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盆旁的温暖

陈丽虹

印象中整个童年时代我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双鞋。夏天打着赤脚，冬天有一双男式解放鞋，是哥哥穿过的，大哥穿过了给二哥，二哥穿过了给三哥，三哥不合穿了，才传给我，可是我穿着它们，就像撑着两只小船，感觉很丑陋，除非十分冷，要不我是不穿的。

那时因为大人都在生产队做工挣工分，收工很晚，回来要做饭、喂猪什么的，所以一般晚上八点左右才能吃上晚饭，如果晚上有电影看，生产队会收工早一些。不过这种机会很少，一年也没几次。

所以晚饭后，要做的主要事情就是洗脚。母亲把做饭用的大铁锅洗刷干净，放一锅水烧。过了一会，母亲用手试了试水温说：“水热了，孩子们，来洗脚吧！”

厨房中央放着大木盆，我们叫它脚盆，是专门用来洗脚的。听到母亲喊，我们兄妹四人各自拿了小木板凳围坐在脚盆旁。母亲把搪瓷脸盆放在土灶台上，一手扶着脸盆，一手抡起大铝勺舀水进脸盆，然后把脸盆端到我们旁边，母亲搓着家里唯一的毛巾拧干，依次递给我们洗脸。我们的脸很脏，水黑了，换了水再洗，洗过脸的水，就倒脚盆里，母亲再加进一勺一勺的热水，直到水升到脚盆的三分之二位置。我们把脚搁在脚盆边，先伸进一只脚试试水温，然后两只脚一起放进脚盆。脚盆很大，我们兄妹四人及母亲，一共十只脚全泡在水里。母亲的脚又粗又大，她用她的脚搓着我们的小脚，当然我们自己也会用双脚互相搓着，哪只脚实在太脏，我们会把脏脚丫搁在脚盆边上，用手使劲搓，脚上就會搓起一层污垢，把脚伸进脚盆里，总能看到水上浮着从脚上搓下的一层污垢，这时候母亲就大笑着甚至是得意地说：“看看，那么多污垢，多脏呀！”母亲又换一盆水，我们的脚也差不多洗干净了，就一直泡着。冬天和家人在一起泡脚真是又舒服又温馨！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光，我们一边泡脚一边听母亲讲故事。《田螺姑娘》《蛇郎》《高文举中状元》《林超德卖水》《陈世美不认妻》……母亲讲了一个又一个，一遍又一遍。等我们都累了，脚盆里的水也早已冷了，母亲穿着木屐把我们一个一个背上床去。她自己收拾好脚盆，摆好凳子，然后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和我们一起进入梦乡。

尽管小时候没有电，没有电视，没有什么娱乐节目，还常常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能天天和母亲在一起，有母亲的爱，所以我们感到很幸福，有母亲就有了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