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民日报》（2010—2014）字母词看字母词入典问题

魏巧莉

字母词是现代汉语中一种新兴的词汇现象。随着字母词在现代汉语中的广泛使用，越来越多的词典收录字母词条，人们开始关注字母词的入典问题。鉴于此，本文通过2010-2014年权威报纸《人民日报》的语料统计，分析字母词在《人民日报》中的使用现状，主要围绕《人民日报》中字母词的分类，字母词的数量分布、造词法、语义内容、语用频率，字母词在篇章中的使用特点等展开论述。语言是动态发展的过程，字母词的入典情况也应随着语言环境的变化而发生相应的变化，这符合词典作为工具书紧密联合实际，反映并服务于大众语文实践的属性要求。那么，哪些字母词应收录到词典中，哪些应删改，笔者认为字母词的使用状况是入典的重要依据，字母词的入典又反过来使其在大众语文中的使用更加规范化。

近年来，字母词被越来越广泛地应用在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主要以网络、媒体、字典等为载体进行发展和传播，因此这一现象也逐渐引起了语言学界的广泛关注。关于字母词的使用现状在语言学界也众说纷纭，存在两种对立的观点，学者主要关注字母词的使用规范和汉语的纯洁性。那么，对字母词进行研究或做出论断，人们必须对它的使用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下面，笔者将选取《人民日报》这一权威媒体为样本，对字母词的使用情况进行调查研究。

大众媒体是语言使用最为活跃的领域，在语言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报纸作为重要的媒体语言，是字母词产生和发展的重要载体，同时，报纸的使用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字母词的普及，权威媒体对大众语文的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本文选取的考察对象是2010-2014年的《人民日报》部分版面上出现的字母词。首先，《人民日报》是全国最权威、严肃的综合性日报，一方面具有及时性和实效性，另一方面其在选用字母词上更具有权威性，对下文字母词入典问题的对比研究来说也更有意义。其次，选择2010-2014年为期5年的时间跨度，可以历时地审视字母词的使用情况，更重要的是以2012年第6版《现代汉语词典》出版为界限，为字母词入典问题提供一定的语料支撑，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本文的语料均来自《人民日报》的纸质缩印版。

由于人力、物力所限，本次調查研究采用随机抽样的方法，从2010-2014年中每年选取一周的语料作为样本进行考察，以2010年为例，周一选1月4日，周二选3月9日，周三选4月28日，周四选6月3日，周五选7月16日，周六选9月18日，周日选12月19日。以此类推，其他年份亦是如此。从一年中分散地选择一周为样本，主要为避免样本过于集中，导致内容比较相似，搜集到的字母词不够丰富或典型。虽然抽样调查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是由于样本较小，样本语料具有局限性，可能会存在某些覆盖不到的现象和问题。因此，这次调查仅仅通过一个为期较短的初步调查，对报纸中字母词的使用状况作一个大致的了解，更为深入的分析还有赖于日后大规模的语料调研。

统计显示，2010-2014年每年一周合计35天的《人民日报》样本语料中出现字母词490个，共1 597次。具体情况如下：

一、字母词的分类和数量分布

按照字母词的构成类型，可将其分为以下五大类：

（一）纯字母词

纯字母词是指一个字母词中不含有数字、汉字其他符号，全部采用外文字母，其中大部分是英语词汇的缩略语。在样本语料中，纯字母词共有306个，占字母词总数的62.45%。例如，WTO（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ganization的缩写）、GDP（国民生产总值，gross national product的缩写）、CEO（首席执行官）、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CBD（中央商务区）、IT（信息技术）等大都是来自英文的缩略语。此外，还有像ipad，ibooks和MAKERS（创客）等纯字母词，在汉语中找不到相对应的词来代替，所以用其本身音译的形式。这些词都是用来表达一个完整的概念，都是由字母组成，不含有数字、汉字等。

（二）汉字字母词

汉字字母词是指由汉字和字母组合而成的词语。这类词样本语料中共出现83个，占字母词总数的16.94%，如DNA（脱氧核糖核酸）与DNA芯片（基因芯片）。字母和汉字是汉字字母词的有机组成部分，二者缺一不可，共同来表达一个完整的概念。根据字母和汉字的组合方式，汉字字母词可以分为三小类：字母在汉字之前的字母词，如POS机、X射线、QQ群、K联赛、U型槽等；字母在汉字之后的字母词，如卡拉OK、欧V、冰穹A、客户B等；还有字母在汉字中间的字母词，如维C银翘片等。

（三）数字字母词

数字字母词是指由数字和字母构成的字母词。此类字母词在样本语料中共出现78个，占字母词总数的15.92%。研究显示，数字字母词大多是由几种要素组合在一起的，可以表达多项内容。例如，3C：Communication（通信）、Computer（计算机）、Consumer Electronics（消费类电子产）等。有的数字字母词只表示数字概念，如H1N1、H7N9都是一种病毒名称的缩写，205B表示向后翻腾两周半屈体，属于体操运动员的一种动作的代号。

（四）拼音字母词

拼音字母词即来源于汉语拼音的字母词。这类字母词中的语用频率也比较低，相比之下是这五种类型中最少的一种，在样本语料中仅出现4个，占总词数的0.82%。这些字母词由汉语拼音字母组成，如：GB（国家标准，汉语拼音guobiao的缩写）。除了样本语料中出现的还有，PSC（普通话水平测试，汉语拼音putonghua shuiping kaoshi的缩写）、RMB（人民币，汉语拼音renminbi的缩写）等。

（五）数字、字母和汉字字母词

这一类字母词由数字、字母和汉字共同构成，数量也不是很多，共19个，所占比例为3.87%。例如，SCT-1号、4YZP系列、PEAP1000核反应堆、4A级、D1裁判等。

简而言之，字母词的分类和数量分布，如表1所示。

二、字母词的造词法

通过对字母词的搜集整理，笔者发现，字母词的产生方法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根据调查结果，可以简单总结以下五种造词法。

（一）直接引用法

直接引用法产生的字母词没有经过借入汉语后的任何后期加工改造，以字母词原来的面貌出现。这种方法产生的字母词主要是一些名称类字母词，如FMAKERS（创客）；或直接引用企业公司名称，如FORD（福特）；或产品名称，如Midea（美的）；或机构名称，如MASTERCARD（国际银行卡组织）。还有部分金融或科技方面的词，如FLASH（一种流行的网络动画设计软件）等。

（二）缩略法

缩略法指由英文全称首字母或汉语拼音首字母缩略而生成字母词的方法。这类字母词的生成由英文全称的首字母或汉语拼音首字母缩略而成。如VDC（Venture Development Corporation）美国投资发展公司、CBD（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中央商务区、DV（Digital Video）数字摄像机制式、HSK（Hanyu Shuiping Kaoshi）汉语水平考试等。以上这些字母词都是由其全称的每个音节或字音的首字母组成，缩略以后仍代表该词原始的意义，只是把形式变简单，词汇意义并没有发生变化，因此这类字母词的生成简洁且易于记录。

（三）象形法

象形法主要是用英文中的某个与事物特征相像的字母来指称该事物，字母词的读音一律采用英文字母的读音。这类字母词与其他字母词不同之处在于，它既和外语词语的缩略形式不一样，也不同于外文或汉语的全称，不是由直接引用法产生，也不是缩略法的产物，而是字母来源于类似事物形状的英文，此外在字母之后还会加上相应的汉字，作为字母的解释说明。例如，“T”型台、“U”型槽、V字领，还有人们所熟知的T恤衫，一种短袖套头上衣，因略呈T形而得名，同时，“T恤”又是英语shirt的粤语音译。

（四）特殊造词法

特殊造词法是字母词造词法中比较少见的一种。以QQ为例作说明，QQ以前是由于模仿国际上的一个聊天工具ICQ而得来的，意为I seek you（我寻找你），腾讯网站的设计者模仿它，在ICQ前加了一个字母O即OICQ，意为opening I seek you，意思是“开放的ICQ”，但遭遇侵权诉讼，于是，就把OICQ改名为QQ。

（五）标记法

标记法就是指利用外文字母表示顺序或类型生成字母词的方法，如B型、A股、B队、甲A等。

三、字母詞的使用情况

除了以上字母词分类和造词法的特点分析以外，笔者还通过对《人民日报》样本语料中的字母词对比统计分析，作了以下一些思考。

（一）语义内容涉及面广

字母词的语义内容涉及方方面面，这和报纸分为不同的版面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对《人民日报》字母词搜集的过程中，笔者发现，时政要闻版面很少出现字母词，而在经济、体育、社会版字母词出现较多且种类丰富。根据字母词的语义内容可以大致分为政治、经济、文化、体育、科技、医疗和其他这几种类型，在不同领域，字母词的使用和分布是很不均衡的，一般而言，经济、科技和体育的方面的字母词较多，政治、文化、医疗等方面较少。

（二）语用频率差异大

字母词的语用频率也存在着较大差异，字母词语用频率的高低和很多因素有关，同时也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其字母词的使用情况和其知晓度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在《人民日报》的样本语料中，语用频率较高的有GDP、CPI、QQ、3G、A股等，这些字母词的频繁使用从侧面反映出人民日常生活与网络、科技、经济的联系之紧密。

（三）在语篇中的使用形式多样

字母词在语篇中有不同的使用形式，主要包括以下四种：第一种，字母词单独出现，这通常是一些常见的字母词，如GDP、QQ群、LED、COD、CBA、POS机、A股等，即使不作任何注释说明也不影响读者理解。第二种，汉语全称在前，字母词以括号注释的形式在后，字母词充当解释说明成分，如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全球移动互联网大会（GMIC）、中国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等。第三种，字母词在前，汉语全称以括号注释的形式在后，字母词在此扮演的是被解释说明性的成分。如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CAD（计算机辅助设计系统）、CAE（计算机辅助分析）等。第四种，字母词和汉语全称作为并列结构同时出现，汉语全称对字母词作注释说明，如江河湖波容纳污染物COD、AST3南极巡天望远镜等。

《中华人民共和国通用语言文字法》有明确规定：“汉语文字出版物中需要使用外国语言文字的，应当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作必要的注释。”从上述分析归纳可以看出，《人民日报》做到了这一点。

通过对《人民日报》所出现字母词的调查统计可以看出，字母词的使用是在有限的、可控制的范围内，并没有达到泛滥成灾的程度，还没有损害到汉语文字的纯洁性。当然这并不等于说，字母词在大众媒体中的使用是完全合乎规范的，国家仍需对字母词制定相关的使用标准和规范，保证其有序健康发展。

四、《人民日报》进入《现代汉语词典》的字母词

根据笔者统计，2010-2014年《人民日报》中出现的490个字母词在第6版《现代汉语词典》中被收录了66个。

那么，为什么《人民日报》有些字母词能被收录到词典中，有些则不能呢？通过分析，人们不难发现，这些被收录到《现代汉语词典》中的字母词，有一些共同的特点。

（一）语用频率高

语用频率高的字母词通常会收录到《现代汉语词典》。例如，《人民日报》的GDP（国内生产总值）几乎在每一期都会出现，并且出现频次不止一次，类似的字母词还有CPI（消费者价格指数）、NBA（美国全国篮球协会）等。

（二）具有典型性

在某一领域具有典型性的字母词也被收录到词典中。例如，CCTV（中央电视台）在样本语料中出现频次并不高，但是该词在电视传媒领域可谓是典型的字词，类似的还有M0（流通中的现金）、M1（狭义货币供应量）、M2（广义货币供应量）在经济金融领域也被广为熟知。

（三）知晓度高

知晓度高、与大众日常生活联系紧密的字母词被收录到词典中。例如，QQ是一种流行的中文网络即时通信软件，在现代人们的日常通讯中可谓是必不可少的聊天工具。类似的有PM2.5（在空中漂浮的直径小于或等于2.5微米的可吸入颗粒物），环境问题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该字母词已经成为热门字母词。

语言是动态发展的过程，字母词的入典情况也应随着语言环境的变化而随之发生相应的变化，这符合词典作为工具书紧密联合实际，反映并服务于大众语文实践的属性要求。那么，哪些字母词应该收录到词典中，哪些应删改呢？笔者认为最重要的参考标准是字母词的使用状况。第一，语用频率高、在某一领域具有典型性的字母词应该收录到词典中；第二，大众知晓度高、与人们日常生活紧密联系的字母词，必然备受关注而被广泛使用，收入词典也是大势所趋；第三，较为低俗的字母词或一些网络用语尽管被人们广为熟知，如SB、BT（变态）等，笔者认为不应该入典。此外，那些专业性很强、比较敏感或者目前处于发展阶段而不太稳定的字母词也不适宜收入词典。

（中国传媒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