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人性异化与身份认同危机

张婧璐

摘要：人性异化与身份认同危机是战后人们普遍面临的心理问题，在这些问题的笼罩下人们会产生各种怪异的行为。哈萨克斯坦作家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的《黑旋风》一书为我们分析了人性异化与身份认同危机产生的原因与表现，这为我们如何正确面对并解决此类心理问题提供了值得借鉴的经验。

关键词：黑旋风；人性异化；关系；身份认同；矛盾

戰争是国家或地区之间为谋求利益而采取的极端政治手段。即便是在以和平与发展为主题的21世纪各个地区间的冲突、战争依旧持续不断。尽管战争能够为获胜方谋得巨大的财富乃至土地等巨大利益，但在战争期间甚至战争结束之后带给人类的伤害却是惨痛而持久的。哈萨克斯坦作家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的《黑旋风》一书对战后人性的异化与身份认同危机进行了深入的分析。

一、战争下人性的异化

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是哈萨克斯坦的著名作家和剧作家，于1956年12月出生于哈萨克斯坦的阿特劳州胡尔曼哈孜县。《黑旋风》一书从不同角度讲述了二战下人类精神的创伤，对人们了解哈萨克斯坦苦难的历史有重要的指导和借鉴意义。除此之外，作家也关注到了哈萨克民族在战争过后面临的生存困境以及精神困境。这些困境不仅仅是哈萨克民族遭遇的苦难，也是全人类需要面临的挑战。

人性异化行为指的是人在特定环境特殊情况下做出的异于常人却又情有可原的行为。随着社会的不断演进，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章制度不断被打破，人们的行为也随之发生了异变。人性是人内化的情感选择，在特定的情况下人性也产生了异变。这些异变的产生原因纷繁复杂，其中环境对人性的影响最为突出。在战争的阴影下人们的行为举止开始变得令人困惑，而导致这些怪异行为的原因之一就是人性的异化。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所著的《黑旋风》一书描绘了哈萨克人民在战争的阴霾下逐渐产生人性异化的情形。

《最后的炸弹》是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的一篇短篇小说。文章讲述了年轻的小学教师贾孜勒为了逃避兵役杀羊取血假装自己患有肺结核却被军医萨维塔识破迫不得已躲进了山洞中，但最终因打死一头老鹿而被当年成功逃脱兵役的地娃子撞见并被第二天闻讯而来的军人逮捕回家。在此后的40年间贾孜勒一直生活在当过逃兵的嘲笑声中，即便年迈也被当年服过兵役的周围人和年轻人讥笑。极具讽刺性的是，贾孜勒因家中进蛇而引燃了卫国战争时残留的最后一颗炸弹身亡。贾孜勒因战争遭受了四十年的侮辱，最后却也因战争时留下的一颗炸弹得到了解脱。贾孜勒在得到要服兵役的消息之初对妻子的隐瞒充满了愤怒。他甚至做了一个关于自己妻子和勾引朋友妻子的穆哈麦狄跑了的梦，梦醒之后贾孜勒对妻子又充满了愧疚。当他对妻子暗示自己想要和同村的地娃子一样当个逃兵时妻子的冷漠让他心灰意冷，“他在妻子面前站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在恨女人，还是同情女人”①，贾孜勒在得知自己被征兵一事既恐惧又懊恼但他并没有怨恨把自己征入队伍的军队，反倒对隐瞒自己被征兵入伍消息的妻子气恼不已，在妻子无力劝导他时他甚至开始不信任自己的妻子。与此同时贾孜勒的妻子阿丽玛对待贾孜勒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在收到贾孜勒的征兵通知时妻子阿丽玛怕丈夫一去不返而擅自将征兵通知藏了起来，但是当自己丈夫真正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当一个逃兵的时候她却对丈夫充满了鄙夷和冷漠。明明阿丽玛希望丈夫能够在家安稳地生活但是当贾孜勒开始行动的时候却认为贾孜勒是个懦夫，她觉得在国家利益面前贾孜勒的姓名甚至不值一提。在这里贾孜勒夫妻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异化，明明为彼此考虑但是却又对对方产生了不信任和敌意，他们互相认为对方会伤害自己。阿丽玛不希望贾孜勒去应兵入伍一方面是怕贾孜勒一去不返但更怕贾孜勒随军之后自己在家中孤身一人，哈娣玛与穆哈麦迪的私奔也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另一方面贾孜勒也处在矛盾当中，他将被征兵的怨气发泄在了自己妻子的身上，明明是自己做出的荒诞决定却还理直气壮地埋怨妻子甚至不顾妻子的死活自己逃到一个山洞里躲了起来。

阿依南与叶木轮本是结伴前往沿拉克纳特卡的好友，两人在前行之初便遭遇了暴风雪但此时两人并没有抱怨什么甚至还互相安慰和鼓励。阿依南在担忧暴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会迷失方向的时候叶木轮宽慰他不要担心并且将人生比作一场暴风雪，他还告诉叶木轮爱斯基摩人天生就会迷路所以大可不必为此担心。可是当暴风雪持续不停两人迷失了方向之后两人便开始有了矛盾。阿依南的雪橇犬大白狗因为年老和体力不支即将逝去，在阿依南悲痛不已的时候叶木伦却建议阿依南将大白狗分食以保存两人的体力。阿依南对叶木伦的这个提议感到非常愤怒，之后两人的矛盾从言语冲突升级到肢体冲突，直至最终导致了二人的分道扬镳。两人的肢体冲突本是可以避免的，就连阿依南的牧狗都觉得两人的争执荒唐可笑“大黑狗有些愤怒了。比起他们这些低智、只善长途跋涉，长着四条腿的长毛狗来，人有头脑，能思考；有舌头，能语言，但是，人类的心胸却远不及它们宽广。人类的大脑，好像只是为了猜忌别人；人的舌头，也好像只是为了伤害对方。”②还有牧狗大红也觉得两人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牧狗大红看着两人，低下了头，好像十分沮丧。天下的道理，原本不该这样：狗们整日奔突于大地，早出晚归，常为什么事争个你死我活，那本是天意，因为，它们是狗。而人，有吃有穿，可以跳上雪橇，哼着小曲去远行，但他们却像狗一样智商低下；一只狗死了，其余的狗并不动心思食腐，而两个好好的人，却大动干戈，好像要人吃人。但是，他们会很快忘却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喜怒无常。”③连两只牧狗都能看透的道理阿依南和叶木轮却都不懂。叶木轮和阿依南对狗的感情是不同的，在对待狗的问题上叶木轮完全是个利己主义者，他认为将已死的牧狗身体供人们食用是牧狗最后能为人们所做的事情。然而阿依南自小受到的教育则是牧狗是人类的朋友，即便在最险恶的情况下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牧狗。阿依南的父亲曾经告诉阿依南在人类被赶出伊甸园的时候最初与人交朋友的就是狗，狗是通人性的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会在危急关头帮助人们摆脱困境，父亲也时常告诫阿依南在上路的时候一定要准备三份食物，一份给自己一份给朋友剩下的一份给狗。虽然两人价值观不同但是如果选择了合适的沟通方式这场纷争也是可以完美解决的。可惜的是这两人的关系也发生了异化，一方面两人都对自己之前所信仰的东西深信不疑而且鄙视对方的信仰，另一方面身为彼此好友的两人却都不愿与对方积极沟通。或许两人都有为对方考虑的好意，但两人却都一意孤行最终导致了两人的决裂和分道扬镳。

二、身份认同危机

身份认同危机指的是一个人从原来的身份转换成为另一个身份后开始无法认清自己是谁并且开始产生怀疑和焦虑的情绪。虽然在一段时间过后人们会逐渐认同自己的新身份但是却会为了强调自己的新身份而做出过激行为。在更广泛的含义上，身份认同指的是在强势与弱势文化之间进行的身份选择，并由此产生了焦虑不安的情感，但总体来说这是一种痛苦而又伴随着欢愉的情感体验。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在《黑旋风》一书中向我们展示了哈萨克斯坦人民在面临身份认同危机时艰难而又痛苦的过程。

英雄朱素普因遭人妒忌而陷入了他人设计的圈套之中，他自以为自己将达特罕家的千金巴丽佳抢了回家实际上他抢回的新娘却是女仆库娜基。而后巴丽佳的弟弟银大卫特找来一群家仆向朱素普发难，朱素普因过失杀害了银大卫特不得已逃离了自己的家乡。而后朱素普经过四十三天的逃亡被好心的霍勒凯什老爷收留甚至收为自己帐下的义子，朱素普的身份从逃犯摇身一变成为了霍勒凯什家的公子，后来也因此拥有了自己的帐篷和家畜。朱素普虽然时常想起自己远在阿拉库勒湖边的老娘，但在霍勒凯什老爷这里也过得十分安逸。直到有一天朱素普的牲口被巴勒巴依所搶，朱素普想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牲口却被告知自家牲口的身上没有烙印所以并不能证明朱素普家的牲口归朱素普所有。而霍勒凯什老爷家也因头人不同意也没有自己的族印，长老们纷纷劝导朱素普让他回阿拉库勒取回自己原有的族印。年迈的朱素普不顾家人的劝阻毅然踏上了回家乡寻找族印的路程，而在返回的途中朱素普不幸离世，值得庆幸的是他最后将族印的形象告诉给了一个过路的猎人让猎人将自家的族印带回家中最后溘然长逝。朱素普在成为霍勒凯什家公子之初就有着不稳定的情绪，一方面他发自内心地感谢霍勒凯什老爷的善良，并且十分享受公子头衔给他带来的骄傲。但另一方面他的内心始终处于不安的状态，他时常想起自己还在阿拉库勒湖边受苦受难的老娘。他在享受霍家公子身份的同时也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现在既是无上荣耀的霍家公子却也是一个抛弃老母亲和新婚妻子的逃犯，这两重矛盾的身份使他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与矛盾。巴勒巴依的一番话让朱素普内心的不安彻底地动摇了本来已逐渐趋于稳定的内心，在寻找回自己的族印后朱素普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自己的子女们也都能凭借族印体体面面堂堂正正地做人了所以他才无牵无挂地离世了。朱素普的身份认同认知危机来源于两种身份的巨大差异，虽然朱素普本是一个英雄好汉，但因为错杀了银大卫特而成了一个落魄的逃犯。在成为逃犯后虽然有幸被霍勒凯什老爷接受成为了霍家公子但是他也无时不刻的清楚认识到自己原本只是个逃犯，在霍家公子和逃犯这两重身份之间朱素普始终无法做一个坚决的选择。

在《虚度》一文中塔依什哈拉同样对自己的身份无法完全认同。塔依什哈拉是头人巴克哈拉拜家的家仆，自己本应该完全效忠于巴克哈拉拜一家。但戏剧性的是巴克哈拉拜一家也是塔依什哈拉的仇人，吉勒布斯拜老爷盛怒下抽死了塔依什哈拉的母亲也导致了其父亲的死亡。塔依什哈拉不甘于受制于巴依哈拉的奴役因此企图与红军联合企图打倒巴依哈拉，然而最后他的计谋却被人识破自己也被人打成重伤丢在了荒野之中，不幸的是连他的儿子也被巴依哈拉带走。塔依什哈拉的不幸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他对自己身份的不认同是一个主要的因素。他对父母死亡的仇恨，对于自己身为一个仆从的不满导致了他无法真正效忠于巴依哈拉。塔依什哈拉在想要为父报仇的同时也在尽忠职守地当一个巴依哈拉的仆从，他甚至因为巴依哈拉不得已的温和而感到沾沾自喜。复仇者和仆人二重身份的对立与塔依什哈拉在两种身份间的摇摆不定导致了塔依什哈拉最终的悲剧。

三、结语

人性异化问题是当代人非常关心的一个话题，如何正确认识人性异化并且合理地应对人性异化是现代人急需解决的问题。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在《黑旋风》一书中对此做出了自己的探索和思考。人性异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异化了的自己浑然不知并因此拒绝、排斥与他人进行正常的交流沟通。在对待人性异化时我们应该多一份宽容和理解，既然已经产生了人性异化我们应当积极地去改正这些异化，使人性回归到最初的本真。在应对身份认同危机时也不能一味地摇摆不定，在选择最终身份的过程中可以有延宕的阶段但最终还是要有所割舍做出一个恰当的选择。在面对不安的情绪时也要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以免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

注释：

① 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译.黑旋风[M].民族出版社，2007（43）.

② 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译.黑旋风[M].民族出版社，2007（145）.

③ 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译.黑旋风[M].民族出版社，2007（151）.

参考文献：

[1]康延智.残暴的战争 脆弱的人性——评美国战争片《狂怒》[J].高等艺术教育与公共文化理论，2015，2.

[2]热合木江·沃塔尔巴耶夫（哈）叶尔克西·胡尔曼别克译.黑旋风[M].民族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