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宝典

潘向莹

1、

林伊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赵成会背叛她。

她将手里捏着的钥匙塞进锁孔，扭三圈，开了门。旋即开始一系列和往常一样的习惯性动作：把包扔到沙发上，解开衬衣扣子，从胸口掏出内衣，扔进洗衣机。换上睡衣后，坐在梳妆台边，摘掉隐形眼镜，卸妆，敷一片面膜。

她用手指仔细按压面膜上的褶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自己并不算老，还没到三十呢。皮肤也不算太糟糕，至少三层粉底液还是能将她的每一个毛孔遮盖。再看看身材——虽然长期坐办公室让她腰间的赘肉经久不衰，而她也没心情去健身房，但是并不算胖。这么打量了自己一番后，她愤愤然地扯下面膜，今天真的是太轻敌了。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插钥匙的声音，赵成回来了，身上沾着聚会中挥之不去的酒气、香烟味，一秒钟就扩散了整个屋子。

“干什么去了？”林伊拍着脸上残留的精华液，走近沙发。

“什么？”赵成一回来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晚间新闻里的女主播，手指在遥控器上敲来敲去。

“我走了之后啊，你们干嘛去了。”

“哪都没去。”赵成显得有些不耐烦，起身关了电视，拿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澡。

2、

一切都是因为那场同学会。

林伊以为，她和赵成的命运早已捆绑在一起。就像超市货架上买一赠一的商品，等着顺理成章地被买走。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开始关注起一些情感类公众号，刷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爱情鸡汤。某天晚上临睡前，她看见上面说女人一定要定时掌握男人的一举一动，知道他最近跟谁走的近，一周三天不回家是不是真的在见客户，客户是男是女。看到这里，林伊的手指每滑一行就心惊胆战一次。她发现自己对赵成一无所知，上一次跟他的哥们儿一起喝酒还是在大学刚毕业那会。

打开微信， 跟闺蜜真真诉苦。真真是她和赵成的高中同学，一直跟她关系很好，现在还和几个爱写东西的人一起运营一个公众号，就是林伊刷的那种。

“我才跟他说了两句话，他就不耐烦地去洗澡了。”林伊手指飞快地打字。

“刚才我们吃完饭，是你家赵成送顾婷回的家。”真真的这行字让林伊咬了咬嘴唇。她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哗哗水声中，竟然还有赵成愉快的哼歌声。

“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回。

“男人可忘不了初恋女神。”真真信誓旦旦地告誡。

过了一会，赵成拿着浴巾边擦头发边爬上床，开始玩手机。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字不提今天的同学会，好像根本没这回事一样。

高中同学群是在半年以前建的。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心血来潮，总之是真真将林伊和赵成拉进群的，之后林伊除了微信列表中多出一串人其余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大家先是问班级里有没有人现在混得达官显贵，之后又问嫁娶生娃，最后就起哄说班里曾经的对象现在还在没在一起。

林伊看着无聊，索性设为消息免打扰。真真倒是聊得热火朝天，几个月后告诉林伊要策划高中同学聚会的事。

“想来毕业都十年了，真想看看大家都变成啥样。”真真说。

“嗯。”林伊漫不经心地回应，心里其实泛起一丝波澜。聊聊天也就算了，见起面来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凝视着列表里顾婷的头像，是她自己的自拍，笑得还是那么骚气。

3、

林伊对同学会并无期待，因为她不想看见顾婷。怎么说呢，大概每个女人在学生时代都会碰到这样一个人，长得过分漂亮，随便一撩头发就能撩动班里男生的心弦，一个浅浅的笑就能把手上的烫手山芋一股脑地丢给别人。关键除了长相，成绩还好，雷打不动的年级前十。再除了成绩，家境还好，林伊永远记得高中时她不让爸爸早上用电动车送她去上学，所以每逢下雨她都挤着公交车，出门时梳的整整齐齐的刘海等下了车早已粘成一团。而每当这时她就能看见顾婷从一辆亮黑色的小轿车上款款而下的样子。她用她那如藕断一样白嫩的手臂冲车里的她爸挥手。

高中时代的林伊特别讨厌顾婷。那是一种道不明的讨厌。讨厌下雨天她的黑色小轿车，讨厌她的美丽，讨厌她做什么都如鱼得水的模样。

身边的赵成开始拿吹风机吹头发，轰隆隆的响声打断了林伊的思绪。过了一会，赵成用手摸着后脑勺的头发，告诉林伊闹钟音量别忘记调响，不等林伊回答便关灯睡觉。

黑暗中林伊的脸扭曲起来。她和赵成此般冷淡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想起真真两天前告知她今天一同去参加同学会，她就暗下决心要精心打扮，女人的尊严不就是从聚会中比来的吗。前天下了班她便跑去商场买衣服，穿上那件最新款的连衣裙，站在镜子前她前前后后地转了几圈，剪裁合身，低调奢华，毕竟是大牌，贵在骨子里，一穿上就显露出了气质。店员的夸赞令她欢喜，她看了眼吊牌，还是犹豫了一小会。

但一想到顾婷，和那辆漆黑蹭亮的小轿车，还是刷卡买了。

直到走出商场她都保持着意气风发。算起来，她也有两年没买过不打折的衣服了。

林伊将那件裙子挂在衣柜，赵成看见后吃了一惊，脱口而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不打算攒钱买房了？

没错，和赵成从大学开始在一起到现在，同居了好多年，但就是没结婚。不是赵成没提过，在她二十五岁那年，赵成曾向她求过婚。那年是她事业上升期，她在一家小公司一路从普通员工做到主管，升职那天她扬言要请赵成去全市最好的餐厅吃饭。当她下班之后奔向餐厅，发现被包了场，赵成点了昂贵的套餐，在大夏天穿了件西装，从侍者送来的红酒杯里捞出一枚戒指，半跪在地上。

赵成说，本来想让林伊自己喝到戒指，但怕她刚下班口渴，一口气把戒指咽下去。

那晚的灯光晕黄，红酒的芳香环绕着那枚小小的钻戒，《梦中的婚礼》从钢琴师的指尖流泻而出，赵成的西装上没有一粒灰尘，一切都刚刚好，恍惚之间林伊觉得自己在二十五岁这一年终于迎来了人生的巅峰。

林伊接受了那枚戒指，套进自己的无名指，刚刚好。

但是回到家，林伊就跟赵成商量先不结婚。

“为什么？”

“我刚升主管，这会请婚假，老板会把我换下来的。”

“我可以养你！”情急之下，赵成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促使他脱口而出。只是还没等林伊说话，他便不再开口。

两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个城市挣扎的外地人实属不易。林伊将戒指取下，默默收好，跟赵成说，我们再一起努力两年，等买得起房了，就结婚。

自那以后，赵成便再没提过结婚。林伊也制定了一套攒钱计划，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分用，好早日与赵成步入婚姻殿堂。

4、

就在今天早晨，林伊还起了个大早。天刚蒙亮，她睡不着，看着赵成熟睡的脸，小心翼翼地起床洗漱。

平日十分钟就搞定的淡妆今天必须延长到半个钟头，再花半个钟头换衣服、喷香水，打理头发。赵成打着哈欠，问她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今晚高中同学聚会，你没忘吧。”林伊轻描淡写地说，然后用眼角扫赵成的表情变化。

“我下了班直接过去。”赵成迟疑了一秒钟：“需要接你一起吗？”

“算了，我俩反方向。”

林伊在公司心不在焉，本想熬到下班直接杀去酒店光彩照人。谁知手下的项目中施工方出现了问题，老板让她赶紧和同事过去看看。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工地，工作人员不由分说将一顶安全帽扣在她头上，她和同事着急忙慌地找负责人，在她沟通三遍无果之后，她亲自爬上楼去看，忙碌之间早已忘记今天的使命。

等她在嘈杂的工地接到赵成的电话，她才想起这场重要的同学聚会。

已经七点了，没时间再回家换衣服，她对着手机屏幕整了整头发，尽量拍掉身上的灰，心如死灰地打车赶去酒店。

本来她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不去就是，但一想到赵成和顾婷久别重逢的场面，她不禁咬咬牙。

通往酒店的旋转门，按电梯，直上包厢，林伊最后一个现身在这场聚会中。巨大的圆桌将这些多年未见、人生迥异的人聚集在一起。

她看向赵成，他早就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她看到他身边并没有留空位，以及他左手边的顾婷。

就在那一瞬间，林伊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中。赵成和顾婷坐同桌，而自己千方百计找老师调座位的时候。闪烁的灯光如流水一般照在顾婷笑吟吟的脸上，不知是因为化妆还是灯光，她脸上竟没一道皱纹。

所有畢业之后关于顾婷的传闻都在她那张一如当年的脸上消失殆尽。顾婷高三那年父亲贪污被抓，她高考失利之后再也没人见过她。林伊带着一种嘲讽的心态来到这场同学会，却见证了顾婷的又一次蜕变。她留洋归来，名企工作，面容姣好，身材窈窕。

林伊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赵成手上的那只虾，被残忍地剥去外壳，裸露在空气里。

同学们起身招呼她，责怪她贵人事多要自罚三杯。她看也没看赵成就端起酒杯送到嘴边，赵成站了起来，说她酒量不行，我替她喝吧。

席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哎呦”声，大家开始盘问林伊。实际上高中时并没有人知道林伊喜欢赵成，整个高中时代林伊都没有跟赵成说过，那会赵成和顾婷谈恋爱，林伊默默暗恋了赵成三年。

她坐在顾婷后面，看着他俩在自习课时偷偷在书桌底下牵手，顾婷的长头发搭在赵成的手背。那时她压根没跟赵成正经说过话，只是默默写了很多日记，关于他；将她认为最好喝的豆浆塞进赵成的课桌；在赵成担任周一升旗手的时候悄悄鼓掌。

她以为自己像一股清流，只存在于赵成看不见的地方，尽心尽力地服务着他，有一天也能够水滴石穿的。

可是赵成和顾婷却在她眼前一直好到了高三。直到顾婷爸爸出事，顾婷没来学校上课，林伊才终于和赵成坐了几个月的同桌。

从后桌换到前桌的那天，林伊高兴得手都在颤抖。而赵成却一直恹恹地趴在桌上，只敷衍地打了声招呼。

从小林伊就深知，像她这样的女孩，想要什么都必须自己去争取，没有捷径可走。追赵成也是一样，她的高考志愿是抄赵成的。进入大学之后，她开始对赵成发出猛攻，众目睽睽之下的告白、帮他上课喊到、甚至帮他室友洗衣服。她尽心尽力地追求赵成，加之他室友的旁敲侧击，大二一开学赵成就答应了她。

他们之间的相处不提顾婷，这个人就像一个谜团。而林伊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朋友，真心喜欢赵成，赵成也越来越离不开林伊，毕业分手的大流也没冲散他俩。林伊以为，这辈子就是赵成了。

直到顾婷重新归来。

5、

顾婷的出现就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哽在林伊的嗓子眼。细密的焦虑爬满她的神经。这些事无人能说，只有真真一人了解情况。

林伊约真真下午茶，真真到的时候，看见靠在窗边撑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林伊，伸手在林伊眼前晃了一下：“喂，怎么看你一脸世界末日的样子。”

林伊用小铁勺搅着杯中的咖啡，指指自己的黑眼圈：“你看我，同样是即将步入三十难关的女人，怎么人家就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呢。”

真真心领神会，知晓这是打开顾婷这个敏感话题的开端。于是她挤眉弄眼道：“早就提醒过你，男人可忘不了初恋女神。怎么着，你家赵成有什么反应？”

“有反应也好了。”林伊哼了两声，“那天一回到家就去洗澡，问他什么都不理，简直就像没见过顾婷一般。”

“他这是故作镇定。”真真正襟危坐：“难说赵成对她是什么感情呢，能不恨么，当年就那么没头没脑地消失了。”

林伊停下机械搅拌的动作，脸色也僵硬起来。

当年顾婷家里出事，几乎是瞬间人间蒸发。全市的报纸和新闻里轮番报道她父亲的贪污案，林伊再也没看见过那辆漆黑的小轿车。赵成发了疯似的每天一放学就去顾婷家楼下等着。显然顾婷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一定以为他俩的感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顾婷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应该想方设法与他取得联系。

林伊每天盯着前面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书桌上的书还在，一本没少。上面留着顾婷的字迹，和书卷上一股子她长发飘飘的洗发水味儿。

林伊从后桌搬到前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书全都扔进走廊一角的垃圾篓里。第二天赵成身边就少了那摞遗物一般的书，多了一个生龙活虎的林伊。

林伊到现在还记得，赵成将书包摔在桌上，质问林伊那些书到哪去的样子。他眼睛里像有一团火焰，每个少年都有那样的瞬间，被掠夺或自身失败，想要对抗全世界的模样。林伊恰恰迷恋这样的模样，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把它们扔了。”

林伊才不想与赵成为敌，她的理想是拿下他。

“看你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我推荐本适合你的书。”真真装作神秘道：“最近可火了，作者是一个多年旅居美国的女人，心理学双学位。书里都是恋爱妙招，最近在国内很畅销。”

“什么书？”

真真见她来了兴致，直接从包里抽出来，移到林伊面前：“喏，今天特意带来给你学习的。”

那是一本包装精美、厚薄适中的书。封面上是手绘的一个男孩和女孩，他们手拉着手，却相隔一段距离。女孩的头发很长很长，长到快要覆盖那段距离。

林伊看着那图，心想原来现在的畅销书都是走这路风格了啊。再一瞅书名：《恋爱宝典》。

简直俗不可耐。

还不如叫《葵花宝典》来得实在。

真真却对林伊的不屑不以为然：“你不懂，叫《恋爱宝典》才厉害呢。现在那么多失恋失身的姑娘，心都碎成豆腐渣了。还有那么多女追男也隔座山的、老公出轨的、婚姻不保的，多了去了。她们一看到‘恋爱俩字眼睛都能放光，每天就想着得掌握什么技能才能在恋爱中获胜呢。”

林伊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冲真真翻了个白眼，手上动作却不停将书塞进包内。

6、

躺在床上，赵成一如既往刷手机。想到明天是周末，突然来了句：“明天我们去看个电影吧。”

林伊愣了一会，多日以来赵成首次向她示好，反倒显得不自然了。

“好啊。”她应道。

赵成把手机扔在一边，拿上衣服准备去洗澡。

林伊盯住那只手机，手中的《恋爱宝典》正在温馨提示她应该去打开那只手机。现代人的所有生活秘密都在手机里了。

卫生间响起淋浴的水声，林伊拿起手机，指纹解锁，于是她输入密码，她记得以前赵成用的好像是他自己的生日。

0619.密码错误。

难道是她生日？

0810.密码错误。

恋爱纪念日？还是错。不能再试下去了，不然iphone停用会让局面变得非常尴尬。林伊将手机放回原处，心里阵阵颤栗。

她从来没有查赵成手机的习惯，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密码。

这串密码就像一道魔咒，打开了她这么多年的疑惑、不安、揣测。他竟然有她不知道的密码，按照书上说的，那是男人出轨的象征。

她无法遏制自己的想象，冷着脸等赵成洗完澡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明天我就穿上次买的那件裙子出门吧。”

“行啊。”

“上次聚会顾婷穿的那条裙子是Burberry的吧。”

听到这个名字，赵成顿了顿。他们之间闭口不提顾婷，这么多年来几乎已经墨守成规。

“你什么时候对牌子那么了解了？”赵成问道。

林伊一愣。她的确不了解，这还是真真和她聊起天时说到的。

手指甲在书页上滑来滑去，林伊咬咬嘴唇：“赵成，我今年二十八了。”

明显感觉到赵成脊背的僵硬，他用眼角扫了眼搭在椅背上的牛仔裤口袋，那里面塞着一个方形盒子，是他前两天去商场买的一条项链，本来想着明天给林伊一个惊喜。他深知顾婷的回归让林伊感到憋屈，他想趁机弥补。

还没等赵成开口，林伊便打断缄默：“口渴了，我去找点东西喝。”

拖沓着拖鞋走到冰箱，一打开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香蕉牛奶。赵成爱喝，她便一箱箱地买来，尽管她并不爱喝这种甜腻的饮料。

打开一瓶喝了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伊吸吸鼻子，自尊在下沉，她想到多年来对赵成的倾心和付出，整个人颓然地倚在冰箱门边。

7、

尽管两人都心有余悸，次日一早还是起床洗漱，开车抵达影院。因为是周六，人多车多。赵成去找停车位，林伊拎了包走下车，站在楼梯口等他。却在这时看见顾婷。

顾婷从一辆黑色玛莎拉蒂下来，一如当年高中早晨。只不过车变豪华许多。林伊刚想赶紧转个身就被顾婷看见了。她笑吟吟地走过来，喊了一声林伊。

顧婷穿了一身黑色，无袖长裙在腰部收紧，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裙摆在大腿上开叉，走路时露出两条完美的大长腿。在广场中央，顾婷的回头率比二十出头的小女生都要高很多。

“嗨，顾婷。”林伊从嗓子眼挤出一句干巴巴的招呼话。

“赵成呢？”顾婷环顾一圈。

“他去停车。”林伊对顾婷三句不离赵成感到有些不满。

“那天同学会你走的太早啦，都没好好跟你喝两杯。”顾婷笑了。

“我酒量可不行。”两人正说着，赵成已停完车过来找林伊。三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出滑稽的三角恋关系。林伊心想。

看见顾婷，赵成呆滞了几秒，林伊以电影快开场了挽着赵成的胳膊和顾婷告别。

顾婷还是一脸笑意，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诶赵成，我约了人在这附近，手机刚好没电了，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赵成点点头，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林伊心想她事真多，只见顾婷接过手机很自然地就进入主界面开始拨号。

欸……？她竟然知道赵成的锁屏密码？林伊明明没见赵成解锁而是直接递过去的。

心里的愤怒快速攀升，林伊抢过手机，举在赵成眼前：“你的密码连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维系了好久的平淡关系在这一刻终于爆发，赵成一脸错愕：“你偷看我手机？”

“现在这是重点吗？”

眼看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顾婷开始打圆场：“是这样，那天喝酒时我不小心看见赵成的密码，刚才也没想那么多，就那几个数字有印象就直接输了进去。”

这样的解释让林伊更加愤怒，她盯着赵成，要他给出理由。

赵成哪里受得了夹杂在两个女人中间的场面，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拽着林伊的胳膊就往停车场走。

“林伊你别误会。”顾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切都像个笑话。

坐在副驾驶，林伊按捺着火气：“现在没人，你可以给我个解释了吧？”

“你查我手机？”

见他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林伊声音大了起来：“从同学会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我说我先走你竟然没跟我一起走，留在那里就等着顾婷喝醉了好跟她共度良宵是不是？”

“你脑子有病？”赵成生气了。

“别装了，赵成。你和顾婷那点破事除了我还有谁最清楚？当年是爱的死去活来，可是人家一声不吭抛弃你去美国了。你当年多惨你忘了是吗？是我把你从那个女人手上拉上来的！”都说翻旧账是女人的必备技能，林伊把压了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林伊！”赵成的脸色沉下来。

林伊扭过头，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过了。赵成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顾婷曾是他耻辱的伤痛，甜蜜的伤痛，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前提就是不戳破这层窗花纸。

沉默三秒，林伊下了车，重重关上车门。赵成踩着油门也没犹豫就走了。

8、

虽然心里生气，但冷静下来之后林伊觉得还是应该和赵成好好沟通清楚。磨蹭到傍晚才回家，在路上打了一通腹稿，觉得赵成应该会躺在床上睡觉装死，他每回生气都这样。

可是家里静悄悄的，赵成不在。

林伊半躺着翻《恋爱宝典》，心想这个作者真厉害，能写出这么多恋爱秘诀，吃透现代饮食男女的心思，而她谈场恋爱怎么如此艰难。

十二点半了，赵成还是没回来。林伊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一个都没接。

年纪大了，林伊很少超过十二点睡觉。可今天她睡不着，抱着电脑开始上网，心血来潮搜了《恋爱宝典》这本书，果然很火，网络上一大堆女人都在发帖讨论。

看见豆瓣里一个扒一扒作者的帖子，她好奇点了进去，里面竟是顧婷的照片。

林伊又去搜作者的笔名，把一切关于《恋爱宝典》的资料都搜了一遍，作者真的是顾婷。

凌晨两点，她收到赵成的短信：“我们彼此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林伊像打了败仗一样盯着那本书。书的最后一页，作者在后记里只写道：感谢阅读这本书的所有读者。阅读这本书的过程就像你们的恋爱过程，争吵打闹，磕磕绊绊，你们可能会用到这本书中的恋爱技能去和对方相处。等看到最后一页，你们的恋爱可能也已经成功或者失败。作为此书的作者，我却想说一句与此书相驳的话，真心相爱的人不需要宝典。愿你们幸福。

那本书静静躺在她的枕头上，林伊从胃里翻出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