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本贵小说创作的民间立场
——以《凤凰台》、《苍山如海》、《盘龙埠》、《乡村档案》为例

2017-03-10 18:39郑明娥郭景华
怀化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盘龙立场民间

郑明娥,郭景华

向本贵小说创作的民间立场
——以《凤凰台》、《苍山如海》、《盘龙埠》、《乡村档案》为例

郑明娥1,郭景华2

(1.怀化职业技术学院,湖南怀化418000;2.怀化学院,湖南怀化418008)

怀化市作家向本贵创作了一系列农村题材的作品,如长篇小说《凤凰台》、《苍山如海》、《盘龙埠》、《乡村档案》等,反映了民间社会的生存状态。作者站在民间立场言说着乡村、农民的生存、情感等,书写民间的生存境遇,揭示民间的情感世界,描绘民间的风俗民情,挖掘民间的精神亮点,表达了作家对乡村民间社会的热爱和对农民命运的关注。

向本贵;长篇小说;民间立场

在文坛,“民间”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民间”理论的倡导者陈思和在《民间的沉浮》中指出,“‘民间’的概念,仅仅是指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已经出现,并且就其本身的方式得以生存、发展,并孕育了某种文学史前景的现实性文化空间。”[1]也就是说它是文学意义上的民间,是作家在文学世界中传达出来的与自己心灵深处相通的而又在现实社会空间中感受、领悟到的东西,它是一种具有民间性的精神文化空间和文学表现空间。“立场”是主体认识和处理问题的角度和姿态。“民间立场”指作家自觉疏离国家权力话语和知识分子启蒙话语,以一种融入其中的角度,以与民间平等对话的方式,呈现民间自身的价值观念、审美标准的立场。对于底层出身的知识分子而言,尤其对于农民出身的作家而言,民间更是他们心灵的栖息地。他们是真正属于“民间”,他们的民间立场几乎与生俱来,因为他们成长于农村,他们对底层百姓的辛酸和痛楚有最刻骨铭心的体验。像刘震云所言,“可以肯定地说,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农村生活首先对世界观有影响,直到现在也一样。如果是农民的后代,农村的生活形成了基本的生活观念,自然会有强烈的平民意识,以此对社会进行丈量。”[2]湘西作家向本贵出生于农村,有长期的农村生活经历,从而形成了自己的民间立场。他特别专注于农村题材创作,纵观他的小说,其中几乎看不到轰轰烈烈的大事件或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新旧两代农民、乡村干部是他笔下的主角,《凤凰台》、《苍山如海》、《盘龙埠》、《乡村档案》等作品和一系列反映民间生活的中短篇小说,都体现了这样的特点。他的作品一般以湘西农村如凤凰台、盘龙埠等作为写作背景,叙写底层民众的生存境遇,关注民间的情感世界,描绘民间的风俗,发现民间精神的闪光,反思农民的生存命运。

一、民间立场下的生存境遇

向本贵认为,自己是一个农民作家,他有长达38年的农村生活经历,而且担任过农村乡党委书记。这种人生经历使他对农村、农民生活非常熟悉、了解,对血肉相连的农民怀有深厚的感情。这使他在长期的民间生活中形成了自身的民间意识和民间立场。站在民间立场,处在与农民平等的位置,作者见农民之所见,想农民之所想,感受农民之所感受,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以底层群众为主体的真实的民间生存世界。他说,“写农民,了解他们重要,理解他们更重要。要设身处地地替他们着想,用平等的视角看待他们,写出来就有原汁原味的感觉,读起来就有一种逼近感,亲历感。”[3]向本贵这样谈《凤凰台》的写作立场和初衷:“我在写农民的时候,写他们经历苦难的时候,也就完全地跟他们融为一体了。无所谓‘启蒙’,无所谓‘检视’,无所谓‘遮蔽’。……我希望这本书能够记中国农民几十年所经历的大苦难,大困惑,大迷茫,大期盼。”[4]正是这种民间立场,才使我们深入了解真实的农村、真实的农民生活;正是这种民间立场,才为我们呈现了农民生存本真的艰难和苦难。

在小说《凤凰台》中,作家以他的感同身受,为我们展现了湘西的小乡村凤凰台的生存世界,揭示了民间农民的生存境遇。苦难是农民几十年经历最集中而深刻的写照。作家站在民间立场,将农民的苦难进行了客观、冷静的展示。肉身苦难是凤凰台农民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记忆,它以一种随意的、自由的方式随时在凤凰台上演。很多农民由于多种原因经受了皮肉上最残酷的惩罚,比如燕儿扑水、吊半边猪、跪瓷瓦片、猴子抱桩、风车车人等,那毫无人性的整人场面,那对生命的百般摧残,那血淋淋的情景,那令人窒息的气氛,无不让人不寒而栗。有的长时间被吊在树上,有的长时间跪在瓷瓦片上,有的长时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结果,有的农民被整得不省人事,有的被整得卧床不起,有的被整得精神恍惚。作者置身民间,以与朋友交流的方式娓娓道来,以朴实的语言不动声色地描绘了农民经受的肉身苦难,给读者以强烈的现场震撼感。作者的侧重点不在于揭示农民的劣根性,也不在于表达作者自身的优越感,而在于原生态地呈现农民经历的肉体苦难,还原生活的本真面目,令人警醒,发人深思。

小说《凤凰台》中的农民还经历了罕见的物质生存苦难。在民间视角观照下,作者揭示了农民生存的艰难处境。“民以食为天”,吃是维持生存的第一要义,粮食是维持生命的最基本物质资料。在那个特殊年代,农民为了“吃”而心力憔悴。农民吃的是掺杂大量红薯、包谷杂粮的“白米饭”,有时喝稀粥,有时喝菜汤水。农民经常闹“粮慌”,还没到收割季节,早就没饭吃了。日子一年不如一年,饿肚子已经成为农民生存的常态。到三年困难时期,由于全民大炼钢铁,误了农时,后来又由于搞大跃进,搞深耕密植,全乡人闹“饥荒”。人们漫山遍野找吃的,什么野菜、树叶、野麻根、茯苓、蛤蟆籽、鼻涕虫、蝗虫、蚯蚓,等等,只要能果腹的,统统都拿来吃。为了填饱肚子,有的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偷吃的,抓到之后被活活斗死了。饥饿威胁着每一个农民,每一个农民做梦都想有饱饭吃,有好日子过,然而在那个年代只能成为一种奢望。围绕着“吃”,作者叙写了很多故事,展现了民间生活的真实面貌,让我们从民间主体农民身上体验到物质生存何其艰难!进入新时代,农民遇到了新的时代难题,由于移民,由于干部私自挪用资金,他们依然挣扎在贫困线上。有的农民希望发财致富,集资修路,结果由于乡村干部玩忽职守,被弄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站在民间立场,作者捕捉到了时代发展中民间世界发生的变化,但农民衣食住行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农民们依然没有走出贫穷的处境。

作者对民间世界的关注不只是停留在物质层面,还深入到精神层面。在作品《凤凰台》中农民被整的时候,“人”是非人,是“被展览的对象”,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互相批斗,互相揭发,人的尊严荡然无存。由于多次被整,多次挨斗,多次游街,有的变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不敢说话,有的变得神经错乱、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有的农民在求生本能面前,被屈打成招却还要遭到其他农民的百般指责。这种精神的创伤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进入改革开放,新旧两代农民发生了由价值观念改变带来的激烈的思想冲突和精神碰撞。小说《盘龙埠》中,新一代农民的“金钱至上观念”取代老一辈农民的“仁义观念”,遭到全村人的责骂,只认钱不认人,只看利益不看感情,让老一辈农民和父辈百般不解、痛苦不已。老一辈农民经历了内心的“地震”和时代精神的阵痛。在民间视野中,我们既看到了特殊时代背景下农民精神上的创伤,又看到了时代发展中农民精神经历的苦闷。作者不是居高临下、高高在上地教育农民,而是以一个民间在场者的身份和角色,记录民间生命真切的伤与痛。

由此,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近半个世纪,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作者始终站在民间立场,紧贴民间大地,与农民同呼吸共命运,不仅关注到了农民不同时代生存的苦难和艰难,还为读者呈现了农民在不同时代经历的精神苦难和由于价值观念改变所带来的精神震荡。

二、民间关怀下的情感世界

向本贵站在民间立场,不仅呈现了民间农民的生存境遇,而且揭示了民间世界情感的丰富性、悲剧性和多变性。对作家向本贵来说,农民的喜怒哀乐,他都能理解;农民的爱恨情仇,他都非常熟悉。置身于民间,作者为我们展示了民间情感世界的微妙复杂和美妙多情。在民间,有真挚感人的爱情,有感人至深的亲情,有亲切动人的乡情,还有互帮互助的友情。

在文本《凤凰台》中湘西农村凤凰台的女子是勤劳的、质朴的、善良的。建国后几十年政治运动不断,但情感世界丝毫没有因此而被阻止,情感以它自身的形态自由呈现。作者揭示了民间忠贞不渝的感人爱情。刘宝山和田玉凤自始至终、终生不改的真爱让人感动。两人从小就互相爱慕对方,被拆散后,田玉凤奉父母之命嫁为他人妇,但她对刘宝山的爱从没停止过。一生中,她把自己的那份痴心、真情和真爱深深地珍藏在心底,将他当成自己心里的主心骨,将他当做自己的精神支柱。而他,一次次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一直在心里深爱着她,最终当他离开人世,她紧随他而去!还有一生向往爱情的女子,终于找到喜欢的男人、爱上这个男人,不顾一切为他生下结晶;还有大胆热烈的女子,任凭时代风云变幻,心怀一腔热血,向自己喜欢的男人示爱;还有追求自愿恋爱的女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互相爱上了对方;还有追求欲望满足的女子,在人人自危的年代,在婚姻的围墙里主动出击地爱上别的男人;还有经受失恋打击的女子,心灰意冷后嫁给其丑无比的男人,再弄瞎自己的双眼,面对初恋的真诚忏悔却丝毫不为所动。改革开放之后,作品《盘龙埠》里痴心、纯朴、美丽的女子,是爱、善、美的化身,她们用自己的真情谱写了一曲曲爱的赞歌。老一辈女子秀秀终其一生痴痴守候丈夫的归来;月娥无悔地支持丈夫的事业;美美可以通过月下对歌、龙舟赛会上以栀子花定情的方式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小说《苍山如海》中身为妻子的素萍、善解人意的素娟、无悔付出的初恋桂桂对基层干部章时宏的感情交织着爱与恨,融汇着亲情、友情、爱情。在民间,作家还关注到了一种更加感人的情感,那就是基层干部对寡妇的真挚的爱恋,他们没有什么名分,却对对方真正尽到自己的心意和责任!此外,还有淳朴深厚的乡亲、亲情也让人怀念。《乡村档案》里面对权势者的欺凌,群众之间流露出真挚的、互帮互助、团结一致的乡情。《盘龙埠》里的乡民之间,长期以来形成了“重仁义”的观念,讲究感情,讲究仁义,民风淳朴,乡亲融洽。

在民间,我们发现,无论政治运动有多高压,但任何道德都无法规范情感的发生,任何法律也无法约束情感的自由生长。情感以它自身的复杂性和多变性,自然地生长在百姓的心中,自在地呈现在民间世界。在那样特殊的年代,我们能看到生命的自由流淌,真爱的自然流露,真心的自然表达,真情的自然抒发,一种自由自在的、活泼多样的民间形式的情感表达,就是对作者民间立场的最好阐释。超越政治意识形态之外,民间女子这样或凄婉或悲剧或伤感的爱情故事,只有置身于民间,才能让民间世界的情感得到自然的呈现。也就是说,主流意识形态对民间情感世界无法进行规约,民间有其自身的个性和独立性,从而使得民间情感世界呈现它自身的丰富性、多样性和多变性。

三、民间立场下的风俗描写

风俗就是民俗,它是各地方民族积久成习的一种文化传统积淀,自创于民间,传承于民间,其形式包括年节、祭祀、礼仪、婚丧嫁娶等。民俗作为民间长期积淀的心理习惯和观念定势的外在表现,长期潜伏在各地人民的意识深层,成为民族集体无意识的一部分。湘西农村是向本贵的故乡,多年的生活,使他对那里的风土人情烂熟于心,站在民间立场写民间,民俗描写自然成为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他笔下,我们欣赏到了一幅幅多彩斑斓的风俗画卷。

向本贵小说中有很多关于沅陵地区独特的民俗风情的描写。特别是对当地民歌、地方戏剧歌辞有很多描写,流露出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地方色彩。如辰河戏曲中的辰河高腔、沅陵号子、山歌、婚嫁歌等。拿辰河戏来说,它是明末清初,沅陵地方剧种辰河高腔与汉戏互为影响、渗透,逐渐走向合流而形成的新剧种,因源于辰河之滨,故名辰河戏。在小说《苍山如海》中多次提到,只是叫“三江高腔”。在娘娘巷,茶余饭后,这些市民们聚在一起,通过高腔抒发他们内心的情感,表达他们不想搬迁的心愿,或者是表达寡妇对险滩激流的控诉,或者是表达他们对民间吴书成老人的悲痛。还有,群众在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有跳“龙凤呈祥”的风俗,带着远古生殖崇拜的遗风,既展示了当地青年农民自由恋爱的生活场景,又演绎出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乃至成为傅郎中所说“一种性图腾、性展示、一种淋漓尽致的男女恋慕和欢爱”。其次沅陵号子,是劳动人民在劳动中哼唱的曲子,在《盘龙埠》中一人领唱,众人和,描绘出当地纤夫的生活情景。作者说:湘西这块偏远而神奇的土地,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习俗,对歌就是其中一种。“起屋,有上梁歌;嫁女,有哭嫁歌;死人,有丧堂歌;生日,有做酒歌;就连挖地,也有挖地歌;插秧也有插秧歌。还有男女对歌或唱山歌。”这些风俗反映出了乡村农民的生活、劳动、恋爱等情况,一方面描绘出一幅幅淳朴鲜活的农村风俗画卷,有助于塑造人物性格;另一方面,这些通俗易懂、富有地方特色的语言表现出民间独有的审美风格和地域特色。还有五月端阳龙舟赛,作为延续几千年的古老习俗,承载着该地域百姓的情感、意愿、信仰和意志等诸多内容。自古以来,龙舟赛是盘龙埠五月端阳节举行的庆典仪式,也是男女进行自由恋爱、公开择偶的良机。看龙舟的女子在鬓边插一朵视为爱情信物的雪白的栀子花,显示湘西女人纯洁浪漫、乐观开放的性格,而划龙舟的男人的那种粗犷、豪放、执着、勇敢的特点在“穿江过”的独特风俗中表达得淋漓尽致。

作家还选取民歌、历史故事、神话和传说来表现民间的价值观念。比如《盘龙埠》中月娥的“盘郎歌”中的“万贯家财有数数,情义二字无秤秤”、“金银财宝水流过,情义落地也生根”,王昌龙吼的“拉纤歌”里的“百根纤索结一揽,百条胳膊抱一团,岩码头上分纤米,情义点灯水也燃”等歌词唱出了盘龙埠人淳朴仁义的人性人情之美,表达了盘龙埠人“重情义,轻钱财”的民间价值观。

民俗是民间自娱自乐、表达生活愿望和情感的文化形式,以土生土长的自在方式风行在生机勃勃的土地上,保留了更多原始初民的生活状态和生命欲求。向本贵就是以朴实的笔墨将这些地方的风俗原汁原味地呈现出来,风俗中焕发出扑面而来的热情和活力,这就是民间魅力所在,更是作家民间立场的充分表达。

四、民间立场下的精神闪光

作家写作的“民间立场”,是一种文化形态和价值取向,是指作家以民间底层独特的视角观察民间社会,通过对民间社会的知识、观念与人生的认识和理解,表现社会底层的生活和精神面貌[5]。站在民间立场,置身民间社会,向本贵发现了民间世界精神的亮点、人格的魅力和人性的光辉。正是这种民间精神维系着乡村社会民众的情感,帮他们渡过难关,并世代传承。

在农业文明时代,农村地域的封闭性、小农经济的自由自在性,使得农民的生存具有一定的地域性、稳定性、自足性和共同性。作品《凤凰台》中,那些在乡村凤凰台的农民,长期的生活中形成了共同的行为习惯、文化氛围和精神生态。坚韧是民间精神中的一大亮点。在田大榜的一生中,经历了“粮荒”,经历了“饥饿”,也经历了批斗和非人的折磨,但自始至终有一种精神的力量一直激励他前行,一直支撑他度过人生的最低谷——那就是一定会有饱饭吃,一定会过好日子。在饥饿那场战争中,多少人活活饿死,但田大榜就是靠着这种信念,吃别人吃不下的蚯蚓,度过了这一难关。在那一场疯狂的变异的批斗中,他被折磨的不省人事,靠着要吃饱饭要过好日子的信念,他顽强地坚韧地倔强地地活了下来。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这个民间世界的农民,始终靠着他的“信念”战胜了一切苦难和不幸,终于迎来了吃饱饭的好日子。这种民间精神的坚韧足以抵挡一切,承受一切,面对一切,战胜一切,他是农民精神的缩影,也是民族精神的象征。

作品《盘龙埠》中,在乡村盘龙埠的土地上,生活着一代又一代农民。由于时代价值观念的嬗变,老一辈农民和新一辈农民之间产生了激烈的精神冲突。但盘龙埠有根深蒂固的“龙船精神”,它是盘龙埠人的根和灵魂,那就是团结、勇敢、坚强、仁爱。当新一代农民试图丢掉民间传统的仁义、亲情时,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甚至生命的离去。新一代农民失去了亲情、爱情和乡情后,反思、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惭愧、懊悔、无奈、痛苦中明白仁义、亲情、友情、爱情和乡情的重要性。在这里,是什么使得新一代农民的价值观念发生逆转,重拾乡民们的仁义观念?不是父辈的说教,不是法律的约束,更不是时代价值观的影响,而是个体在民间传统文化浸润中的自我觉知、自我领悟、自我改变。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民间精神的内化,传统的“仁义礼智信”的文化精神使得新一代农民重新找到自己的灵魂,“龙船精神”得以在新辈农民身上延续。

在民间,还有一种抗争精神也足以体现作家的民间立场。如陈思和所说,民间是精华和糟粕共存的世界,是善恶并存、良莠不齐的空间。当民间出现糟粕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自发的民间力量来遏制恶的产生,那就是民间的抗争精神。在《乡村档案》中,当基层干部和县级干部官官相卫,互相勾结,共同欺压百姓的时候,民间自发地出现了抗争。他们夜里渡河送联名告状信,查乡村企业旧账本,召开乡村干部会议,最惊险的是当刘宏业遇到假账复印件快要落入腐败分子手里时,莫胡子等人带领农民兄弟及时保护他,没让证据落入不法之徒手中,从而使得恶势力不再得逞。当集资款被挥霍一空,再次要求集资的时候,农民们聚众到乡政府进行自发抗争。这种种行为无不证明,当农民受到无理压迫,被逼无奈时,他们会自下而上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这些剥削者和霸权者。这种自发的民间力量充分体现了民间的抗争精神,民间以其自有的善的观念来对抗这些基层干部的丑恶,在这里,民间以其自身的善恶观念、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和审美趣味来评判农民的方式,作者不再以“法官”、“裁判”的身份去评判,这正是作者民间立场的充分写照!

向本贵笔下的民间大都笼罩在传统文化之下,聚焦于农村社会底层民众的生存境遇和生活状况,这也导致了人们所谓其题材较单一、视野较狭隘的诟病。但近期作家的创作有了明显变化,他的写作领域在向城市拓展,表现城市的民间景观;作家笔下的农村不再是封闭的空间,而是以开放的姿态迎接工业文明的侵袭和渗透,新一代农民抛弃陈旧观念,走出农村,走进城市,迎接城市文明的洗礼。在向本贵的长篇小说《凤凰台》、《苍山如海》等长篇小说及其许多中短篇小说中都表现出这一倾向。总之,向本贵的作品以其独具特色的民间生存世界、民间情感世界、民间民俗世界和民间精神力量,丰富了当代文坛的创作。

[1]陈思和.民间的浮沉:从抗战到“文革”文学史的一个尝试性解释[A]. //陈思和,陈思和自选集[C].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200,207.

[2]周罡,刘震云.在虚拟与真实间沉思——刘震云访谈[J].小说评论,2002(3):31.

[3]王再兴.经验与历史交互下的农民的歌者——向本贵访谈录[J].创作与评论,2014(1):50.

[4]夏义生,刘启林.农民本位的乡土叙事——向本贵访谈录[J].理论与创作,2005(1):73.

[5]黄永林.中国民间文化与新时期小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40.

Folk Position of Xiang Bengui's Novel:A Case Study of Feng-huang-tai,Cang-shan-ru-hai,Pan-long-bu and County Files

ZHENG Ming-e1,GUO Jing-hua2
(1.Huaihua Polytechnic College,Huaihua,Hunan 418000;2.Huaihua College,Huaihua,Hunan 418008)

The writer Xiang ben-gui in huaihua creates a series of novels,such as Feng-huang-tai,cang-shan-ru-hai,county files,pan-long-bu,and so on.It reflects the living situations of folk society.The author stands in the folk talking about the countryside,farmers'survival,emotion,writing folk life situation,revealing the folk emotion world,depicting folk customs,mining folk spirit highlights,expressing the writer's love for the village of civil society and concentrating on the fate of farmers.

Xiang bengui;novels;folk position

I06

A

1671-9743(2017)02-0094-04

2017-01-23

2016年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世纪以来湖南西部长篇小说创作研究”(16YBX027);2014年怀化职业技术学院哲学社会科学课题“生存之艰——向本贵小说创作的生存视角”(hhzyky1417)。

郑明娥,1975年生,女,湖南怀化人,副教授,硕士,湖南师范大学访问学者,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职业教育;

郭景华,1971年生,男,侗族,湖南新晃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文化诗学、中国近现代学术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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