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言事实角度看“形容词+（一）点儿！”祈使句式

兀瑾

摘 要：现代汉语中有“形容词+（一）点儿！”结构的祈使句，例如：“谦虚点儿！”、“客气点儿！”、“远一点儿！”、“近一点儿！”等，它们都具有一般祈使句的特征和用法，但在语言事实中又表现出其独有的性质。在使用“形容词+（一）点儿”的结构时，形容词的选择基本上决定了该结构是否可以成立和独立运用，语义特征分析法认为，只有满足[+可控，-贬义]条件的形容词才可以进入此结构。然而，在实际的语言运用中，有些没有满足该条件的形容词也可以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的结构当中，依旧表达祈使义，例如：“平凡一点儿！”、“可爱一点儿！”同时，“形容词+（一）点儿”的结构往往可以允许能愿动词“能”的介入，变成“能不能+形容词+（一）点儿？”的疑问句式，从而使进入这种新结构的形容词的范围也发生了变化。

关键词：形容词+（一）点儿；语义特征；语言事实；能

[中图分类号]：H1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4--02

一、语义特征分析下的“形容词+（一）点儿”结构

就目前来看，有关“形容词+（一）点儿！”的祈使句式研究并不多见，根据较早的袁毓林、陆俭明等前辈的研究，语义特征分析法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只是一部分形容词可以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的结构，例如：

A.谦虚点儿！ B.远一点儿！ C.*骄傲点儿！ D.*棒一点儿！

积极点儿！ 高一点儿！ *胆小点儿！ *伟大一点儿！

客气点儿！ 浓一点儿！ *粗心点儿！ *出色一点儿！

虚心点儿！ 粗一点儿！ *冒失点儿！ *可爱一点儿！

以上例子中，A、B两组可以成立并且独立使用，而C、D两组是不成立的说法。通过比较就会发现，C组相对于A组来说，形容词都是贬义性质的，由于人在正常情况下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心理，祈使句一般表示说话人良好的主观愿望，因此C组的说法不成立；D组相对于A组来说，形容词都是褒义的，但依旧不能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的结构来单独使用，是色彩的区别还是语体的区别？通过进一步分析就可发现，D组的形容词都具有“非可控”的语义特征，是说话人不能够把握和控制的，说出来后不具备理论上的意义。因此，可以得出结论，能够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结构的形容词的语义特征可以描述为：

形容词：[+可控，-贬义]

然而，也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有个问题请大家考虑一下，在生活中我们也能听到‘糊涂点儿！'‘马虎点儿，别那么认真。'那样的句子，这怎么解释？”[1]

众所周知，人们在用语言进行交流的时候都有具体的语境和说话人的主观意识在里面，并且，听话人的语感不同，也会对“形容词+（一）点儿！”祈使句结构使用范围产生影响。因此，语义特征分析虽然可以明确地解释该结构在语言内部的形成原因，但却无法解释在语言事实当中出现的例外情况，对“形容词+（一）点儿！”祈使句式做进一步的探究很有必要。

二、形容詞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结构的实际价值

（一）客观标准减弱

所谓的特例就是，根据语义特征分析不能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祈使句式的形容词，它们的语义特征可以描写为[-可控，+贬义]，也能够突破理论，进入该结构。虽然不多见，但在言语实际中出现的频率不低。

“糊涂”这个形容词的语义特征可描述为[—可控，+贬义]，但依然可以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的结构，表祈使义，这是因为此时的“糊涂”表达了说话人一种强烈的主观意愿，即说话人希望听话人达到他自己认为“糊涂”的标准，此时，判断“糊涂”与否的标准并不是绝对客观。这样类似的形容词还有“笨一点儿”、“蠢一点儿”、“呆一点儿”、“可爱一点儿”、“平凡一点儿”等等。这类形容词从语义特征分析来看，要么是贬义词，要么是不可控，但在语言事实中依旧经常使用。在使用中，它们本身的量化程度不是很明显，也即不是说真的从本质上变笨、变蠢、变呆、变可爱，变平凡，而是把具体的量化变抽象，以达到一种类似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是暂时性的。

（二）不绝对的可控与非可控

另外，还有一些形容词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可控与非可控性质，这要根据具

体的语境来加以区别。“平静”属于性质形容词，可以描述人的主观性状，也可以描述事物的客观性状。

（三）形容词量幅的决定性作用

还有一类性状形容词如雪白、通红、冰凉、碧绿等，经过语义特征分析，它们是非贬义的，有些也不是绝对不可控的，但为什么依旧不能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的结构当中呢？而“远”、“低”、“高”、“浓”这样的性质形容词却可以进入该结构并且独立运用呢？这还要结合“（一）点儿”这个不定量词的性质来分析。“（一）点儿”前加形容词可以表示主观比较，“（一）点儿”在这里就表示客观程度上的略微增多或者减少。虽然参杂了说话人的主观意愿，却也是有客观标准的，同时，也是听话人或关涉对象容易实现的动作。黄国营、石毓智（1993）等人认为形容词在量上有量幅和量点之分，量幅具有相对性，有的形容词量幅较大，有的形容词量幅较小。根据这个标准，可以将形容词分为全量幅形容词、半量幅形容词和量点形容词。量幅的大小就直接决定了形容词进入这一结构的合法程度，量幅越大，形容词进入的可能性就越大。一般来说，性质形容词的量幅范围较大，可以很容易地进入该结构，而状态形容词一般表示事物在某个点儿的状态，属于量点形容词，所以，很难进入该结构来表示客观量的略微减少。

三、扩展——“能不能+形容词+（一）点儿？”句式

上文举出的例句（3）中出现了“能”这个能愿动词，和“形容词+（一）点儿”一起构成了表假设的祈使句式。在语言事实中，运用更多的是“能不能+形容词+（一）点儿？”的疑问句式。例如：

A.能不能谦虚一点儿？ 能不能主动一点儿？ 能不能灵活一点儿？

B.能不能高一点儿？ 能不能慢一点儿？ 能不能浓一点儿？

C.能不能笨一点儿？ 能不能小气一点儿？ 能不能滑头一点儿？

D.能不能高尚一点儿？ 能不能平凡一点儿？ 能不能可爱一点儿？

以上四组都是在语言事实中可以出现的，A、B两组的形容词本来就可以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祈使句结构，加上“能不能”仅仅变成了一种疑问句式。C、D两组的形容词严格意义上不可以进入“形容词+（一）点儿！”祈使句结构单独使用，前加“能不能”便使原来的使用范围扩展到更加可行的程度。

这要结合“能”这个词的性质来分析。黄伯荣、廖旭东在《现代汉语》中这样定义：能愿动词“能”主要用在动词、形容词前表客观的可能性、必要性和人的主观意图。这样，就使原本的形容词在程度上有所改变，把非定量的形容词的量幅扩大、延伸出来，从而改变了形容词本身的量。C、D组中的三个句子都在疑问的形式下表示一种商量、希望的语气，也即，这时候的“笨”、“小气”、“滑头”、“高尚”、“平凡”、“可爱”等不是被定性的，说话人讲这些形容词赋予了一种委婉可转变的性质，同时也是可以通過听话人的主观努力加以改善，从而达到说话人希望的状态，在实际语言运用中会起到不一样的表达效果。但是，一般来说，进入“能不能+形容词+（一）点儿”句式的形容词不应该是临时性状的量点形容词。

小结：

对于“形容词+（一）点儿！”的祈使句式，目前最恰当的解释当属语义特征分析法，它从语言内部对这种特殊结构进行了准确的定性。然而，有很多不能被收入语料库的语言事实经常在日常交流中得以巧妙地运用，因此，从语言事实的角度分析就可发现，由于语境、说话人主观态度、形容词本身性状的可变以及祈使句本身具有的主观意愿等因素，“形容词+（一）点儿”这个结构可以在更大的范围内发挥作用。

注释：

[1]陆俭明（2014）《现代汉语语法研究教程》，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第120页。

参考文献：

[1]张珊珊（2010）表祈使的“A点儿！”的主观性及其对A的选择，《语言文字学术研究》第6期。

[2]潘妍（2014）浅谈“能不能+形容词+（一）点儿”中形容词的语义特征，《时代文学》5月下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