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制造者》的后现代主义特征

2017-02-23 21:12杜巧玲
文教资料 2016年27期
关键词:后现代

杜巧玲

摘    要: 《回聲制造者》中故事的非线性结构、多重线索叙述和意识的随意流动使这部作品呈现出典型的后现代主义特征。文章从碎片化的叙事、元小说特征和结局的开放性及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入手,探讨后现代语境下人类的虚空的生存状态,进而关注人类社会普遍的焦虑情绪,借以给幻象中生活的人们敲响警钟。唯有回归自然,回归传统与本真,在追求物质富有的同时,着重净化人们的心灵世界,整个人类才能获得最终的精神救赎,才能从生存困境和精神迷惑中找到重生之路。

关键词: 《回声制造者》    后现代    元小说

一、引言

《回声制造者》是美国当代文学家理查德·鲍尔斯的第九部作品,该书于2006年斩获了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桂冠,受到了评论界的关注与好评。鉴于鲍尔斯新兴作家的身份,国外对鲍尔斯作品的研究属于起步阶段,主要集中在报纸杂志的评论上。国内对其作品的关注更是寥寥无几,主要原因在于国内对其作品的翻译及介绍力度不够,加之其作品篇幅过长、内容丰富繁杂、贯穿于其中的多种学科杂糅与混合书写等,制约了鲍尔斯在国内的影响力、读者的接受度,造成了学术界对其作品的关注度不高,研究成果并不多见。仅有的少量研究中,主要集中在生态批评、创伤研究和叙事的杂糅与混合之中,而对这部作品中典型的后现代主义特征的研究则着墨甚少。

《回声制造者》是典型的后现代主义力作,描述了在西方后现代社会中,人人都怀疑一切,人人都成为机器人、复制品的社会现实。文章拟从破碎化的叙述、元小说特征及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和结局的开放性入手,探讨后现代语境下人类社会的病症状态,表现出理查德对现代社会之前的生活的向往与怀旧之情:认为唯有回归自然、回归传统,摆脱高科技带来的负面作用,才能削减人类的痛苦、摆脱精神的荒原状态,才能得到个人的救赎,找到真正的自我。

二、《回声制造者》的后现代主义特征

1.碎片化的叙述,主要是通过意识流的形式来表现的,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述结构。这样叙述可以不受时空限制,不受逻辑顺序限制。人物可以根据自己所处的境遇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随着一段段意识的流动、场景的再现,人们渐渐了解了卡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马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韦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故事开始首先讲述了马克出车祸后卡琳觉得弟弟需要她照顾,并尽心想要挽救他,使人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非常称职的姐姐。随着叙述的展开,帮弟弟收拾屋子时发现毒品的场景,使卡琳的吸毒史被回忆挖掘开来,叙述深入发展之后,可以发现卡琳在工作中欺骗顾客、生活中曾有过多个男友等。最终人们得到的结论:卡琳事实上是与故事开头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意识流与非线性叙述的交融,可以用人物思想或语言叙述过往、看待现在。可以不受逻辑制约,打破直线性叙事,时空场景自如切换,不受时空限制。小说结局似乎是闭合的,因为车祸的肇事者被揭露出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故事的完结,反而延续成了开放式的结局,对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的探究,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使读者的自由意志得以充分发挥。这种非传统的叙述看似混乱无序,但是在读完相关联的事物之后,可以发现有序的存在,从人类混乱无序的状态中寻找、构建出有序的故事发展脉络。故事是以马克出车祸为主线把多个独立的事件和人物关联起来的。围绕车祸后马克精神如何康复展开叙述的,对车祸原因的追溯、各种人物对马克治疗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等汇成了一部宏伟的交响曲。多样性、多声调、多声部、多种线索纵横交错,线索似断非断,时而搁置一旁,间或又被记忆召唤。借此,在叙事中不断构建主人公的身份又不断地进行解构。

多重叙事线索也是小说破碎化叙述的一个特征。整个小说就像是套盒故事,由一个故事衍生了许多故事,不断地讲述着小说中的小说,拆解着“包含其他故事的故事”。围绕马克车祸及跟车祸相关的线索——三个轮胎印、一张纸条和沙丘鹤,引发了多个故事的叙述,各种人对马克出车祸的不同反应:照顾马克的医疗助理芭芭拉的故事,马克的朋友鲁普和杜安的故事,韦博医生对马克的心理智力测试的故事,由韦博医生又引出了他和妻子西维尔和女儿杰西卡的故事,与马克相依为命的姐姐卡琳引出了她与前男友丹尼尔和罗伯特的故事。事实上,人人心中都有另一个自我,并不像表面呈现的那样,人人都发生了变形。在对罗伯特叙述马克的状态时,卡琳进行了真实的自我剖析:“我喜欢他对我的新看法,比他原来的看法要好。不过。不是对我的看法,这你是知道的,是对‘那个真卡琳的看法。他喜欢他所认为的我过去的样子,他现在护卫着原来的那个我,对任何人都这样说。两年以前,那个真正的卡琳一直是让他失望的人,我一直辜负他的期望,流浪女,背叛者,守财奴,自命不凡、希望成为中产阶级的人,好高骛远的人。现在,那个真正的卡琳是历史的某种受害者,是那个我从来没有想要变为的姐姐。”由这段叙述,联系之前与卡琳相关的故事,读者可以清晰地了解到卡琳不堪的过去,对曾经的卡琳有更深刻的印象,并与现在的卡琳进行对比,充分展示出后现代社会人的破碎感、空虚感和分裂感。

2.元小说特征:虚构与真实,历史与现在交织。亦真亦幻,似是而非,真假共存。从对沙丘鹤及其他环境、景物的细致描写上来看,小说的叙述无疑是真实的,宛如照相机录制下来的特写镜头。小说不仅活灵活现地描写了沙丘鹤的迁徙状态,还刻画了内布拉斯加小镇的风光面貌。就连海斯医生对神经、大脑的描述性语言,如脑损伤、爬虫类脑、海马回、杏仁核等医学专业术语的详细解释都呈现出真实、科学、客观的一面。而虚构的部分,当马克昏迷时,他似乎灵魂出窍,有了一个分身,人格分裂,身心分离,对死亡充满了种种幻想。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但又模糊地拥有存在的记忆。对马克意识昏迷状态的描写提醒我们这段叙述是虚假的。因为没有人能真正进入并窥探别人的意识、解读他的思想。此外,真实的卡琳与虚假的卡琳并存。一方面,从她的回忆中,了解到小时候她教弟弟走路、学说话,一起玩等细节,长大后弟弟出了车祸,她为照顾弟弟失去了工作。她善解人意、助人为乐及有过种种慈善之举,让人认为她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另一方面,她吸毒、乱搞男女关系、充当第三者、欺骗顾客等。在网络公司里,没有人知道她糟糕的过去。对有暧昧关系的男友只说是因为家庭问题不得不放弃工作,未敢说出马克车祸的真相,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可见一斑。他们在一起仅仅是为了满足性欲,卡琳称他为“和善的哺乳动物”可以印证这个事实。在这个社会巨大压力形成的漩涡之中,人人都戴着面具生活,将自己伪装起来,将真实的自我隐藏在心灵的最深处,与他人之间保持安全的、疏远的距离。再者,给人真实感觉的还有在小说中不断被提及的时间,在对历史事件的重构中表达了家人离世对心灵创伤造成的痛苦,对反恐战争的迷惘与怀疑。如弟弟马克车祸发生的时间是2002年2月20日,去年10月给母亲守灵,电视上播放的2002年冬季阿富汗战争的场面,四年前父亲病重等。时间成了记忆现实与心灵的符号,承载了政治、社会和家庭带给普通人生活上的、真实的、深刻印痕的回忆。而当作者鲍尔斯在描述历史的时候,又不可避免地倾注了自己的情感,如人们对911事件及之后美国借以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的反恐战争产生的不同反应,但反战的、怀疑的情绪是普遍的。卡琳回忆马克有一个假想的朋友,瑟曼先生——另一个马克。马克常常像这位并不存在的朋友倾诉衷肠,遇到困难向他寻求帮助,这位假想的朋友给了他生活下去及解脱痛苦的勇气和毅力。由此可见,虚构的情节表现出“艺术作品的非真实化、事物的非真实化和可复制的形象对社会和世界的非真实化”,向读者展示了现代社会给人造成的虚幻感、无力感、疏离感及焦虑感,而真实的描写有对现实主义的转向与推崇,通过细致入微的景物刻画,烘托、渲染故事的氛围,进而衬托人物的心境。

3.結局的开放性及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卡琳回忆过往,曾经三次尝试逃离小镇。每次尝试都使她回忆起变态家庭的灾难。但是从小说文本、字里行间的叙述中,家人带给卡琳的伤害总给人一种朦朦胧胧、让人无法看清的感觉。这是卡琳命运不确定的一种体现。此外,小说中每个人确信的是马克出了车祸,但是对车祸产生的原因因观察角度不同,每个人有不同的解读。这种多样性的叙事角度无疑增加了车祸原因的不确定性。跟赛车有关?把游戏挪到了真正的乡村公路?跟性有关?是自杀吗?是谋杀吗?还是意外呢?车祸的确定性与车祸原因的不确定性大大增加了读者的疑虑。事实真相无人知晓,唯一的知情人在精神上出现了病症,唯一的见证者是不会说话的鸟。对马克的每次试验使韦博联想起类似的精神病例,都有相同点,但又不完全相同,在建构与解构中不断交替,对马克的病例始终无法确定。韦博几次试着在梦境中找答案,每次接近真相时都功亏一篑,始终无法解决这一难题。虽然确定了马克所患的病症为双重错觉综合症,但是对产生病症的原因及治疗方案不确定。韦博试图从以往的病例中寻求答案,不断地建构并解构。马克的病症使他联想起脑半侧空间忽略症患者尼尔,尼尔左边一侧的记忆会崩溃和塌陷,所说的全部是右边世界的图景。韦博仔细地回想这个病症,试图将它与马克病症关联起来。可是第二天醒来,他发现两者虽然有共同之处,但事实上并不一样。马克认不出姐姐卡琳,认为她是姐姐的替代品,使韦博想起了脸盲症患者,这种人能详细地说出事物之间的区别,但当两件事物摆放在他面前时,他却无法辨识出来。当我们认为马克也可能属这种情况时,叙述者又将其解构开来,“马克施卢特并不是脸盲症患者,实际情况正好相反:他所看到的差异并不存在”。韦博给马克的部分测试中发现了偏执狂症状。但是随后笔锋一转,双重错觉综合症患者有可能变为偏执狂症患者。但是马克的得分显示轻微偏执狂倾向,并不一定就是偏执症患者,这是韦博进行的测试无法确定的。对父母形象、病逝原因刻画的不确定性,让人浮想联翩。母亲是虔诚的教徒,临死受不了疾病的折磨想自杀,却被女儿以自杀是对上帝的亵渎,是犯罪是堕落为由拒绝。她母亲真的信教吗?在她眼里,上帝已死了吗?对卡琳父亲的死因也是讳莫如深,什么病?车祸原因的揭开使人大感震惊和意外:居然是通过韦博与芭芭拉的偷情这样戏剧性的方式呈现出来的。虽然车祸肇事者芭芭拉被找到了,但是之后人物的命运将会怎样发展呢?小说并未给出最终的答案,只能靠读者去想象、去参与构建,这样对人物命运的诠释就会呈现多种版本。当马克自杀失败、最终了解车祸的原因后,他是否明年会恢复精神?是否会承认卡琳是他的姐姐?卡琳和芭芭拉是否会恢复和解?芭芭拉将何去何从?丹尼尔和卡琳能恢复恋人的关系吗?卡琳能否挽救沙丘鹤?韦博希望在机场见到妻子西尔维的愿望能否实现?这些都将成为重重谜团。开放性的结局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三、结语

《回声制造者》的非线性叙事使故事呈现出破碎化、断裂性的艺术特征,故事中套有故事的叙事结构延宕了作品的审美距离。元小说特征使生活在作品中的人物具有真实与虚假的双重身份。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及结局的开放性也给读者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这些后现代主义特征集中展示了现代社会人类关系的异化、人们普遍怀疑一切、焦虑不安的病症状态、人与人之间疏离、被科技奴役的现状。在《回声制造者》中,鲍尔斯对普通人物的人文关怀,对整个人类前途命运的担忧与期待诉诸笔端。他不仅追求语言形式的快感,而且试图从无意中寻求意义,从无序中构建有序,为西方生活在幻象中的人们探索解脱的出路做出了自己的尝试。

参考文献:

[1]Jameson,F.Postmodernism and Culture Theory[M].Beijing:Peking University Press,1997.

[2][美]华莱士·马丁,著.伍小明,译.当代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3][美]理查德·鲍尔斯,著.严忠志,欧阳亚丽,译.回声制造者[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

基金项目:2015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5BWX021)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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