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夜宴图》赏析

2017-07-22 01:47王佳琪
牡丹 2017年18期
关键词:韩熙载夜宴李煜

王佳琪

《韩熙载夜宴图》是中国画史上的名作,也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该作品由题跋和图画两部分构成。本文从这两方面分别进行赏析,与周文矩的《宫乐图》进行对比赏析,展现其独有的艺术魅力。

一、《韩熙载夜宴图》简介

《韩熙载夜宴图》是五代十国时南唐画家顾闳中的作品,现在存世的是一幅宋朝的摹本,绢本设色,宽28.7厘米,长335.5厘米,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它以连环长卷的方式描绘了南唐重臣韩熙载在家开宴行乐的场景。韩熙载每次夜宴盛大的开启,和宾客一起放浪形骸,纵情声色。这幅图描绘的就是一次韩府夜宴的全过程。这幅长卷线条准确流畅,工细灵动,充满表现力;设色清丽雅致,而且富于层次感,神韵独出。

(一)历史背景

五代十国时期(907-960年),这是中国历史上一段极其混乱的时期。统一的中国实际上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许多地方割据势力,有的由汉人掌控,有的由蛮夷掌权,在混乱中交替存在。南北之间的斗争冲突再次发生,这就是每一次政治巨变的副产品。中国重新陷入四分五裂之中。南唐后主李煜继位后,北方的宋朝威胁着南唐的安全,李煜一方面向北宋屈辱求和,一方面又对北方来的官员百般猜疑、陷害,整个南唐统治集团内斗争激化,朝不保夕。

(二)创作背景

宋徽宗(1101-1126年在位)时期编簒的绘画著录《宣和画谱》中有一段文字,记述了顾闳中在10世纪创作《韩熙载夜宴图》的故事:

“顾闳中,江南人也,事伪主离石为待诏。善画,独见于人物。是时,中书舍人韩熙载,以贵由世胄多好声伎,专为夜饮,虽宾客糅杂,欢呼狂逸,不复拘制。李氏惜其才,置而不问。声传中外,颇闻其荒纵,然欲见樽俎灯烛间觥筹交错之态度不可得,乃命闳中夜至其第,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以上之。故世有《韩熙载夜宴图》。”宋徽宗记载的版本是李后主听闻顾闳中沉迷声色,不接受当朝拜相,李煜惜其才,于是就派人前来画了他夜宴宾客的放浪情景,而后又派人将画作送至韩熙载府上,使其感到羞愧。

但还有一个版本的记载就是说,李煜继位,猜忌心很重,杀了很多北方人,韩熙载为了逃避李煜的猜忌,而故意纵情声色。李煜为了验证他是否是真的沉迷酒色,所以派人进入其府,绘制了夜宴图的长卷。笔者更倾向于后者的说法。

(三)人物关系介绍

李煜:初名从嘉,字重光,璟第六子,公元961年嗣位,是南唐第三任国君,史称南唐后主。975年,宋将曹彬破金陵,李煜降宋,封违命侯,改封陇西郡公,太平兴国三年七月卒。他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诗和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浪漫气息的皇帝和著名的文学家之一。

韩熙载:历任南唐三朝,官位显赫,南唐主要的政治家。字叔言,因父被李嗣源所杀而奔吴。韩熙载因为是北方人,始终没有得到重用。

顾闳中:江南人,五代十国中南唐人物画家,曾任南唐画院待诏,用笔圆劲,间以方笔转折,设色浓丽,擅描摹人物神情意态。

周文矩:中国五代南唐画家,建康句容(今江苏省句容县)人,生卒年代不详,约活动于南唐中主李璟、后主李煜时期(943~975年),后主时任翰林待诏。周文矩工画佛道、人物、车马、屋木、山水,尤精于仕女。周文矩也是出色的肖像画家。

(四)历史评价

唐代诗人白居易,他站在中国文人的角度,认为有志向的大夫如果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負,就应该去做个隐士,对韩熙载的行为表示支持和认可。“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喧嚣,不知作中阴,隐在留司官。”

而乾隆皇帝从皇权出发,摒弃了文人所倡导的浪漫主义观点,他抨击其为“岂非叔季之君臣专事声色游戏,徒贻笑后世乎”,以此警戒后人。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所有的被乾隆写下题跋的名画,其价值都要大打折扣。

明末清初的政治家孙承泽从另一个角度对这幅画作出评论:“然画者但知其绘事,而不知其用意之深也。熙载当五代之末,能知赵点检不可测,识已过人,又知时事日非,而耻为之相,故以声色晦之。常语僧德明曰‘吾为此行,正欲避国家入相之命。僧问何故避之?曰:“中原一旦真主出,江南弃甲不暇,吾不能为千古笑端。此其高识,岂画家所能知耶。”韩熙载认为,北方一直对南唐虎视眈眈,如果北方真命天子出现了,人们连丢盔弃甲的时间都没有了。此种情况,他不能接受当朝拜相,否则会沦为千古笑谈。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韩熙载的政治抱负和理想完全破灭,而且亡国当俘虏的命运迫在眉睫,个人的内心和客观的现实错综复杂,使他除了用声色娱乐来安慰和麻痹自己,已经没有别的出路。

可见,历史上对《韩熙载夜宴图》的褒贬也是不一的,还是要从身份地位的圈子里跳出来,用客观的眼光去观看绘画本身,毕竟任何文本都不能代表完全的历史真相,人们要把画作放到当时的历史环境里去分析、去欣赏,才能获得最直观的看法。

二、《韩熙载夜宴图》图画结构

(一)画面整体

在《韩熙载夜宴图》中,作者采用了线描和图绘相结合的手法,因为唐宋主要推崇的就是线描的绘画手法,到了元明清才变为图绘的风格,这幅画不仅超前的采用了图绘的风格,还将其与线描相结合,具有跨时代性。在图绘上,作者采用了绯红、朱砂、石青、石绿等色,对比强烈。人物的描绘多用朱红、深棕等凝重的色彩,室内的家具,如桌椅床帐,则多用黑灰涤棕等凝重的色彩,人物与家具两者之间相互衬托。

《韩熙载夜宴图》是一幅叙事手卷,在缓慢打开手卷的过程中,(像连环画一样)五段场景依次呈现在观画者的面前,每段场景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单元。画卷从右向左展开的同时,整体看上去是一个开放的图卷,实则每个小屏风构成的小场景又都是一个个封闭的独立单元。

(二)分画面

《韩熙载夜宴图》是一副典型的中国古代长卷式人物画,分为“听乐、观舞、暂歇、清吹、散宴”五段。从左向右慢慢展开画卷,五幕画面依次呈现,画卷展开首先看到的是高冠长髯的主人公韩熙载正和一位身着红袍的状元郎坐在床榻上,韩熙载脸上写满了沉闷与压抑,教坊副使李家明之妹正在弹琵琶,她的哥哥与众位宾客聚在一起认真地听者琵琶,所有人的目光中心点都集中在了琵琶女的身上,正如劳拉·穆尔维的公式中提出的一样“女人作为形象,男人作为观看的承担者”。宴会刚刚开始,所有人既被动又拘谨(见图1)。

再往后看,画面空间跳跃到了另一个场景之中,原本画面当中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王屋山正在跳“六吆舞”,韩熙载不再作为一个纯粹的看客了,也进入到了整个夜宴的进程中。他亲自为舞伎击鼓(见图2),气氛逐渐变得热烈动荡。比较有趣的是,韩熙载的好友德明和尚不期而遇此景,尴尬地半举着手,似乎是刚鼓掌完毕,又似乎是出家人的举手诵经,满脸羞愧与不安,不敢望向舞伎而只是盯着击鼓的韩熙载。随着画面的展开,第三段休息的场景也呈现在了眼前,韩熙载又出现在了卧室的画面中,宴会举行到了一半,开始中间休息,人物安排相对松散,韩熙载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躺在内室的卧榻上(图3),一边和侍女交谈着,一边洗着手,作者通过较狭小的篇幅和对韩熙载面部表情的刻画,表达了韩熙载心中仍然愁闷不解的心情。第四幅画面,韩熙载从休憩的放松过程中走了出来,表演式的愉悦又出现在脸上,休息过后是更充沛的精力,画面中的韩熙载身着白色睡衣盘坐于椅上,宽衣袒胸(见图4),乐伎们服装艳丽,动态婀娜,侍女们步伐轻盈。然而,画家顾闳中用韩熙载手中蒲扇的不自然僵直在空中的样子,表达出韩熙载实际的内心状况。随着画面的展开与空间的变换,来到了画面最后的部分,“散宴”,宴会结束,宾客有的就此离去,有的依依不舍地和舞伎谈心调笑,而这个时候的韩熙载,僵直地伫立在这个场景的中心位置(见图5)。他的视线范围是前面四段的场景,画面也从这里结束,整个画卷交织了一种热烈而冷清、缠绵又阴郁的气氛。

(三)屏风

《辞海》定义“屏风”为“室内挡风或作为障蔽的用具”。对于屏风的最早记载,应该是《礼记》中的“天子负斧依,南乡而立”,即天子应立于屏风前,面朝南面。此处的屏风作为一件实物发挥着它应有的作用。在《韩熙载夜宴图》中最大的一处亮点,就在于顾闳中对于屏风的运用,屏风在画面中既担当了实物发挥着隔断空间的作用,又担当着五幅画面的分割者,将画面切割成了五个空间时间不一样的独立小画面。

如图6所示,在《韩熙载夜宴图》的五段场景里,四个单元有屏风的参与,画面中屏风的斜边并不像传统西方透视那样集中于一点,但大都交汇于每一段场景的中轴线上。同时,屏风有规律地沿着场景的连接线放置,一方面跳出画面之外担当了五段场景的划分者,另一方面又是画面里的陈设物,将五幅独立的小单元连成了一个整体,既结束了上一个场景,又开始了下一个场景。

在前文中有提到,顾闳中是被李煜派过来偷偷监视韩熙载夜宴的情形的,也就是说,画家并不在此次夜宴的受邀者的行列之中,以一种窥探者的形象混迹在夜宴的进程中,也体现了李煜“然欲见樽俎灯烛间觥筹交错之态度不可得”的心理,顾闳中目识心记,归而绘之。人们不妨带着这种窥探的视角,再次回到画面当中,在第一段的结尾处,琵琶女的身后以屏风作为结尾拉开了下一单元的帷幕,但屏风后一位女子正从这个屏风后探出半个身子来,窥视着前面的宴会。在夜宴图的第二段“观舞”的结尾处没有出现屏风,但出现了两名女子,一位抱着琵琶的乐伎与背向观众捧着酒器的侍女,身体前倾,似乎都正准备离场,暗示了主宾暂息,不露声色的姜画面导入下一场景。最为明显的是最后两段场景之间的屏风,四场景的女子正隔着屏风与五场景的一个男人说话,她指着相反的方向,似乎在示意他到后面去,將观者的视线成功地引入到画面的第五个单元。这些屏风与画面人物的处理,将孤立的五个小单元连接成了连续的画面,就像细胞与细胞链的构成一样,链把孤立的子细胞,巧妙地连接、组合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三、结语

五代十国时期,统一的中国基本上已不复存在,战争四起,在这样的背景下能流传下来的艺术品实在是罕见。但是,这也是一个承前启后的时期,它一方面继承了隋唐时期的灿烂文化,另一方面也为元明清时期中国封建王朝的另一个大繁荣盛世的到来奠定了基础。

肖像画在五代十国时期已经非常成熟,发展到了一定高度,展现了顾闳中高超的绘画技艺与敏锐的洞察力。顾闳中通过描绘夜宴上不同人物的神态、内心感受和动作,把整个夜宴过程表现得非常完整,丰富了画面内容,让作品有血有肉,使人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超越了空间的界限,似乎已经进入了画面的那个瞬间。其中,对韩熙载的描绘更是重中之重,充分表现了其内心世界。主人公郁郁寡欢的凝重表情,同夜宴歌舞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画作表现出韩熙载复杂、纠结、矛盾的内心世界。他有心报国杀贼,但是南唐政治腐败,亡国之日即将到来,他已经无力回天。这种矛盾的内心表现,使画面中的人物活了过来,从而使《韩熙载夜宴图》的内涵得到了升华。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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