打假一直在进行，但是在现阶段平台完全杜绝假货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电商平台对商家的监管确实存在难度。阿里巴巴首席平台治理官表示，对于一个任何时间都有超过10亿件商品、年度活跃买家4.34亿的平台而言，是全球范围内没有任何先例可循的挑战。阿里巴巴表示，假货的根源在于中国自主品牌缺乏知名度，致使一些生产企业为了追逐短期利益，生产冒牌产品。

美国政治气候变化。经历了金融危机的美国，希望以美国标准为全球制定相关规则，成为全球标准，为今后全球贸易规则建章立制。将淘宝列入恶名市场，此举根本上是在推行美国贸易政策，维护其全球话语权，以影响今后全球贸易基本走向，最终维护美国利益。美方在恶名市场名单中，对中国相关企业的描述使用“据称”或者“行业指出”等模棱两可的措辞，既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详细的分析，是非常不客观的。正像阿里巴巴的回应那样，“我们高度怀疑这一决定是否实事求是，抑或是被当前的政治氛围所影响。”

中美贸易争端影响分析

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提出了全新的对外贸易政策框架。他认为贸易逆差造成国内资源和工作岗位流失，因此主张贸易保护。他主张重新签订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中国进入WTO的贸易框架、TPP协定等现有贸易协定。特朗普建议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对中国的贸易加大执法力度，对中国和墨西哥产品征收45%关税等，给美国创造更多就业岗位，这可能加剧与中国的贸易摩擦和冲突。宣布恶名市场之时虽然特朗普刚刚当选，但美国政府贸易政策已经转向，这是美方在经贸领域上提前展示对华强硬姿态。

除淘宝外，浙江被列入恶名市场的还有义乌小商品市场，USTR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市场上销售的许多无品牌产品（比如无品牌的消费类电子设备）已经成为全球各地许多假冒产品的来源，这些产品会在销售后粘贴上侵权标识。

特朗普当选是2016年最大的一次“黑天鹅事件”，其贸易保护政策将对全球经济特别是国际贸易造成重大冲击。特朗普认为美国经济更多的是总量问题，而非结构问题，因此其经济政策重在强调提升经济增速。他希望通过实施一系列的经济政策改革，使美国GDP在未来10年的年均增速至少维持在3.5%的水平。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提出了四个刺激经济的政策：一是降低税收，二是贸易保护，三是产业回迁，四是大兴基建。

特朗普新政对浙江贸易投资的影响。美国是浙江传统市场，也是主要市场。2016年浙江对美出口3250亿元，占全部出口的18.4%；进口3813亿元，占全部进口的8.4%。美国也是中国国际投资的重要伙伴，2016年浙江吸收美国对华实际投资3.15亿美元，占浙江全部实到外资的1.8%。表面看占比不高，但必须考虑从香港等第三地转投资的因素，实际投资占比有可能接近10%。特朗普的政策主张对浙江的开放型经济特别是外贸出口总体上影响负面，浙江外贸下行压力将进一步加大。其吸引美资企业回流的政策对浙江吸引美国投资不利，但是对浙江企业对美国投资有利。

特朗普新政对国际贸易规则重构的影响。目前国际上多哈回合谈判受阻，多边贸易体系受到质疑，美欧力图通过区域贸易安排达成无例外的综合性自由贸易协议，形成新一代高规格的全球贸易和服务业规则，其中TPP协议已经在2015年10月签署，目前在等待各国批准。特朗普上任后已经发布命令并通知其他签署国，废止TPP协议，而重新谈判达成协议在短期内几无可能，因而将延缓因三大国际贸易谈判带来的国际贸易规则重构，中国可能因此减少TPP等带来的冲击。

特朗普新政对人民币汇率的影响。如果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得以实施，其贸易保护政策将导致美国关税上涨，随之而来的是进口商品价格急剧上升，短期内会迅速推高美国通胀水平。美联储未来或被迫大幅加快加息节奏，以避免美国经济过热。在此情况下，美国国债收益率将得到明显提升，对人民币汇率构成压力，促使人民币进一步走软。

面对特朗普政府的政策转变，浙江必须高度重视，正确认识，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积极应对。

应对中美贸易争端的政策建议

冷静观察，谋定后动。特朗普新政的确来势汹汹，但是其主张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落实，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首先，中美两国经贸关系是互利双赢的，一旦贸易关系恶化没有一个是赢家，特朗普在竞选时的主张可能为了迎合部分选民，批评当政者可以比较随意，真正上台将不得不反复权衡，回归现实，会适当修正自己的政策。其次，美国三权分立政治制度历史悠久，总统的内外政策受到国会的有力制衡，其政策多大程度上能变为政策和法律予以实施还有待观察。再次，特朗普是个商人，有其精明之处，带有商人讨价还价的思维，不排除有些政策是漫天要价，是为了未来的贸易谈判争取好的筹码。

低调务实，以和为贵。应对中美贸易摩擦需要谨慎和智慧。采取贸易保护措施无疑是一种自然的“生理反应”。但理智告诉人们，贸易保护主义是世界经济复苏的最大威胁，合作双赢才是正道。鉴于中美贸易不平衡的现实，中方在贸易谈判上处于守势，同时在国际政治方面美国也处于优势，中国反制美国的贸易紧逼要有理有利有节，低调务实地应对，不宜做出过激的反应，防止民粹主义抬头。笔者认为未来两国全面贸易战的可能不大，但在钢铁、铝、光伏电池板等中美之间存在纠纷的商品领域，可能会与日美摩擦一样，重新打响“局部战争”，对此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练好内功，提高自身竞争力。打铁还得自身硬，中国打假等知识产权保护任重而道远，中国的市场经济还在完善之中，因此更需要以诚恳之姿态接受国际市场的监督，中国企业也应该更好地适应国际规则。USTR称，阿里巴巴的在线购物平台淘宝销售“高仿”假货，并且对于相关公司的举报反应迟缓。这种现象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存在，马云早前在杭州总部举行的投资者大会上，就曾对此解读，称目前内地许多代工厂商已能生产出国际水平优质产品，获许多大品牌青睐，采购他们的产品。然而这些厂商本身并没有销售渠道，他们忽然有一天发现可以通过互联网卖自己的产品，于是导致正品和“仿冒”产品一同出现于市场，但其实两者可能出自同一个工厂。马云的解释或许在国内能够获得民众理解，但是在国际上则无法服众。作为一个国际化的公司，阿里巴巴树立了一个应对贸易争端的好的范例，不卑不亢，努力做好自己。2016年5月，阿里巴巴就被国际反假货联盟（IACC）暂停会员资格，阿里巴巴发表声明指出，阿里巴巴始终对假货采取“零容忍”的态度，IACC的决定不会改变阿里巴巴打击假货、保护知识产权的努力和决心。这次被列入恶名市场名单，阿里巴巴回应称：公司将设立一个品牌和行业协会顾问委员会，以改善旗下在线购物平台的知识产权问题。

政府、行业、企业要三位一体，积极应对国际贸易壁垒。中国企业被美国政府以各种理由进行变相制裁，这不是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未来，首先政府要积极参与多双边对话和合作，特别是更加积极地参与到中美两个大国之间在贸易领域、知识产权保护领域的对话中去，寻求理解，化解管控分歧。其次是企业（电商平台）与品牌权利人、执法机构必须要更有效地开展行动，将造假者绳之于法，开展与国际接轨的知识产权保护工作。最后是要鼓励企业积极应诉，对于贸易伙伴发起的贸易摩擦案件，我们应鼓励企业积极应诉。在世贸规则和国际贸易法规规范下争取自己的权益。

作者为浙江省商务研究院院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