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TPP时代谁主沉浮

2017-04-24 19:01寇佳丽
经济 2017年6期
关键词:成员国安倍谈判

寇佳丽

2017年3月3日,美国退出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后的首次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谈判在日本结束,16个参与国的约700名谈判官员参加了本轮谈判。此次RCEP谈判并没有新达成协议的领域。美国退出TPP后,澳大利亚公开表示欢迎中国加入TPP,新西兰也认为美国的缺席需要由中国代替,不过日本和新加坡则忧心忡忡,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更是痛心疾首:“没有美国,TPP没有意义。”

TPP群龙无首难成功

没有意义,日本就会退出或者放弃TPP吗?

“日本对TPP寄予厚望,为它付出的太多了。不得不说美国宣布退出,最大的输家就是日本,但是日本不会就此放弃,还会继续挣扎。”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经济室主任、研究员张季风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在特朗普上任之前,TPP在美国的前景就已经很不明晰了。为什么?因为TPP需要获得各国立法机构批准才能生效,而美国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早在2016年就表示,由于政治原因,美国参议院当年不会就TPP投票表决。但安倍晋三显然非常急于推动TPP在本国的批准程序,利用官邸主导体制和首相、官僚、议员与利益团体的博弈优势强制通过TPP。

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季风表示,日本之所以急于表态,一方面是希望自己的举动能够给其他TPP成员国带来一些刺激和引导作用,另一方面是安倍政府视TPP为“安倍经济学”三支箭之一的“经济成长战略”的重要推动力。在安倍政府看来,TPP生效不但可以增加日本出口,给该国制造业带来利好,还会使外国商品变得更加便宜,以此拉动国内消费。

2013年,日本内阁算过一笔账,得出的结论是,TPP生效之后的10年内,日本国内生产总值(GDP)将比没有加入TPP时增加3万多亿日元(1美元约合114.34日元),这显然对长期陷入困境的日本经济形成了巨大的诱惑,更一度给安倍政府打了一剂强心针。

只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回过神来看眼下,焦虑的日本是否会牵头主导TPP呢?

对于这一问题,张季风指出:“美国之所以能够主导TPP,是因为它近些年的经济很强势,日本没有这个现实基础,也没有政治实力挑头做,但它可能竭尽全力劝说特朗普回心转意,或者拉拢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其他10个成员国齐心协力走下去,侧面刺激一下美国。”

至于效果如何,就很难说了,毕竟特朗普宣布退出TPP的第二天,安倍便承认TPP已经失败。从程序上看,TPP协议生效至少需要6个缔约国的批准通过,且它们的GDP总量必须至少占全部12个国家GDP总量的85%。众所周知,美国占TPP成员国GDP总量的60%,没有第一大经济体,除非重新谈判,否则怎么也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也许正是因为一时无解的这个程序难题,才有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希望中国加入的想法。问题是,中国愿意吗?

长江证券首席分析师王建曾经多次在采访中对《经济》记者强调,TPP是美国和日本合起来对付中国的联盟。美国指责中国市场开放度不够,因而排除中国加入TPP,但以TPP纸面上的要求,除了美国,连日本都不能达标。更何况,2015年10月5日,在TPP达成基本协议当天,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便表示:“我们不能让像中国这样的国家书写全球经济规则。”

“TPP遏制中国发展的政治目的非常明确,尽管有些成员国加入它只是谋求一己之种,也有一些成员国对中国不太友好,中国要不要参与TPP不仅要看中国的意向,也看TPP成员国的反应。”王建这样分析。不过他认为,目前看不到支持中国加入TPP的因素。

相比之下,中国商务部研究院副研究员彭波却认为,中国应该迅速行动起来,加入TPP。他认为,中国作为世界工业体系最完整的大国,规模效益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应该借助全球价值链与产业链将尽可能多的国家拉入中国的产业圈,从而稳固中国的国际经贸地位,扩大规模利益。此外,近年来中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经贸冲突与纷争较多,既有其他国家的原因,也有中国自身的原因。“加入TPP的谈判,可以在与他国的交流磋商中不断检讨自己的问题,寻求发展的方向,推动各方面的改革。”

RCEP将加速发展

对于是否加入TPP,中国官方还没有任何态度。但是,对于RCEP,中国官方态度却相当明确。今年2月21日,中国商务部原部长高虎城在谈到RCEP时表示,中国将尽快和有关各方加紧磋商,尽早结束RCEP談判。据不完全统计,自从2016年11月份特朗普表示美国将退出TPP之后,中国官方已经先后5次表示力争尽快结束RCEP谈判。

这是否意味着,TPP失利给RCEP带来了更多的机会?还是说,没有TPP,一些国家会将重点转放在RCEP身上呢?

2017年2月27日,RCEP新一轮谈判于2月27日在日本神户举行,这是RCEP参与国在美国宣布退出TPP之后的首轮谈判。此后,《越南经济时报》在报道中表示,对RCEP抱有巨大希望。而日本共同社则指出,日本对中国掌握谈判节奏抱有警惕,希望避免中国掌握谈判主导权。

中债资信评估有限责任公司国家风险部资深分析师李昕对《经济》记者表示,与中国同为亚太地区大国的日本,自然不情愿适应由中国主导的RCEP贸易规则。因此,即便TPP失败,日本也不会寻求更多地参与RCEP。“相反,日本会继续强化与美国新政府的关系,日美之间达成双边贸易协议的可能性正在上升。”

但是对于TPP大多数成员国而言,“它的失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李昕认为,TPP标准过高,且停留在理论层面,一旦生效,一些国家不得不对自己长期重点保护的行业进行深度改革,阻力之大可想而知。对这类国家而言,RCEP对环保、劳工、知识产权等的要求更为宽松,将成为TPP失效后的最佳区域性贸易框架。从这个角度看,李昕比较看好RCEP的发展。

TPP马失前蹄之后,RCEP迅速成为国际社会看好的热点。很多人持有与李昕类似的观点,认为RCEP或许会取代TPP成为亚太地区最重要的贸易框架,因此,它可能更快地走向成功。不过,张季风却认为,RCEP里存在太多矛盾,“中印、中日、日韩之间的纠葛需要长期协调,不是眼下可以解决的。”

他也不看好包含亚洲太平洋经济合作组织(APEC)21个成员国的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因为FTAAP自从被提出来后鲜有进展,而美欧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即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早就被公认停滞。“如果在众多区域自由贸易协定中选择一个最能快速达成的,日欧之间的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PA)更值得期待,EPA进展丰富,且日本和欧洲之间矛盾较少。”张季风这样强调。

国家发改委对外经济研究所国际合作室主任张建平对上述观点难以赞同。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他指出,尽管RCEP是东盟十国加上中、日、韩、澳、新、印,但16个国家的合作意愿较强。东盟十国的合作基础不必多言,中、日、韩之间原本就有开展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的框架,澳大利亚和新加坡在TPP的当前情况下需要寻找“新组织”。“尤其是印度,没有被邀请进入TPP,它的危机感很强,不希望自己失去竞争优势,会更加努力地参与另一个贸易集团,那就是RCEP。”

据报道,从RCEP最新一轮谈判情况看,参与国大致分为3派。一是日本、澳大利亚和新加坡等以TPP成员国为中心的“重视高质量”集团,这些国家希望以TPP的自由化率为参考,反对达成缺乏实质内容的共识。其次是中国、菲律宾和印度等“以尽早达成协议为最优先课题”的国家,试图抓住美国转向保护主义、亚太地区产生空白的间隙掌握主导权,因此更注重達成协议的时间问题。再次是老挝、缅甸和柬埔寨等发展中国家,希望因此能够获得发展机遇。

寻求最高效贸易合作方式

自从美国宣布退出TPP以后,有猜测认为,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TPP成员国可能需要重新回到世界贸易组织(WTO)平台上。众所周知,WTO起源于1947年的关税与贸易总协定(GATT),在全球贸易规模急速发展、国家无法各自为政的时期兴起,是名副其实的全球性贸易组织。

然而,以降低关税为主要措施的WTO,集中关注贸易问题和多边议事规则,越来越面临发展瓶颈。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区域性贸易组织迅速发展,其低成本和多元化的特点,令其彰显勃勃生机,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欧盟。

至此,面对RCEP、TPP、TTIP、EPA以及FTAAP等众多区域贸易合作和数不清的双边贸易协定,我们不得不考虑:什么样的区域贸易合作最能引领潮流、最值得推崇?

“对于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来说,吃饭最重要的是要吃饱吃好,为成长提供充足的养分;对于中年人来说,吃饭最重要的是养生、健康,饭量小但要求更高。区域合作组织也是如此,不同国家在不同发展阶段需要不同的合作模式。WTO是国际贸易合作的基础版本,而TPP等是高阶版本,很难说好坏之分,不如说适合与否。”丝路智谷研究院院长梁海明这样解答上述疑问。

值得关注的是,全球制造业分工越来越细,全球化供应链也已经进入垂直整合阶段,每个国家都只是一个产品中间站,而这个产品不同的生产环节让参与其中的国家关系更为紧密。梁海明认为,这就让许多国家萌生出新的进出口贸易规律,新规律需要新规则,但他同时强调,不管是哪些国家创设新规则,都必须以WTO规则为基础。

他提到一个概念,即“进口内涵”。按照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官方定义,进口内涵是指一个国家出口产品总价值中蕴含的进口价值,也称“外资占出口总值的比重”,用作全球产业价值链分析中的重要数据。以苹果手机为例,尽管美国向全球各地出口该手机,但手机中的很多零件是进口的,进口零件的总价值占出口手机总价值的比重即为进口内涵。

“现在很多国家的进口内涵比例处在20%到50%之间,说明双边或多边贸易关系之紧密程度。如果一定要选出更高效的合作模式,那它应该是可以提供最大程度促进各国分工的贸易规则,能更清晰、高效地配置资源,而不是分裂合作、加强自我保护的规则。”

因此,梁海明认为,促进超高效贸易合作的规模,可以从双边关系开始,逐渐拓展到多边,再到区域甚至全球,以这样的趋势发展,一方面可以循序渐进,另一方面更能适应各国的发展步伐。他指出,从前中国被称作“世界工厂”,如今这一角色转由印度承担,十几年之后,或许会再次更换主角,显然不同角色有不同的贸易诉求,太过激进地发展反倒可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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