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鞋两种情

2017-05-18 11:10刘伟平
青年文学家 2017年14期
关键词:刘庆邦男权命运

摘 要:本文试以文本细读的方式对刘庆邦小说《鞋》中的“鞋”意象进行细致分析,通过男女主人公在“鞋”上的不同表现,表现了两种对待情感的态度,使“鞋”具有了超越其表面含义的象征意义,进而分析形成不同情感观念背后的深层原因,结合其他文本进一步观照女性自古以来不可逾越的历史宿命。

关键词:鞋;象征意义;女性命运

作者简介:刘伟平(1992-),女,汉族,黑龙江黑河人,海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4-0-01

刘庆邦以其细腻敏锐的艺术感知,加之将丰富的人生经历诉之于文字,在其短篇小说《鞋》中以唯美的笔法描绘了一个淳朴的少女求爱而不得的悲伤故事。文章以“鞋”为标题,亦以“鞋”为线索贯穿始终,因此“鞋”意象在文中就具有了特殊的含义,作为象征物折射出男女主人公对待爱情的两种不同态度,从中隐含着少女守明必然的悲剧人生,并且表现出一个永恒的时代主题,即女性永远无法逾越的历史宿命。

“鞋”对于男女主人公而言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于守明来说,“鞋”是其全部爱情理想的美好寄托,她的情感随着“鞋”的一次次出现逐渐浓烈。“鞋”的第一次出现,是守明与那个人订了亲后,“按当地的规矩,该给那个人做一双鞋了。”于是,守明内心对于那个人的爱慕找到了合理的寄托。此时的守明并不是在做一双普通的鞋,而是在努力编织自己的爱情罗网,并且倾注全部的热情与心血。第二次仅仅拿到那个人的鞋样子,守明便不自觉想象与那个人的亲切交谈,于是出现了一段生动的心理描写:

她问:“穿上合适吗?”

那个人吭吭哧哧,说合适是合适,就是有点紧,有点夹脚。

她做得不动声色,说:“那是的,新鞋都紧都夹脚,穿的次数多了就合适了。”

那个人把新鞋穿了一遭,回来说脚疼。

她准备的还有话,说:“你疼我也疼。”

那个人问她哪里疼。

她说:“我心疼。”

那个人就笑了,说:“那我给你揉揉吧!”

此时的守明已不满足于内心对待这份情感的珍视,而是幻想与爱人的甜言蜜语,希望得到感情的回应。在做鞋的过程中,“每一针都慎重斟酌”,将自己对于爱人的情感倾注到一针一线。甚至将鞋当成那个人的“脚”,贴在脸上,搂在怀里,放在胸口。这时的守明不仅渴望得到爱情的回应,甚至希望拥有那个人的身体,少女守明因爱情的美好激发了朦胧的性意识的觉醒。守明生活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相对保守的农村,一个女人决定嫁给一个男人就是要把一切交给他,是关乎一生幸福的重大决定,此时这双鞋已经承载着更为深远的意义,是守明渴望得到一生的郑重承诺。但是见面后守明两次提出让那个人试鞋却都没有成功。文章戛然而止,而从后记中得知,这双鞋最终因太过土气被退还回去,也暗示了守明注定失败的爱情。

文章通篇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哀愁,而反观全文,少女守明的悲剧命运早已在鞋的另一象征意义上有所暗示,这便是“鞋”对于男主人公的意义而言。文中男主人公所占笔墨不多,甚至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但是“那个人”却起到了支配守明全部行动与情感的作用,仅因为妹妹叫了“那个人”的名字,守明便不顾姐妹亲情与其大发脾气,足以见得“那个人”在守明心中的分量。守明虽生活在相对封建闭塞的农村,但婚姻自由的观念在此时也早已深入人心。她的爱情并不同于封建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鞋》的深刻含义即在于,表面上是“那个人”对守明的辜负造成守明爱情的悲剧。而实际上,则是女性低沉的历史天空下始终无法逾越的宿命。

自古以来女子以“三从四德”为美,甚至“女红的优劣”成为检验女人是否合格的标准。在文中做鞋成为检验女红优劣的“一个关口”,甚至从做鞋之中来检验对男人是否忠贞。将以做鞋为代表的女红这一简单行动,放大成为检验女子是否忠贞的标准,这一思想本身就具有极大的不平等性。女性为了获得正常的婚恋机会,一定要掌握优秀的做鞋技能,否则将得不到男性的赏识,自然也就无法获得婚姻家庭的幸福。更为重要的是,守明及其身边的女子,也是自愿成为男性检验的产物,甚至将做鞋当成一种表演,供男子检阅欣赏。女性在与男性相处过程处于劣败地位,始终处于男性权威的支配之中,而且女性身体甚至情感的脆弱亦在与男性交锋过程中自觉举手投降。

五四运动以来,妇女解放成为了时代的主题,表面上女性获得了追求婚姻爱情独立的自由,但是“娜拉走后怎样”始终成为无法解决的难题。守明生活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男女平等”的口号已然十分盛行,守明也与“那个人”因自由而结合,但是最终仍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这也恰恰证明无论时代如何,遭受伤害的始终是女性。平等思想的提出,实际上是占据话语主导地位的男权思想的展露,表面的平等蕴含着实际上绝对的不平等。政治高压下对于人性的压抑,使人性变得自私與冷漠,这一切的受害者也只是女性。“那个人”的进城,实际上意味着男性依靠体力的优势可以有更多选择改变命运,而女性却只能被动等在家中。作为女性而言,女儿性、妻性与母性这些社会角色的不自觉扮演,促使其自身困守在狭窄的生存空间,于是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夫死从子这些强烈的男权思想深深印刻在女性内心,女性悲剧甚至来源于心中的契约精神,为扮演合格的女性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幸福甚至是自由。

综上所述,刘庆邦作为一名具有人文情怀的现代知识分子,不着力描写大时代,而是描写时代之下小人物的命运,尤其是女性的命运。女性一直以来是被忽视的群体,甚至成为男权话语下被观赏的产物,而刘庆邦以细腻的心理描写,让女性成为女性自身,从而观照历史与未来。虽然文章背景发生在特定时代,但其价值却在于对女性命运的深刻思索,无论是封建时代亦或是现代社会,女性群体作为独特的存在,在与男性共同组建的社会与家庭之中,始终无法逾越女性的标签,扮演弱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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