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一朵花入肚

2017-02-15 23:16廖瀚豪株洲景炎学校
十几岁 2017年11期
关键词:悸动喉头过分

廖瀚豪(株洲景炎学校)

取一朵花入肚

廖瀚豪(株洲景炎学校)

金庸笔下曾有过一个嗜花如命的少女,天性喜爱吃花。她说:“我宁可不吃羊肉,也要吃花。”“我身上有一种花儿的气息,你不喜欢吗?”她的名字取得也甚有意味,叫香香公主。那时读到这,鼻腔里仿佛填满了她身上的味道,溢满则香。

故乡的花朵开得骄傲,也娇艳。我曾将家里花瓶里的那一束玫瑰花摘了,倒入嘴里,满嘴的涩味,扑面的苦味。为此,我被母亲大人给痛斥了一顿,成为大人的茶余乐事。

我故乡里的花糕甚为出名:橘子糕、杏花糕、桂花糕等花糕的软糯气味一直缠绕在舌尖,并终身难忘。

母亲曾在手拉着手,串成连排的同心巷内开过一个刺绣铺,每到一天劳累过极,总是拾出一些零钱,让我去隔壁阿婆铺里买些花糕回来。

花糕铺里冷气开得足,裸着双臂的我有些发颤,但瞅着碟子内晶莹剔透的花糕,喉头的涎液就分泌到了舌上。这时我都会特别豪气地拿钱,换票,看着那一团团花糕从水晶盘里落入牛皮纸袋中的时候,心底的满足都愈为扩大,直至撕开透明膜将那块花糕入肚时,那颗极易满足的心脏也就此撑满,胃里温润至极,心脏甜润溢满;那时是我心脏最初的悸动,绵长的呼吸充斥着整个糕铺,配着阿婆脸上的微笑,连空气都感觉是甜腻的。

糕铺人总是不多的。因为总有人不喜欢花糕的气味,小孩在家自己炸好糯米,撒上外面买的廉价糖浆,再飘飘洒洒地撒上几片花瓣,倒也吃得欢畅。

母亲在他们当中算不上异类,只是更懂得享受生活,奖赏自己和孩子罢了……

至此,每每在超市看到花糕或是鲜花都异常兴奋,毕竟那曾是我在儿时最美好的一次悸动了啊!

至于我第二次悸动,是在爷爷驾鹤西去那天。全家人都哭得像个孩子,婆婆的头发似乎在一夜之间全变白了。全家人几乎粒米未进,守着爷爷的灵柩,一次又一次、嚎啕大哭仍旧唤不回来那个与我调笑身子骨健朗的爷爷。

戴着白头巾的我,穿着爷爷给织的布鞋溜了出来。眼睛肿得像一个桃子,路边的野荆棘刮着我赤裸的小腿,留下一条条淡淡的刮痕。

在泪眼婆娑中,我听到远处传来的锣鼓声。眼泪再一次决眶而出。

埋头擦眼泪的我忽然看见一块小巧玲珑的橘红糕烙在眼底,我吸了吸鼻子,惨兮兮地看着阿婆,就着月色,一口吞下那块橘红糕。

舌尖是熟悉的软糯味,喉头处是沁人的甘甜,齿间嚼着那块有弹性的花糕,含糊着吞下时,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我第一次吃花糕吃到哭泣。阿婆笨拙地将沟壑纵横的双手擦着我湿热的眼泪。我抱着肥硕的阿婆,拽着花裙子,低低地哭泣。

那一晚我和收摊回来的阿婆说了许多,从爷爷说起,讲爷爷的烟瘾,讲爷爷的调皮,讲爷爷如何疼我。我一直在说,她一直在听。我在那一晚,心脏疼得有些过分,悸动得过分厉害,语调很轻柔,生怕打搅到熟睡的爷爷。

在月色明朗的那一晚,我和阿婆讲了很多关于爷爷的事,又或许是和远在天边的爷爷说关于他的事儿。

至于第三次悸动,是在故乡的一个小铺里。油腻的地面被中年大妈拖得湿滑,虽说墙上挂着几幅刺绣,但总不见得能调起我的兴趣。我有些嫌弃地坐在板凳上,点了一盘桂花糕,无聊地看着一闪一烁的街灯。

“来咯!”

随着大叔的一声吆喝,我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陶瓷碗上,看着碗里的桂花糕,发不出声来。

白玉碗内的花糕漂亮得有些过分,周边的桂花香衬着一小团软糯的糕点,中央用桂花汁点了一小点黄墨,如西方皮肤白且獐头鼠目的瓷娃娃,美得过分。

这样美的桂花糕与店里的环境有些相悖。我抱着怀疑的心态咬下一口桂花糕,那种拿捏恰当的火候以及甜涩俱有的味道,是我不曾尝过的。

也许是桂花糕盖住了喉头,使我发不出声来,舌尖的满足不言而喻,心尖似乎都被抹上了桂花蜜汁,就着那夜路边的桂花落瓣,心脏被如此可口的花糕给再一次悸动起来,并一发不可收。

我心脏的三次悸动,都是关于故乡的花糕。那时候,尝着花糕,喝着西米露,再配上一碗酒酿丸子,心底对故乡的情也就愈加深固,包括舌也包括心。

如今城里有荷花拌鲫鱼、桂花缀豆片、鲜花清页,新奇得很,但都是肉食为主,花瓣为辅,不觉得有故乡的花糕半分美味。

莫不要为了祭五脏六腑一时的风雅,而采撷了开得烂漫热烈的花儿,若为尝得故乡花糕的软糯,就再也容不下别的花食了。

乃心系故乡,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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