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民俗中的浦城“礼品花”剪纸

杨仁斌 （福建省浦城县文化馆 072150）

活在民俗中的浦城“礼品花”剪纸

杨仁斌 （福建省浦城县文化馆 072150）

浦城地处福建最北端，界连浙赣，是福建沟通中原的主要枢纽。

浦城剪纸历史悠久。西晋时由中原士族入浦定居传入并深得浦城人喜爱。经唐、宋长足发展，元、明兴盛繁荣，至清代，艺术水平与使用均达鼎盛，形成既含中原文化遗风，又具闽越文明印迹，既有北方粗狂大气、淳厚拙朴，又有南方细腻纤巧、纯净秀气的艺术风格。明清时，浦城剪纸开中国民间剪纸“礼品花”之先河，对江南、乃至全国的“礼品花”剪纸产生了深远影响，在中国剪纸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至今能完整流传，全因它与浦城当地的民俗活动紧密相连，活在民俗中。

“礼品花”剪纸因其在民俗活动中的使用功能而区别于其他剪纸门类，不同于北方剪纸的窗花、顶棚花、炕围花。在其独特的使用功能下，也形成了其特有的艺术样式和文化内涵。在浦城“礼品花”剪纸随礼物一起，一般是点缀在礼物上面，为单色的红色剪纸纹样。婚礼嫁妆、馈送食物，祭祀食品，无论大盘小盏，其上必加红纸一片，或方或圆，字花相融，内含祝福吉语，如“长命富贵”、“诸事如意”“夫妇偕老”等。外形也有考究，不同的礼品、物件有不同的纹样，部分纹样外形也随物品形状而设计。如衬托手镯的就把纹样剪成手镯的样子，礼物是猪腿的剪纸就衬上猪腿外形的纹样，随嫁的木制洗脚盆就衬上圆形的团花纹样等等。

从大量流传下来的传统纹样中可以看出浦城“礼品花”剪纸有这些特点 ：（1）字中有画、画中有字、以字组画。（2）图型与装饰对象相似，多为方型和圆型。（3）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4）传统文化底蕴深厚，花样古老，代代相传。

浦城属亚热带气候，丘陵地貌，森林茂密，田园肥沃，物产丰富，有“浦城收一收，有米下福州”之说。历史上战乱，灾祸相对较少，百姓安居乐业，因而民众生活较殷实。历史上几次外来人口的融入，传统的民俗活动也成了联络人际关系的纽带，因此，每逢年节吉日，娶媳嫁女，生诞寿日，乔迁新居，年节庆典、宗族祭祀等都要置办酒宴。为增添喜庆气氛和表达祝福，“礼品花”剪纸是不可缺少的，主人在筹备庆典、酒宴之前，都会请来“剪花嫂（婆）”剪就各种花样，用以妆点环境和各种用具、礼品、祭品等。客人们以礼品相赠，为了表达对主人的美好祝愿，烘托喜庆气氛，所赠礼品均用“礼品花”加以装饰，并根据所赠物品大小，配上各种相应的纹样。

由于浦城剪纸使用广泛，那些喜爱剪纸和专门帮邻里乡亲剪纸的“剪花嫂（婆）”成了一种半职业化的特殊人才，如今浦城还有几十位这样的剪花能手，她们婆传媳、母传女，技巧和纹样代代相传。为提高技艺和丰富纹样，剪花嫂们相互交流和学习，进一步促进了浦城剪纸艺术的提高和发展，使得各种纹样不断的丰富和流传。

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著名文学家梁章钜（江苏巡抚）寓居浦城。后在其所著《归田琐记》“代吉祥说”篇中记载：“近日浦城有敬惜字纸之会，诚盛举也。惟各家尚有习而不察，竟等于不敬不惜，而不自知其非者。常见人家馈送食物，无论大盘小盒，其上每加红纸一块，或方或圆，必嵌空剪雕四字好语，如‘长命富贵’、‘诸事如意’之类，不知此纸本系无用之物，一转瞬即蹂躏于童婢之手，再转瞬且沦弃于圊溷之区。其能于收物之顷，即将此纸随手检归惜字篓中以待焚化者，盖百家不得一二人焉。一家如此，积家则多。一日如此，积日则多。其婚娶喜庆之家所用尤繁，则所作践之字尤甚。今欲骤令各家不用此纸，其势有所不能，不得巳，思一善法以变易之。念各家用此之心，不过意取吉祥，别无他说，兹以吉祥之景代吉祥之字，有何二致？因杂取吉祥善事，剪作花样十六纸，分赠各家，务望照此剪雕，以代前此吉祥之字……”。这段记录虽谈敬惜字纸的事，但可看出送礼时礼物上由盖红纸剪成的吉祥字句转代为吉祥花样，取吉兆，这个习俗从清代福建浦城开始，发展到中国各省民间，尤其在福建、广东、浙江、江苏、湖南等地更为流行。由此，不难看出浦城民间剪纸的创作与使用均已达到相当高度，并在使用上引领全国潮流。通过梁章钜的倡导，浦城剪纸更加繁荣。

“礼品花”剪纸在各种民俗典礼、节庆上运用的形式丰富。各种纹样虽然都表达幸福吉祥的祈愿，但不同的仪式、场合也有一些区分，如：

1、婚庆中的礼品花：多子多福是农耕时代的不变观念，人们企盼早生子，多生子，于是用在婚礼上的“麒麟送子”“送子观音”“连生贵子”“多子多福”“多子石榴”等“花样”品类繁多。还有通过男女交媾，阴阳生化来表达，在民间剪纸中对女阴男根生殖器和性崇拜表现得特别丰富，也有采用象征的手法表现，如用莲花象征女阴，用鸟和贯钱象征男根。如“聚宝盆”“摇钱树”“鱼莲花篮”“鸳鸯戏水”“龙戏珠”等等。

2、寿诞中的礼品花：唐宋以后，历代朝庭均提倡养老、敬老、尊老，褒奖高龄长寿者及其家庭，从而使得祝寿文化更广泛的发展，成为一种社会风尚，流传下来的剪纸中亦出现了大量的祝寿题材的“花样”，诸如“福寿双全”“岁岁平安，年年福寿”“白发齐眉”“夫妇偕老”“长命百福、富贵千祥”“夫妇偕老、百子千孙、百发齐眉、长命富贵”“寿桃花”“老寿星”等品类繁多的剪纸。当地祝寿宴席上必须有面条（长寿面）和寿桃（当地人用大米加工成桃子形状的食品），寿桃上面通常摆放着剪纸花样“寿”字或寿星等。

3、祭祀用的礼品花：祭祀吉祥神是浦城习俗，吉祥神是指给人间带来吉祥喜利命运之神，包括福、禄、寿、喜、财诸神。至今浦城坊间仍流传多种多样的“福”“禄”“寿”“喜”“财”的花样。

4、年节吉日用的礼品花：

年夜饭前，家家户户会在大厅的敬桌（香案）前面摆桌，敬上供品，点燃蜡烛、香；中间摆放“年饭”（也叫“岁饭”）。 贴上专门的“年饭花”。“年饭花”大多是由四字吉语组成，如”新年大吉 四季清洁 诸事如意”等等之类。“年饭”自供上桌后，要到元宵节后才能撤，期间香火不灭。讲究的人家有专用的香炉和蜡烛台，上面都会贴上剪纸，斟酒的壶为专用的八角锡酒壶，酒壶上贴有“壶花”。

遇“立春”在“春节”前，“立春”就是节庆日，有“新春大过年”的传统习俗。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接春”，“接春”要用两颗青菜和白菜（或者两束葱）和一个专门制作的“春饭”做供品，贴上“春饭花”剪纸，剪纸纹样以“春”字打头，内容由多句吉语组成，如“年年生贵子 月月进钱庄 时时招百福 岁岁纳吉祥”等等之类。

在众多的吉祥寄语纹样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浦城使用剪纸的情景和盛况，那种浓郁的传统民俗风情，各式各样的点缀在每件礼品、物件中醒目的礼品花，俨然一个附有主题的民间剪纸艺术展。当我们追溯千百年来浦城人学习剪纸、创作剪纸、使用剪纸的历程，历代剪花嫂们的口传心授、相互交流、代代相传下来的剪纸花样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各个朝代浦城人的审美与追求，并在各种传统民俗中活态流传，为我们留下了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

作者姓名：

杨仁斌，工作单位：福建省浦城县文化馆，职务：美工，职称：群文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