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的新妈妈

管家琪

当慧心说她要讲的题目是“我的新妈妈”时，坐在台下的听众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不禁竖起耳朵，充满好奇地想要听下去。

没想到，林慧心开头竟然是说：“妈妈生病已经快一个月了……”很多同学一听，更惊讶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妈妈本来还站在椅子上擦窗户，擦着擦着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了下来，当时就昏过去了。爸爸赶快冲出来，一面叫我赶快打急救电话，一面急急忙忙抱起妈妈往楼下冲，妈妈就这样被送进了医院……”

然后呢？同学们都在想……慧心接着说：“妈妈昏迷了好几天，等她醒过来以后，她居然不认得我们了。”

“妈妈醒过来的那一天，我和姐姐一下课就赶到医院。看到爸爸等在醫院门口，神情焦虑不安，爸爸看到我们，紧紧地抱了我们一下。姐姐问爸爸：‘妈妈怎么样了？爸爸艰难地开口了：‘等一下你们上去以后，要是妈妈问你们一些奇怪的问题，你们不要介意，照实回答就好了。”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有想到妈妈清醒之后看到我和姐姐，居然会问：‘请问你们是来看我的吗？我们是亲戚吗？姐姐马上就叫了起来：‘当然是来看你啊！姐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嚷着‘妈妈，一边冲上去直接一把抱住了妈妈。”

“‘哎，小妹妹，拜托别这样好不好！妈妈火速用力把姐姐给推开，脸上还带着嫌弃的表情。”

“爸爸赶紧过来，拉着姐姐提醒道：‘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妈妈可能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你别这么急啊。我现在就回家去拿证据，你们在这里等等啊。”

“我突然想到，以前妈妈曾经抱怨过爸爸的手机里从来不存什么家庭照，现在爸爸可知道厉害了吧，居然还得回家去找照片。”

“‘这位先生，妈妈冷冷地接口，‘请你让这两个小妹妹先出去吧，我累了，我想休息。说完，妈妈也不管我们三个都还在，就径自躺下去，把被子拉得高高的，好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当林慧心讲到这里，整个礼堂鸦雀无声，大家都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哇，原来是失忆！

慧心看看墙壁上的时钟，做了一个深呼吸，继续往下说。

“爸爸在妈妈的电脑里找到不少家庭照，妈妈把家庭照分成两个档案来整理，档案A是我们母女三个游山玩水的照片，另外一个档案B，名称叫‘有猪八戒的。打开一看，里头才是一家四口的合照。”

“可当妈妈看到这些照片时，竟然还是充满了怀疑。‘好吧，看起来这两个小妹妹可能真的是我的女儿……”

“爸爸赶紧说：‘现在你看到照片了，总该相信我们是一家人了吧？”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你跟我们在一起的照片太少了啊，我们是亲戚还差不多，再说了，谁会把老公叫猪八戒？”

“爸爸一脸尴尬：‘你真的都忘了？平常一吵架你就会骂我猪八戒。”

“‘慢慢来，不要急。医生不让爸爸再说下去，建议我们多带妈妈故地重游，这样对于唤醒妈妈的记忆有帮助。”

“以前常去的地方？这两年经济条件急转直下，连维持基本生活都很不易，没可能旧地重游。”

“医生还建议爸爸，不妨重新再追求妈妈一次，这对于爸爸来说也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爸爸说，老夫老妻了，当年的事早就忘光了，而且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啤酒肚那么大，爸爸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

“最后，还是我帮爸爸想了一个办法，一天写一封信给妈妈，看看写到第几封的时候妈妈会想起来。”

“现在，妈妈早已出院回家，不过爸爸的信还在继续，一天一封，每天早上妈妈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一封信摆在床头柜上。我和姐姐都问过爸爸，哪有这么多事情好写，爸爸说，就像写回忆录一样拼命写些鸡毛蒜皮的事。除了写信，爸爸现在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比较多。说真的，我感觉妈妈失忆其实不一定是坏事。”

林慧心讲完，鞠躬回到座位。“这件事是真的吗？”同学问。

慧心低声回答：“有真的，也有假的……”她没有再说下去，一言难尽。

其实，慧心所说的故事基本上是真的。不久以前，妈妈确实不小心从高高的椅子上摔了下来，头部受伤，住进了医院，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有一天，慧心突然胡思乱想，如果妈妈醒过来，但是突然失忆了，那会怎么样？

爸爸自然也非常希望妈妈能够赶快恢复记忆。爸爸老是会待在妈妈身边，这很好啊，这可是妈妈一直很希望爸爸能够做到的事。为了唤醒妈妈的记忆，爸爸一定会非常卖力地表现。

真正能做到“一天一信”的一定会是自己。在第一封信中，她首先会告诉妈妈，当妈妈被送到医院的那一天，她好害怕，害怕妈妈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自从妈妈出事以后，慧心不断地想，只要妈妈能够醒过来，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是失忆，都不会是坏事。当然更多的时候她会想，妈妈能够醒过来，不失忆才是最好的。

“反正只要你没事，我保证以后一定都会很乖。”慧心望着病床上仍然昏迷的妈妈，不断在心里郑重其事地保证，一天总要保证好几遍。

（摘自《东方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