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能否算为茶书
——以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为例

2017-03-24 08:13蔡定益
茶叶通讯 2017年2期
关键词:全集古籍文字

蔡定益

(景德镇陶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景德镇 333403)

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能否算为茶书
——以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为例

蔡定益

(景德镇陶瓷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景德镇 333403)

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存在将某些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视作茶书的情况。本文认为古代就已被丛书收入的古籍析出涉茶文字应算茶书,但现代人从古籍析出的涉茶文字不应算茶书,因为会使古代茶书研究失去确定的范围,也易引起混乱。

古籍;茶书;析出涉茶文字

现代存在将某种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视为独立古代茶书的普遍情况,这集中体现在几部大型茶书汇编书籍,如胡山源编纂的《古今茶事》[1]、阮浩耕等编纂的《中国古代茶叶全书》[2]、郑培凯和朱自振编纂的《中国历代茶书汇编校注本》[3]以及方健编纂的《中国茶书全集校证》[4]等。某种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如在古代(截至1912年)就已被丛书收入或作为单行本存在过,理应被视为独立茶书,这是对历史事实的承认和尊重。但现代人从古籍中析出涉茶文字视其为茶书却并不合适,容易引起一些混乱,也是对历史事实的不尊重。方健编纂的《中国茶书全集校证》是近年出版的大型古代茶书汇编书籍中规模最大的一部,考释详实,用力甚勤,有相当的代表性。该茶书汇编与其它茶书汇编书籍一样,存在将某些古籍析出涉茶文字作为独立茶书收入的情况。考虑到本论文的篇幅,不便全面展开,今以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为例,论证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是否能算茶书的问题。

1 《中国茶书全集校证》中的古籍析出涉茶文字

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存在将某些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视为茶书并收入的情况,所谓的唐代茶书有杨晔《茶录》(从杨晔《膳夫经手录》析出),所谓的宋代茶书有沈括《本朝茶法》(从沈括《梦溪笔谈》析出)、陶榖《荈茗录》(从陶榖《清异录》析出)、吴淑《茶赋注》(从吴淑《事类赋》析出)、唐慎微《政和本草•茗 苦荼》(从唐慎微《政和本草》析出)、叶廷珪《海录碎事•茶》(从叶廷珪《海录碎事》析出)、阮阅《千家诗话总龟•咏茶门》(从阮阅《诗话总龟》析出)、陈景沂《全芳备祖•茶》(从陈景沂《全芳备祖》析出)和谢维新、虞载《古今合璧事类备要•茶》(从谢维新、虞载《古今合璧事类备要》析出),所谓的明代茶书有屠隆《茶笺》(从屠隆《考槃馀事》析出)、徐 《蔡端明别纪•茶癖》(从徐 《蔡端明别纪》析出)、卢之颐《茗谱》(从卢之颐《本草乘雅半偈》析出)和姚可成《食物本草•宜茶之水》(从姚可成《食物本草》析出),清代没有,另外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的“补编”收入的19种所谓茶书大多也是从不同古籍中辑录出来的,绝大多数为有关茶法的内容,为免繁琐,不再一一列举。[4]其它古代茶书汇编书籍也或多或少存在将古籍析出涉茶文字视作茶书的情况。

2 应算茶书的情况

古籍中的析出涉茶文字如果在古代就已被丛书收入,或曾以单行本存在过,将之视为独立茶书是合理的。下面分析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收入的几种此类情况的茶书:沈括《本朝茶法》、陶榖《荈茗录》、屠隆《茶笺》和徐 《蔡端明别纪•茶癖》。宋人沈括著有《梦溪笔谈》26卷,另有《补笔谈》2卷、《续笔谈》1卷,第12卷《官政二》中有部分内容记述宋朝的茶法。元末明初陶宗仪编纂大型丛书《说郛》时将《梦溪笔谈》卷12的涉茶文字辑出收入,作为一种新的茶书,名之曰《本朝茶法》,明末清初陶珽对《说郛》再编辑,《本朝茶法》收在《说郛》的第93卷。[5]宋人陶榖著有《清异录》4卷(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认为《清异录》的实际作者为佚名者),其中第4卷的“茗荈”门是有关茶的一些文字。明万历四十年至四十一年,时任福州知府的喻政会同徐等人编纂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专门收录茶书的丛书《茶书》,分仁、义、礼、智、信五部。喻政等将《清异录》卷4“茗荈”门的部分文字辑出作为一种单独的茶书收入他们编纂的《茶书》,取书名为《荈茗录》,置于《茶书》的义部。明人屠隆著有《考槃馀事》4卷,其中第4卷有部分涉茶文字。喻政等人在编《茶书》时将《考槃馀事》第4卷的这部分涉茶文字辑出作为一种独立的茶书,取名《茶说》(方健在《中国茶书全集校证》中定名为《茶笺》),列在《茶书》的智部。明人徐著有《蔡端明别纪》,这是一部记述宋人蔡襄一生事迹的书籍,共12卷,其中第7卷为《茶癖》。喻政与徐等编《茶书》时将《蔡端明别纪》的第7卷辑出,是为《蔡端明别纪•茶癖》,也收在《茶书》的智部。[6]

沈括《本朝茶法》、陶榖《荈茗录》、屠隆《茶笺》和徐 《蔡端明别纪•茶癖》几部茶书有共同点,那就是本来都不是独立的茶书,而是某种古籍的部分涉茶文字,但在古代都曾被辑出作为单独的茶书收入丛书,前者被陶宗仪、陶珽的《说郛》收入,后三者被喻政《茶书》收入。它们在现代被视为独立的古代茶书是合理的,因为它们作为茶书的客观事实在历史上存在过,视它们为独立的古代茶书是对历史事实的尊重。

3 不应算茶书的情况

但现代人从古籍析出涉茶文字并视其为独立的古代茶书却并不合适。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存在大量主动将涉茶文字从古籍辑出并将之作为独立茶书的情况,本论文第一部分列举的所谓茶书除上述沈括《本朝茶法》、陶榖《荈茗录》、屠隆《茶笺》和徐 《蔡端明别纪•茶癖》几部外,皆是如此。下面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收入的杨晔《茶录》、吴淑《茶赋注》、叶廷珪《海录碎事•茶》、陈景沂《全芳备祖•茶》和卢之颐《茗谱》来举例说明。杨晔《茶录》本是唐人杨晔所著的《膳夫经手录》[7]中的部分涉茶文字,该书不分卷,主要记述食品和茶叶的一些内容,涉茶文字约占全书的一半,方健首次将之辑出作为一种新的茶书收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吴淑《茶赋注》本是宋人吴淑所著《事类赋》卷17《饮食部》[8]中的部分涉茶文字,《饮食部》分“茶”和“酒”两部分,方健首次将“茶”的部分辑出并冠以《茶赋注》的书名收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叶廷珪《海录碎事•茶》本是宋人《海录碎事》卷6《饮食器用部》[9]中的部分涉茶文字,《饮食器用部》分为“酒门”、“茶门”、“鱼肉门”、“蔬菜门”等十五门,方健第一次将“茶门”的内容辑出作为一种茶书收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陈景沂《全芳备祖•茶》本是宋人陈景沂《全芳备祖》的后集卷28《药部•茶》[10]部分,亦是方健首次将之辑出作为茶书收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卢之颐《茗谱》本来是明人卢之颐《本草乘雅半偈》卷7[11]中的部分文字,也是方健第一次辑出作为茶书收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杨晔《茶录》、吴淑《茶赋注》、叶廷珪《海录碎事•茶》、陈景沂《全芳备祖•茶》和卢之颐《茗谱》这几部所谓茶书均有共同点,那就是本来都是某种古籍中的部分涉茶文字,在历史上从来没有作为独立茶书存在过,也即既没有在古代曾被丛书收入,也没有作为单行本存在过,均为今人方健将之辑出作为茶书。《中国茶书全集校证》中还有大量的此类所谓茶书。

今人从古籍析出涉茶文字并视为茶书并不合适,理由主要有如下两点。一是就像任何研究领域一样,古代茶书的研究要有相对确定的对象和范围。包含有一定涉茶文字的古籍很多,如果将这些古籍中的涉茶文字都视为茶书明显是不合理的,会使茶书的外延太宽。但如果现代人以己意从某些古籍析出文字作为茶书,不同学者有不同的看法,哪些古籍中的涉茶文字应该析出作为茶书并无统一观点,这将会使古代茶书的研究失去确定的对象和范围。即以宋代为例,虽然方健已从宋代古籍辑录出大量涉茶文字作为茶书,但包含有重要涉茶文字的宋代古籍远不止这些,如宋人李昉编纂的《太平御览》(卷八百六十七《饮食部二十五•茗》)[12]中就有大段涉茶文字。是否要将《太平御览•茗》从《太平御览》中辑出作为新的茶书?目前还没有学者这样做,但《太平御览•茗》从性质上与杨晔《茶录》、吴淑《茶赋注》、叶廷珪《海录碎事•茶》等并无不同,辑出似无不可。如果类似《太平御览•茗》这样的涉茶文字既可看作茶书又可不看作茶书,这会使古代茶书的研究失去确定的范围和对象。二是今人从古籍析出涉茶文字易引起一些混乱。以明代为例,同样是编纂者从古籍中辑出涉茶文字作为茶书,几部大型茶书汇编书籍的认定颇不相同,胡山源《古今茶事》收入了李时珍《本草纲目•茶》(从李时珍《本草纲目》析出)、高濂《遵生八笺•茶》(从高濂《遵生八笺》析出)[1],郑培凯、朱自振《中国历代茶书汇编校注本》收入了高濂《茶笺》(从高濂《遵生八笺》析出)、顾起元《茶略》(从顾起元《说略》析出)、李日华《竹懒茶衡》(从李日华《紫桃轩杂缀》析出)和曹学佺《茶谱》(从曹学佺《蜀中广记》析出)[3],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则收入了卢之颐《茗谱》和姚可成《食物本草•宜茶之水》(从姚可成《食物本草》析出)[4],这明显引起了一些混乱。又如中国古代遗留至今到底有多少种茶书的问题,至今没有统一答案,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些学者将古籍析出涉茶文字算作茶书造成的。以明代为例,章传政等《明清的茶书及其价值》[13]统计明代茶书除失佚和性质不明者外共56种,而郭孟良《晚明茶书的出版考察》[14]则统计仅晚明(嘉靖以后)时期茶书除佚失者外就有57种,一个很大原因是郭孟良和章传政在哪些古籍析出涉茶文字应算茶书的问题上看法并不一致,如卢之颐《茗谱》和文震亨《香茗志》(从文震亨《长物志》中析出)这两种所谓茶书,郭孟良在统计茶书数量时是计入的,而章传政并没有计入。

4 余论

万国鼎是中国现代对古代茶书进行全面研究的第一人,他已经相当程度意识到了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是否应算茶书的问题。他写的《茶书总目提要》在论及为何没有收录清人陆廷灿《续茶经》“茶事著述名目”中的某些所谓茶书时指出:“有的不是谈茶专书,不在本总目收录范围。本总目所收,也有本来不是专书的,但都是已有某些丛书的编印者,从作者原书抽出谈茶部分,当作一书印入丛书的。”[15]万国鼎《茶书总目提要》收入的茶书确有本来是某种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的情况,但古代就已被丛书收入,被视为茶书是合理的。万国鼎本人并没有擅自去从古籍中析出若干涉茶文字当作茶书。

古籍的析出涉茶文字如在古代就已被丛书收入或作为单行本存在过,理应将之视为独立的古代茶书,沈括《本朝茶法》、陶榖《荈茗录》、屠隆《茶笺》和徐 《蔡端明别纪•茶癖》的情况正是如此,这是对历史事实的尊重,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但现代人再去从古籍中析出涉茶文字并将之视为茶书却并不合适,会使茶书研究失去确定的范围和对象,易引起混乱,也是对历史事实的不尊重。关于古代茶书的认定,内容上该书应该主要记述与茶相关的内容,形式上应该作为独立茶书的形态存在过,即在古代曾被丛书收录或者作为单行本存在过。现代一些学者在认定古代茶书时似乎过度注重其内容,而忽视了其形式。例如方健在《中国茶书全集校证》的《导言》中议论:“值得一提的是,宋代类书或诗话中的茶门、咏茶部分,均是名实相符且精华备见的原创性茶书。如《全芳备祖》、《古今合璧事类备要》、《诗话总龟》、《海录碎事》等,经逐条比对、校核收入。”[4](《导言》P43)方健认为这些宋代古籍中的涉茶文字价值大,故辑出作为茶书收入。但内容上的价值大小只是一种主观的判断,事实上在形式上这些古籍中的涉茶文字在古代从来没有以独立茶书的形态存在过。建议类似的涉茶文字如果一定要收入茶书汇编书籍,可单列为茶文献作为附录。古籍中重要的涉茶文字其实很多。例如陈祖椝、朱自振等编纂的《中国茶叶历史资料选辑》分为“茶书”、“茶事”和“茶法”三部分,其中“茶事”部分从各种古籍辑出涉茶文字451条,“茶法”部分辑出涉茶文字67条。[16]这些涉茶文字在内容上当然都有不同程度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被编纂者辑出。以上数百条古籍析出涉茶文字在性质上与方健从古籍辑出作为茶书的涉茶文字并无不同,以此推论,方健从古籍中析出涉茶文字作为茶书也没有充分的合理性。

[1] 胡山源.古今茶事[M].上海:世界书局,1941.

[2] 阮浩耕,沈冬梅,于良子.中国古代茶叶全书[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1999.

[3] 郑培凯,朱自振.中国历代茶书汇编校注本[M].香港: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2007.

[4] 方健.中国茶书全集校证[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

[5] 沈括.本朝茶法[M].清顺治三年李际期宛委山堂刊本.

[6] 喻政.茶书[M].明万历四十一年刻本.

[7] 杨晔.膳夫经手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8] 吴淑.事类赋[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9] 叶廷珪.海录碎事[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10] 陈景沂.全芳备祖[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11] 卢之颐.本草乘雅半偈[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12] 李昉.太平御览[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13] 章传政,朱自振,黎星辉. 明清的茶书及其价值[J].古今农业,2006(3):66-71.

[14] 郭孟良. 晚明茶书的出版传播考察[J]. 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11(1):71-78.

[15] 万国鼎.茶书总目提要[M].北京: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出版社,2005.

[16] 陈祖椝,朱自振.中国茶叶历史资料选辑[M].北京:农业出版社,1981.

On the Writings about Tea Separated from Ancient Works

CAI Ding-yi
(School of Marxism,Jingdezhen Ceramic Institute, Jingdezhen Jiangxi, 333403, China)

The writings about tea separated from ancient works should be regarded as tea books, if they have been included in series in ancient times. The writings about tea separated from ancient works should not be regarded as tea books, if they have not been included in series in ancient times. If we regarded them as tea books, there will be confusions.

Ancient works, Tea books, Writings about tea

S571.1

A

1009-525X(2017)02-54-57

2017-04-18

2017-05-11

2016年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5年景德镇市社会科学规划项目

蔡定益(1976-),男,江西安福人,副教授,主要从事茶叶历史与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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