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小说《青黄》中的叙事学

2017-03-31 21:27周文祺
青年文学家 2017年6期
关键词:格非叙事

周文祺

摘 要:格非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人物,其作品《青黄》以其独特的叙事模式,丰富了小说的艺术表现力。本文尝试从第一人称内聚焦的叙事模式,叙事的时间机制,叙事的景物机制这三个方面对文本进行解读。

关键词:格非;青黄;叙事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6-0-02

一、第一人称内聚焦的叙事模式

《青黄》的创作来源于作者在浙江听说的“九姓渔户”的故事。作者虚构了“我”对九姓渔户历史的调查,全篇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机制,以参与到故事之中的“我”贯穿全文。格非采用了内聚焦的叙述模式,故事因“我”的疑惑而起,所以我决定再次去麦村,文章主体部分具体讲述了“我”在调查中的发现,引出了一个个相关或不相关的故事。

内聚焦叙述是一种“限制视角”叙事。小说里看似一个个并无严格联系的事件,因为“我”这个贯穿始终的内聚焦的叙述者才得以关联起来。与无所不知的零聚焦模式相比,它只能通过故事中的人物去体验和感知,不能直接揭示他人的心里。这种叙事模式的好处就是容易吸引读者,给读者造成悬念。

在《青黄》的叙述中,作者严格遵循了这一原则。例如,康康在向我讲述发现棺材的经过时,康康一直在逃避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作者并没有直白的揭示内在的原因,而是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者的身份做出揣测。“我注意到他像姑娘一样多变的眼神中掩饰着什么心事”,作者用“他像”一词,来对自己不能肯定的事实做出假设,严格遵循着内聚焦模式的叙述限定。这一揣测经由康康的反常脸色和举动推导出来,是合乎情理的,增加了“我”的疑惑,也更能引起读者的心里认同。

再比如,故事的第四部分,村中一个青年人康康似乎与外乡人有着割舍不掉的联系,他像是外乡人死后的延续。他曾经看见过那个外乡人的棺木, 但当“我”问及棺材里是否有物品时,他说里面空空如也,与此同时他的脸上还出现了恐慌的神色,“连一根头发、一块尸骨都不见”,这是他最后给出的答复,他似乎不希望我再继续追求这个问题。先前的疑惑未解,此时又出现的一连串的疑问,使得悬念之上又生悬念。而作者却以非常从容的语气评价这具已经被改成了稻箱的棺木:“像是一句谚语——在民间的流传中保留下来的最精练的部分”,作者似乎想要将读者的思路引向更深的层次。我们看到,利用内聚焦叙事模式上的限制,作者一步步设疑,悬念迭生,吸引读者跟着作者的叙述模式和思路来阅读。与此同时,又发挥了焦点人物的特殊优势,让读者认同作者的叙述视角,第一人称叙述者讲述故事收放自如。此两者使用的非常巧妙,体现出格非对内聚焦第一人称叙事方式的熟练运用。

二、叙事的时间机制

在日常生活里,经验告诉我们时间如同一条河流,绵延不断地从“过去”经由“现在”奔向“未来”,这使得时间具有一种“向度”。时间是人类经验得以显影的最基本的一种范畴,人类生命意识的觉醒便是从时间意识的形成而开始的。

故事的一开始就交代九姓渔户在四十年前就消失了,接着作者像是自言自语,围绕着四十年前的事情,作者又通过看林人的口来叙说四十年前的事情,然后小青问我“他已死了四十年了,我不懂那些事对你有什么用处”。此处将文本中提及四十年的出处放在了一起,我们大体可以理解作者的思路。但是作者在文本设置上是将四十年前事情的发生与追问分别放在开头和相对结尾的位置,中间部分则不再围绕四十年前的事情,而是穿插着其他不太相关的故事。作者始终在调查追问,可是作者所调查和采访的人物始终没有讲清楚四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作者通过小青之口说出到底探究四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用处时,实际上,也是作者在追问自己,寻求四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和价值吗?作者在探求生命的本源,也在寻找生命的意义。作者通过一前一后的故事的继续讲述,使得文章前后可以关联起来,结构紧凑,让故事变得似乎有一定的逻辑性。

第二部分作者写到一九六七年冬天,“我”在换乘长途汽车时,无意中发现“橫塘”这个站名,我记起李贵是住在那里的。在第八部分,作者又提及一九六七年冬天,我去看望在横塘的李贵老人。作者反复提及一九六七年冬天,这样具体的时间在文本中就这样一处,其余都是类似于端午节前三天或者前四天,重阳节的那一天,这样很不具体的时间,作者两次强调一九八七年这样一个很具体的年份,使得故事变得真实起来,读者越来越觉得这可能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作者借助于这样具体与模糊的时间机制叙述,使得小说渐渐变得真实起来,控制了故事的发展节奏,让读者也仿佛置身于故事当中。

此外,作者有意无意想要将读者引入时间长河的遐想之中,“时间的长河总是悄无声息地淹没一切,但记忆却常常将那些早已沉入河底的碎片浮出水面”,作者仿佛想要抹煞掉一些事情,仿佛也透露着不再追求终极答案的悖论。时间可以悄悄模糊掉很多事情,时间也悄悄改变着人们。

三、叙事的景物机制

景物的作用最显著的自然在于有助于故事获得真实性。老舍认为,“如果将心理与生理理解为反映人物的性格特点与行为习性和心境,哲理解释为人的命运与思考,那么景物机制的作用大致上也就可以被区分为三个方面:即故事发展的依据、人物性格塑造的手段和主题意蕴的昭示”。

故事开始讲述关于在苏子河上的一支船队的一些传说,主人公外乡人是从苏子河的船上下来的,他的一生仿佛一直在想办法回到河上生活。作者在第一部分对苏子河作了描写,苏子河的边缘散落着一些破败的棚屋,河边有些房屋的屋顶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通过苏子河、破败的房屋这些景物的描写,给整个故事笼罩上一层厚厚的历史面纱,苏子河四十多年前就静静地流淌着,仿佛还在诉说着那神秘久远的故事。在那颓杞的院子的墙头上,马齿草在风中摇摆,变黄的叶子被秋风吹进院落里,村后头是青山和大片的田野。第五部分,在“我”找到小青,听她讲述外乡人的故事时,“刚劲的风敲响了林中的树叶”。在第七部分,当“我”再来找小青时,作者写到枯黄的树叶和草尖,鸟儿迟暮地飞走了,作者连续出现秋天这个季节的景物描写,给整个故事营造了一种凄凉、生命力衰退的氛围。我们猜不透故事的结局,而这样的景物描写给读者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作者很敏感,他似乎总是在强调时间,时间在一个又一个的黄昏中流走了。人物的命运,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对晚秋这个季节景物的重复描写,也将人物的命运与这晚秋相关起来。我再见到李贵时,“我仿佛看到了一架完好无缺的机器,它内部的每一个零件都生了锈,只是凭着惯性在慢慢运转着,……只是自然的衰老将他带到死亡的边缘”。生命力衰竭的人物在故事中不断地循环出现,对应着不断出现的晚秋的景象,作者通过这样的关联引发读者对生命的思考,对人生命运的思考。

就像故事中的“我”不断地追问“青黄”的含义一样,作者最后在《词宗》中发现“青黄”这个词条,“青黄”是一种植物,夏季开花。人生也是一个在不断疑惑与追问的过程,最终,关于“青黄”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我”不清楚,读者也不清楚。是指一部编年史?年轻或年老妓女?一条狗?一种植物?没有人能说清楚,而在这个不断追问的过程中,“我”体验到了生命。在不断盘问当中,也是在不断追问我们自己,追问生命。

参考文献:

[1]格非.格非[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2]南帆.文学的维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3]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4]老舍.老舍论创作[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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