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黑玫瑰

⊙隋忆越［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苏 南通 226000］

战火中的黑玫瑰

⊙隋忆越［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江苏 南通 226000］

黑人女性剧作家琳恩·诺塔奇以当代非洲刚果内战中妇女的悲惨命运为主题，以托尔特·布莱希特的《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为灵感，创作了戏剧《摧残》（ ）。本文对之进行内容解读和主题解析。

《摧残》 琳恩·诺塔奇 “大胆妈妈”

黑人女性剧作家琳恩·诺塔奇（Lynn Nottage，1964— ）是位“后现代时期的当代剧作家”。她是第一位两度荣膺普利策“最佳戏剧奖”的女性作家，分别是2009年的《摧残》（ ）和2017年的《汗》（ ）。诺塔奇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区，曾先后在布朗大学和耶鲁大学求学，目前在哥伦比亚大学担任副教授，同时在耶鲁大学担任讲师。曾经创作过《泥，河，石》（ ，1997年）、《亲密的礼服》（ ，2003年）、《我们的战争》（

2014年）和《汗》（ ，2015年）等戏剧。

位于非洲中部的刚果，拥有极其丰富的矿藏资源。但自1998年刚果战争爆发以来，至少有500万人死于战乱，使得这场战争成为“二战”后世界上最残酷的冲突。包括政府军和叛军在内的各方军队烧杀抢掠、洗劫村落、强奸妇女，无所不为。强奸和摧残妇女成了这场战争中各方势力最常用和最残酷的武器，无数妇女惨遭蹂躏，令身处和平民主社会的人唏嘘。由反叛军、部落武装和政府军造成的刚果境内的强奸案日益增多，被认为是非洲纪律最败坏和最腐败的罪行。面对如此摧残女性、灭绝人性的犯罪行为，作为非裔当代美国女性剧作家的诺塔奇义愤填膺。她于2005年亲赴刚果和乌干达难民营，采访战争中的受害者。她发现，这些在内战中被蹂躏和强暴的女性中，很多人愿意倾诉自己的遭遇。她们用倾诉来抚平内心的伤痛，以此获得活下去的勇气。这一幕幕人间惨剧令诺塔奇心如刀绞，一种强烈的冲动使她产生了创作的欲望。

诺塔奇以当代非洲刚果内战中妇女的悲惨命运作为主题，以德国作家托尔特·布莱希特的《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为灵感的源泉，创作了一部触动读者和观众灵魂，引发世人深思的剧作——《摧残》。剧作通过讲述一位精明的中年妇女纳迪妈妈（Mama Nadi），收留十多位在战争中遭到摧残而饱受折磨的年轻女性，在刚果小镇开设酒吧兼妓院的故事，揭示战争的残酷和人性的复杂。《摧残》于2008年底在芝加哥古德曼剧院上演，2009年年初又在百老汇曼哈顿戏剧俱乐部演出。联合国许多部门的官员，包括时任秘书长潘基文，都前往观看。

布莱希特的《大胆妈妈和她的孩子们》创作于20世纪30年代，描写了女主人公安娜·菲尔琳，即“大胆妈妈”，在战乱炮火中带着三个孩子，拉着货车随军叫卖，把战争视为谋生的依靠。这个把希望寄托于战争的女人，最终家破人亡。“大胆妈妈”是一个战争中的牺牲品，同时也是一个战争的支持者。布莱希特的剧作给了诺塔奇极大的启发，诺塔奇重新书写了一个当代的“大胆妈妈”——纳迪妈妈。

女主人公纳迪妈妈收留十几名饱受战争摧残的妇女，在刚果小镇开设酒吧兼妓院，从中敛财致富。戏剧集中反映索菲、萨莉玛和约瑟芬这三位女性在纳迪的酒吧妓院里的卖身卖艺生活。随着戏剧情节的推进，她们遭受强暴和摧残的梦魇般的经历逐渐展现在读者和观众面前。索菲说到：“每当我唱歌时，我祈祷痛苦快点结束。他们对我所犯的罪行深深地扎入了我的身体。每走一步，我都感到就在里面，疼痛难忍，今后都会是这样。”萨莉玛在菜园劳作，一队兽兵闯入菜园强奸了她，踩死了啼哭的孩子。随后她被劫入了丛林，数月后萨莉玛有了身孕就被抛弃。她成了村里的耻辱，再也没人愿意接受她。萨莉玛说：“矿工只求生理上的满足，仅此而已。而军人他们要的更多，还要性命……”杀戮成了一场冷血游戏。商人克里斯蒂安说：“我看见一个士兵拿着一把弯刀，走到一个男人面前，挥刀砍下男人的头颅，把头颅抛向空中。”萨莉玛想念家人，想念死去的孩子，最终选择自杀，用自己的命解救了酒吧，临终前对军队士兵说：“你们再也不可能用我的身体来打仗了。”约瑟芬是当地酋长的女儿，有一次她无意中露出肚子上的一圈大伤疤，她的整个肚子都已经变了形。遭到强奸的妇女和女孩通常不再被自己的丈夫和村子里的男人接受，因为她们已经被玷污，极有可能染上性病和艾滋病。她们被强奸过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人要了。因此，部分妇女有家不能归，只好聚居在外面的草棚里；部分妇女即使被允许回家，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迎娶别的女子。尽管她们被蹂躏被侮辱，但困扰她们的最大问题却不是心灵上的伤害，而是压倒一切的生存威胁。无助的女人们苦苦哀求着，不为别的，只为顽强地活下来。

布莱希特把“大胆妈妈”塑造成一个始终未觉醒的人，她丝毫未从自己的遭遇中汲取教训，甚至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子女的死亡负有责任。而诺塔奇并非简单仿制布莱希特的戏剧。诺塔奇笔下的纳迪拥有双重性格，亦正亦邪，人物形象立体而丰满，人性的复杂在纳迪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展现和诠释。纳迪既剥削可怜的姑娘们，同时又保护着她们。当纳迪听说索菲的身体饱受摧残而无法接待客人时，当即表示无法收留。但是当她见到索菲的悲惨模样，听了她的辛酸遭遇后，生出怜悯之心，答应留下她以歌舞娱乐客人。纳迪常说：“如果一切都好，每人分一杯羹。如果情况糟糕，那么妈妈先吃。”当纳迪发现索菲偷藏私房钱后，以为索菲在准备逃跑的路费，非常气愤：“说，你拿我钱想干嘛？我要把你扔到外面路上（让军队抓走）。”当她知道索菲偷偷攒钱是为了准备手术（治愈她的外科重建手术）时，又默认了。纳迪努力让自己经营的酒吧妓院远离战火，成为当地最安全的地方。纳迪经常说：“她们在这儿比在家里要安全，因为国家被洗劫一空。”凡进入酒吧的士兵都要交出弹药：“先生，必须要求你把子弹留在柜台，否则甭想进去。”《摧残》的核心思想是礼赞和探索人生最复杂的特征：神圣的世俗、可超越的绝境、美丽的过错、慷慨的自私……”和残酷的战争、无情的蹂躏、不休的杀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黑黑的丛林中生机盎然，是快乐的绿洲”，战火中的人性和关爱分外珍贵。商人哈拉里要在黎巴嫩为约瑟芬买套房子，把她带到那里开始正常人的生活。当政府军要以窝藏叛军罪为理由踏平纳迪苦心经营的酒吧时，她首先想到的是让身体不便的索菲带上手术费先走。这部剧作深刻表达了人性和爱，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人们期待，生存，梦想，充满温情。

《摧残》中多处出现非洲歌舞，剧场演出现场有乐队同步伴奏。剧中的歌舞和布莱希特戏剧中的歌曲不同，不是离间性的冷峻评论，而是不断推进剧情发展的手段。在炮火之中，人们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来抚平心灵的摧残，努力从绝望中寻找希望。剧作中的非洲歌舞既是听觉和视觉上的艺术，又是人们自我疗伤的良药。“正如索菲在引诱客人多多掏钱消费时动人地唱道：“雨夜悄悄来临，窗帘遮掩懒散，忧愁烟消云散，请君多饮一杯酒，驱散所有怨恨，起舞吧，一切都了了，战争早该终结。沉沉的大门快快闭上，让白昼的愤恨远去，夜幕拉上，音乐响起，自由自在，寻欢作乐。抚慰一切，忘掉一切，消除忧愁，消除苦痛，忘却一切！醉生梦死，难得糊涂，驱散摆脱沉重的记忆，劝君再饮一杯酒，擦干悲伤的眼泪。”此时的索菲仿佛不是战争的受害者，而是置身事外的劝世者。沉浸在歌声中的索菲解放自我，乐观而坚强，将摧残幻变成颂扬忍耐的赞歌。

黑人女性剧作家的双重身份使诺塔奇对种族仇恨、政治动荡、复杂人性、性别歧视等尤为关注。她创作这部戏剧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出于爱，对非洲的爱，对战争中饱受摧残，依然如玫瑰般顽强绽放的黑人妇女的爱。诺塔奇的剧作总是关注当代的热点问题，她的戏剧有一种敏感挖掘政治和直击心灵问题的能力，这使得她在当代美国剧坛独树一帜。

[1]许诗焱.后现代时期的当代剧作家——评琳恩·诺塔奇和她的《毁灭》[J].外国文学动态，2010（1）:14.

[2]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2f3165d0100m5lk.html.

[3] http://www.un.org/chinese/peace/peacekeeping/Congo/monuc Drp.html.

[4] Matt Surman.Arab Times,April 11,2009:25.

[5] Lynn Nottage. .New York:Theatre Communications Group,2009:86.

[6] Kate Whoriskey.“Introduction”,Ruined.Lynn Nottage,New York:Theatre Communications Group,2009:xii.

[7] Toby Zinman. Broad Street Review,May 4,2009.

[8] Karen Sue Smith. .America the Catholic Weekly,April 16,2009.

作 者：隋忆越，南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