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中最爱霓裳舞

文｜卢文丽

记者、作家、诗人

就中最爱霓裳舞

文｜卢文丽

记者、作家、诗人

湖滨水乐

西湖音乐喷泉（湖滨路25号，三公园）

是国内最有知名度、关注度的音乐喷泉之一。夜幕降临，一朵朵炫目的水花带着节奏盛开在西湖之上，让婉约的杭州夜色又多增添了一份都市的现代感。

① 西湖晚霞（曹元/摄）

② 西湖喷泉（吴海平/摄）

你是夏季里一把团扇/掩映西子绿肥红瘦的娇媚/温润眼波曳水袖缓缓流转/习习清风似含蓄歌吟/水是柔柔的平，山是淡淡的仄/望尽断桥的柳，西泠的松/亲吻湖畔的荷/——你是《鹧鸪天》，你是《醉花阴》/你是《浣溪沙》，你是《踏莎行》/我喜欢在湖边看音乐喷泉/荡着双脚，舔着冰淇淋

——《湖滨晴雨》（节选）选自《我对美看得太久——西湖印象诗100》

水，是万物之源。

老子《道德经》曰：上善若水。认为水是最为接近“道”的事物。《诗经•卫风•河广》中有：“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杭通航，有水才能有航。

杭州倚湖而兴、因湖而名，自古以来，就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杭州几千年的风雅，都是围绕着一汪迤逦湖水展开的。

↑ 阿乐头/摄

西湖是属于大众的，历朝历代，湖边总是红男绿女，游人如织。西湖不仅白天美，夜晚更美，杭州人的家门口，多了好几处观赏灯光秀和夜景的去处。西湖音乐喷泉可谓是最具人气的夜景了。

择一个傍晚，经西湖新天地，沿湖而行。湖水如美人风鬟雾鬓，在夕阳下静静舒展，水是烟波横，山是眉峰聚，偶有微风拂过，将倒映在水中的船影、飞鸟慢慢搅碎。走着走着，天就暗了下来，湖边的灯，也亮了起来，雷峰塔、城隍阁和保俶塔，梦幻一般熠熠生辉。一公园湖面上，那个周身发亮的小亭，叫集贤亭。古时，这一带水流弯曲，周围平沙浅草，专供八旗子弟骑射练武，故称“亭湾骑射”，为清代“钱塘十八景”之一。晚上，这里吹拉弹唱，十分热闹，唱越剧的、唱流行歌的，三五成群，各得其乐，是遐迩闻名的市民文化艺术角。

走上大华饭店临湖的九曲桥，夜幕已降，不远处，湖滨三公园的湖面上，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已然开启。伴随小提琴《梁祝》的乐声，七彩的泉水从湖底喷出，嫩绿的色泽仿佛垂柳纷披，含烟凝翠，横斜摇曳，流光溢彩，复又如星光万点，散入水中。迎面送来一阵凉风，水气扑面，如雨如雾，似花片满衣，丝丝凉意令人欣喜，孩子们更是嬉笑尖叫。这是从音乐喷泉飘过来的水雾。这水雾，落在脸上，仿佛春雪飘零，以手试之，衣袂尽湿。只要风向不变，越是走近，水雾越是浓密，纷糅交错，虽沾湿了发丝和面庞，内心却是欢喜的。

湖滨三公园是西湖音乐喷泉的主场地，也是观赏湖光山色的最佳处，无论晴雨，总是游客云集。站在这里，面对万顷碧波，三面青山如黛，峰峦叠翠，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韵味，最是耐人回味，因此，湖滨晴雨当选为“三评西湖十景”之一。

大樟树底下，观赏音乐喷泉的观众，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有饭后出门溜达的本地人，更多的是慕名前来观赏的外地游客，包括金发碧眼的老外，引着颈，举着手机或相机，拍着视频或照片。有的还拖着行李箱，估计是看完喷泉就在延安路坐地铁去赶高铁的吧。西湖音乐喷泉建于2003年，每晚两场，免费向公众开放。2016年5月1日晚，经过大半年整改，音乐喷泉复出当晚，5万粉丝挤爆了湖滨。

湖面上，相继变幻出五颜六色的荷花、风火轮、钱塘江潮，摇落满地繁华。各种水柱、水雾和水球，或若烟雨江南，上下随风；或若柳絮万顷，左右摇摆。待音乐进入高潮部分，飞奔向天穹的串串水柱，像是在夜的宣纸上尽情泼墨，追随天籁之音，扶摇直上。及至月光晶沁，喷泉止息，簇拥的人群缓缓归矣，仍余袅袅余韵，回荡在青山绿水之间。

若是春天，柳绿桃红，水色清亮，感受夜晚的湖畔花态柳情，山容水意，诗意别具。夜幕下，灯火闪烁绵延；空中，一弯上弦初月。尽管看不清绿烟红雾，弥漫的也全是影舞光亮，盎然春意。身边，人群鼎沸，摩肩接踵，你的脑海会蹦跶出“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或“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这样的诗句。苍茫中，波光漾动，音乐声起，每一滴飞向空中的水珠，似乎都带着力度，铿锵有力，向太虚而去。

夏季，看音乐喷泉是消暑的好方式。若是雨后初晴，空气清新，群山尽洗，苍翠欲滴，看喷泉在湖面起舞，心中一片澄明。时近七点，天还是亮的，好友佳人，或依树下，或坐湖边，空气里漂浮着爱情的气息，自身亦成为风景的一帧。倘若来得够早，还可占到前排座位，不仅可看树影婆娑，垂柳拂水，更可将音乐喷泉原原本本，瞧个仔细。喷泉乍现，舞姿翩跹，一曲蒙古族特色的《鸿雁》回响湖面，如缱绻乡愁弥漫，水澹澹兮生烟，若梅花点点拂面，疑似飘在云际。集贤亭附近的湖面上，荷花亭举，风过处，送来荷香阵阵，暗合了“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的意境。此时，若是下一点儿雨，那也是极好的，簌簌有声，打在樟树叶上，打在湖面与荷叶上，仿佛也带着颜色，共喷泉齐飞，像一道道酣畅淋漓的活泼泼光，在黛色的群山和湖面上空旋舞歌吟。

一个丹桂飘香的仲秋，曾应朋友邀约，在汪庄乘画舫游湖。金风送爽，天宇朗然，山色葱茏，丝竹绕耳。纵目远望，但见皓月当空，湖天一色，一幕七彩喷泉编织的变幻水帘成为唯一动态，勾勒出西湖秋日之恬淡。酒过三巡，不觉间船已泊在水中央。近距离观赏喷泉的动与静，疏与密，或逸笔草草，清新可喜；或雄伟绮丽，明月浮花。回望岸上景致，但见霓虹流转，乍明乍灭，人间浮华，虚空缥缈，如同“蓬莱宫在海中央”，自身亦仿佛成为西湖里的一滴。此情此景，恐怕连西湖里的鱼儿，也会跃出水面，竞相赶赴这人间的笙歌夜宴。

冬季，千山鸟飞绝。冬日的西湖，有着“断桥残雪”的简约与清寂。明代鉴藏家汪珂玉在《西子湖拾翠余谈》中评价：“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若逢刚下过一场雪，清冽中体味那份独有的韵味，让一曲《蓝色的多瑙河》似律动的生命恣意流淌，仿佛势不可挡的春天催开地底的花朵。雪湖加夜湖，美上加美，消受此般美景，又该是何等福分。

杭州的文化讲究韵律与得体，西湖音乐喷泉，融合了市井生活与品质生活，雅俗共赏，不失为西湖文化在时空变幻中流动的美。有了它，西湖既增了一份柔美，更添了一份英朗，宛若一位仙袂飘举的旷世佳人，年年岁岁，自美自持，舞着一曲霓裳羽衣舞。

据传，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期间，除了疏浚治理西湖，造福于民，还在杭推广当时京城流行的《霓裳羽衣舞》，让人在望湖楼和西湖画舫上排练，且赋诗赞曰：“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西湖是杭州的诗意和灵魂。当你仰着头，痴痴欣赏音乐喷泉，便是触着了诗意，便是与西湖有了脉脉无语的交流，便是与悠远的历史和多彩的现实，获得了一种超越时空的对话。

来西湖边看音乐喷泉吧，与西子的灵魂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