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与废名

张小闹

沈从文在与朋友的言谈中曾经透露过，他的创作受废名的影响不小。那个时候，沈先生在文坛崭露头角，名声渐盛。多年以后，沈先生的得意门生——汪曾祺，在一九八九年八月十七日致解志熙的信中也提到：“我确是受过废名很大的影响。在创作方法上，与其说我受沈从文的影响较大，不如说受废名的影响更深。”

沈先生的文学成就自不用说，他的小说在当时白话文尚未成熟之际，独树一格，不少人对他的作品进行研究，追根索源，追到了废名那里。

汪曾祺在西南联合大学读书的时候，教写作课的正是沈从文先生。一段师生情谊，就在那个时候结下。沈先生对汪曾祺青睐有加，不但在文学创作方面多有提携，在生活方面也帮点不少。汪曾祺受沈从文影响，是自然而然的。“受废名影响更深”则可以从汪曾祺的小说代表作《受戒》中得到印证。相比于沈从文的《边城》，《受戒》在作品的整体氛围和意境上，更加与废名《竹林的故事》亲近。《边城》字里行间都潜藏着浓重的哀愁，那种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不可调和的宿命式的悲剧，浓密得化不开，萦绕在沱江的各种人与事之间。但是《受戒》《竹林的故事》则不然，这两者更倾向于宁静致远的古典意境。

既然现代两位名家都提及废名。下面来了解一下他。

废名，原名冯文炳，1901年11月9日出生在湖北黄梅，家境殷实，自幼多病，童年受传统私塾教育，13岁入学黄梅八角亭初级师范学校。1917年考入国立湖北第一师范学校，接触新文学，被新诗迷住，立志“想把毕生的精力放在文学事业上面”。毕业后留在武昌一所小学任教，期间开始与周作人交往。1922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英文班，开始发表诗和小说。在北大读书期间，广泛接触新文学人物，参加“浅草社”，投稿《语丝》。

也是在那个时候，废名与周作人熟识，成为周作人门下四大弟子之一。废名与周作人俱有佛学兴致，关系更见亲近。周老师甚至包写废名小说集所有的序言。周老师曾给废名写信说：“一月三十日梦中得一诗云，‘偃息禅堂中，沐浴禅堂外，动止虽有殊，心闲故无碍。家中传说不佞前身系一老僧，今观此诗其信然耶，可发一笑。”

周作人对于佛禅的兴趣，启发并促进废名对于禅学的进一步的自觉。废名中后期的作品，如莫先生系列，虽说是小说，但小说意味退尽，倒更像是“疯癫”的禅语，可读性很低。

要論到文学价值，主要在于他早期的作品，如《竹林的故事》《桥》等。他的小说有很重的散文化倾向，不注重情节，也不太强调人物形象，主要着笔于整体氛围的营造，就像古典山水画，放眼望去，山山水水之间，清静悠远，在深山角落里，藏着亭台屋檐，而人物寥寥几笔。废名这种风格的小说读罢，也许你想不起小说里的人物，也说不出具体情节，但是小说里那个自给自足的世界，一定会让你念念不忘。田园、诗意、明净、内省、禅意，闲时一读，甚至可以洗去浮躁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