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统文化到当下

2017-03-18 16:51赵艳红
风流一代·青春 2017年4期
关键词:冯友兰乡下人城里人

赵艳红

一位邻居开了家玩具商店,经常有青年人到他那里打工。一位小伙子工作满月领到薪水后就辞职了,给老板发短信说:“我是来打工赚钱的,不是听你讲做人大道理的。”那老板的确健谈,每天不住嘴地说,只是观念有些陈旧了。他大概是将打工的小伙子当成旧社会里的学徒工了。

虽然如今的中国比80年前已进步了太多,但是对照现实生活,这本写于80年前的《新事论》所论所述依然不算过时。书中反复强调的生产家庭化社会,虽已渐行渐远,但是与之相配套的观念似乎依然存在。冯友兰在书中写道:中国原来是生产家庭化的社会,所以原来的教育制度,亦是以人以家为中心者。现在我们要变成生产社会化的社会,所以我们的新教育制度,亦是以社会所设教育机关为中心者。看惯了旧日的教育制度的人,看见现在的新教育制度,不免有许多地方不顺眼。他们不知,两种制度,本来就有许多差异。他们只见现在师生的关系,太疏远了。从前是“师徒如父子”,现在是“师徒如路人”。他们觉得,这亦是“世风不古,人心日下”的一端。在這种工厂化的学校里,传授知识固然还没有什么困难,但关于道德修养方面的事,这些工厂化的学校,既不能有一个“人师”为中心,则学生在这一方面,完全得不了什么益处。

关于先进文化同化落后人群的文化,冯友兰将其打比方为乡下人和城里人的关系。他幽默地写道:“人若能坐在重楼叠阁的建筑里,有地炉暖得满室生春,他万不愿意再去坐在旷地里的蒙古包里,烤马粪火。”当然,城里与乡下,既是相对的,又处于不断变化当中。中国人的城里人的资格,保持了一千多年,不意到了清末,中国人遇见了一个空前的变局。中国人本来是城里人,到此时忽然成为乡下人了。西方成了城里,东方成了乡下,所以我们中国虽有的是原料,而制成品却须往外国买。我们有麦子,而所谓洋面渐渐压倒本地面。在这种情形下,如专提倡所谓“东方的精神文明”,以抵制西方势力的侵入,那是绝对不能成功的。那该怎么办呢?乡下人如果想不吃亏,唯一的办法,即是把自己亦变为城里人。

本书一再强调生产家庭化的社会与生产社会化的社会之不同。不是说传统文化都是落伍的,而是传统文化的根变了,社会不再是以家庭化生产为主。冯友兰重视经济基础,不空谈社会制度改革,他说:一种社会制度,是跟着一种经济制度来的;一种经济制度,是跟一种生产方法来的。不从根本上着想,不从根本上努力,而只空洞地讲“应该”,讲“奋斗”,讲“法律”,都是无补实际的。

我的一位亲戚开了一个小厂子,她说她在车间做过一项调查:假如日本打来了,你会选择怎么做?她事后说,做这个调查是有目的的,想看看员工的忠诚度。你若不爱国,又怎么会爱我的厂子呢?人们总是习惯用以小见大的方式类推,其实,那十有八九是诡辩。冯友兰书中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一种社会中的人的行为,只可以其社会的道德标准批评之。如其行为,照其社会的道德标准,是道德的,则即永远是道德的。此犹如下象棋者,其棋之高低,只可以象棋的规矩批评之,不可以围棋的规矩批评之。”脱离人之环境,空谈道德,是不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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