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深山愚公”走了30年育树百万株

李洋++李洪洲

那位前半生伐木、后半生植树“还债”的“倔”老头儿走了……

2017年3月12日，一年一度的植树节。在吉林桦甸殡仪馆，数百人前来送别一位老人——一位一生种下18万株树、培育了百万株树苗的老人。

2017年3月10日，被称为“深山愚公”的赵希海因病去世，终年78岁。 赵希海生前累积植树18万株，成活14万株，无偿培育捐献给国家100万株树苗。

赵希海老人的骨灰被埋在了深山中，与他挚爱一生的树木长伴。当天6点半，赵希海老人追悼会在吉林省桦甸市殡仪馆举行。吉林红石林业局副局级以上领导、机关各部室领导、基层单位党政负责人以及员工代表200余人参加了告别仪式。

随后，老人的骨灰被送到了他工作多年的批洲林场辖区内的一座深山上。这座山，他从1986年开始在此劳作，从伐木到栽树，不知道爬了多少回。

如今，老人将同这座深山永远相连，与他挚爱的绿树永世相伴。

深山里的“赵彪子”

发誓培育100万棵树苗

1939年，赵希海出生在扶余县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他做过爆破手，当过采伐工，1986年调到红石林业局批洲林场，一直在林业一线工作。

有一个夏天，一场洪水袭击了林场，民房倒塌、良田被毁，满目疮夷的洪灾景象刺痛了赵希海的心。“为啥洪水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因为土地缺少了树木的保护。”往日的满足感一扫而光，他心中隐隐作痛。

赵希海觉得，大山是林业人的根，不能无穷无尽地向大山索取，应该保护森林。种树的念头开始酝酿。

1986年春天，他开始种树。在林场的支持下，他得到了第一批树苗。每天凌晨三四点钟，他悄悄进山，刨坑、栽苗、扶正、踩土……天快亮时，他才匆忙赶下山去上班。直到1989年正式退休后，他终于有大把时间去栽树了。每天凌晨，赵希海都背着干粮袋、拎起工具，走进大山。饿了，吃点煎饼或馒头；渴了，喝点山泉水。这样的劳作，他不觉得苦，看着栽下的一片片小树苗，心中反而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老人栽树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林场。有人赞许，但也有人说起了风凉话，“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去遭罪，自己一分钱挣不到，图个啥？”甚至有人给他起了外号：赵彪子。

林间的空地很快被赵希海栽满了小树，他渐渐把目光放在私人开垦的小片荒地上，但这也遇到了许多阻力。

有一年春天，他在一片荒地上种树，开垦者拎着种子也来了。后者没好气地说：“你犯傻去别地栽去，这块地是我开垦的，你要在这里栽树，我都给你拔了！”赵希海也来了犟脾气：“这地是国家的！你拔了我还栽！”

第二天，老人照旧来到地上，发现栽好的树苗全被拔下来，横七竖八都被扔在地头。他心疼地捡起还能重新栽植的树苗，重新刨坑栽上。

传承：儿子接过栽树旗帜

最初，赵希海多从次生林中拔取树苗，后来用起了土办法，趁冬天去山里打树籽自己育苗。

冬天的山林里，冒着零下30℃的严寒，艰苦程度不言而喻。有一年冬季，老人为了打些珍贵树种黄菠萝的种子，翻了几座山才到达目的地。忙碌了一上午，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手脚被冻得发麻，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大树下。不知过了多久，寒风激醒了老人，他已经无法站立，拼命爬下山。到了公路边，路人发现老人趴在雪地里，将他送到林场诊所。

经过抢救，老人慢慢苏醒，他的手脚都被严重冻伤。救助老人的路人中，正有当初拔过老人树苗的开荒者，看到孱弱的老人，心中充满了歉意。

从那以后，赵希海的家人再也不让他独自进山采集树种，二儿子赵景春也加入了义务植树行列。每年冬季，赵希海父子俩都要打下近百公斤的珍贵树籽。这些树籽，累积算下来价值近20万元，但是老人把他们全部种到了林场特批的苗圃地里。

“父亲义务植树的精神，我会一直传承下去。”赵景春对记者说，“老爷子一辈子习惯了，闲不住。我们当子女的得支持他，更别说栽树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第一个以个人命名的植树日

2009年，吉林森工集团把赵希海当年第一次上山植树的日子———4月29日确定为集团的“希海植树日”。以个人名字命名的植树纪念日，在中国林业历史上还是首例。

在他的带动和感召下，批洲林场的职工家属都积极参与到绿化行动之中。“我父亲说，他想在有生之年培育出100万株苗木献给国家。”赵景春说，经过近30年的植树，老人生前累计植树18万株，成活14万株，并圆满完成了无偿培育捐献给国家100万株树苗的心愿。

树苗一年年长高，赵希海却越来越瘦，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这些年，赵希海动员全家人一起上山栽树。儿子、儿媳、孙子全上了山。老伴王翠莲是家里的支柱，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承担照顾家庭、孩子的重任。

2014年，老人突發脑血栓，行动不便。即便如此，他仍在能行动的时候来到苗圃。有一次，林区工人发现了跪在苗圃中拔草的赵希海，赶紧含着泪前去帮忙。

据红石林业局估算，赵希海这些年仅培育的树苗就价值约120万元，可是老人全部无偿捐献。其植树造林带来的社会影响及生态价值，更是无可估算。

“我父亲走得非常安详，他说自己的心愿完成了。”赵景春介绍，目前老人栽培的苗木已经超过了100万棵，这是老人和他最骄傲的事情。

评价

“名副其实的大山守望者”

提起赵希海，红石林业局党委宣传部长杨立国赞不绝口：“他用了近30年的光阴痴心播绿，与大山相依相伴，是名副其实的大山守望者。”

“他本是一名伐木工。如果说他做伐木工人的时候，是积极肯干的好员工，后来他培育树苗、栽树种树的行为则让人敬佩。”杨立国介绍，伐树本来是赵希海的工作，退休后他将种树当成了本职工作，“一心想把荒山秃岭变成绿色。”

“实话实说，赵希海并不是组织发动让他做出如此壮举的，最初是他个人的觉悟与行为，后来引起了组织的认可与关注。”红石林业局党委宣传部副部长郑晓然说，批洲林场也发动了许多员工，帮助老人义务育苗、种树。整个吉林森工集团都在向赵希海学习。

“每年到希海植树日，我们集团、林业局都会组织植树活动。仅我们批洲林场就有七八十人加入到其中。”红石林业局批洲林场党总支书记韩晓平介绍。

赵希海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场面，要数2007年12月14日，在北京展览馆。当天晚上，这里举行了“2007绿色中国年度人物”颁奖典礼，他被宣布当选。

这个奖项是我国首个由政府颁发的环保人物大奖。时任团中央书记处书记王晓，著名主持人、环境文化促进会副会长赵忠祥为赵希海颁奖。“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许嘉璐对和自己同龄的赵希海老人表达了由衷的敬意，说不能陪他上山种树，但是会在北京遥望，与其呼应。”

颁奖典礼上，主持人杨澜让他发表获奖感言，他想了好久后说：“我身体还挺棒的，植树、育苗要干到底，直到干不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