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重晚晴 医道慎终生

2017-08-28 13:57
晚晴 2017年7期
关键词:西医腹痛贵阳

许多中医名家、大师的成才,都是在某种特定的环境里一下子就爱上了中医,最后走上了成功之路的。而我不才,却是从不喜欢中医到研究、应用中医,成为一个与时俱进的中医人的。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贵州多大山。黔北的桐梓县西面娄山山脉的延伸处有一座大山,山顶上有一个只有几十户农家的红岩村。1942年3月的一天清晨,我出生在那里的一个农民家庭。这天正好是惊蛰节气,故我的乳名便叫作“惊蛰”。我母亲是典型的勤劳朴素的农村妇女,父亲也是农民,却颇有些文化,写得一手好字,他懂阴阳五行,还做过几年私塾先生。在我四五岁时,父亲开始教我读蒙学书,《三字幼宜》《三字经》《百家姓》《增广贤文》《大学》《中庸》等等,70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能背诵许多。

在那个偏僻的大山顶上,缺医少药显而易见,至今亦然。据说我的祖辈人丁兴旺,但在一次染上所谓“鸡窝寒”的疫病后丧其大半。父亲是幸存者,故他特别强调要保护好人丁,在他看来,每一代都要有人学医,是保护家人的最好方法之一。父亲自己就喜欢读医书。当然,那时候的医书就是中医,他认识不少中草药,还送我大哥去邻县一位中医医生家里当学徒,后来我大哥先后就任桐梓县、习水县几个区卫生院院长。20世纪60年代初,我大哥又被选送去原遵义卫生学校进修西医2年,成为中西医结合的医生,在当地颇有口碑。父亲晓阴阳五行,哥哥是中医,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似乎注定我与中医的缘分。然而,因为一次患病的经历,使我对民间草药产生了怀疑。

在我十来岁时曾患阵发性剧烈腹痛,父亲认为,小儿腹痛十有八九不是蛔虫就是食积,便去山下刮来苦楝皮煎水让我服,先后服了五六碗,毫不见效,腹痛发作时疼痛难忍,曾晕厥几次。当时我大哥是区卫生所所长,知道后便请了当时区联合诊所一位叫欧遂良的西医医生一道来家,经“中西医会诊”后,给我服了两小片叫作“三道年”的白色药片和两片棕黄色的药片,大约5小时后腹痛腹泻大作,随即排出近百条大小不一的蛔虫,腹痛戛然而止,再未发作。农村孩子毕竟懵懂,哪管它是中医还是西医,甚至连医学的概念都没有。知道中西医有所不同,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后来随着学业渐长,在县城读中学的我利用假期回老家的机会,翻读了父亲的许多属于“数术”类的《象吉通书》和线装本的中医书,发现两者都应用了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四时节气,乃至太极、八卦等理论。这完全是出于好奇,根本没有想到要学医,更没有想到会学中医,但这些“数术”类知识对于我后来学习中医理论时大有似曾相识之感。

“德重诚信,术贵精深”

人生的历程总是阴差阳错。1965年,我考取当年新成立的贵阳中医学院医疗系,虽然这不是我的第一志愿,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考上大学很不容易,特别是在那个偏僻的大山头上,只有我从小学读到高中毕业,又考上了大学,除了从年老的父母口中夺食外,还有我的三个哥哥从自己微薄的工资收入中挤出一部分来供我上学,希望我能读上大学。于是,我转念一想,“用心计较般般错,退后思量步步宽”,这毕竟是所大学,特别是“医疗系”三个字尤其让我有一种使命感:我今后从事的职业就是要用中医中药给人治病,还能简单地让病人去喝几大碗棕黄色的苦楝皮汤吗?既然自己怀疑中医,就一定要走进去看个究竟。中医是什么?如何才能科学合理地利用它来治病呢?使命感是一种责任感,既有压力,也有动力。就这样,我走上了中医之路。50多年来,我始终坚持不懈地学习中医,应用中医,用多学科、跨学科知识来解读、阐释中医,不但走进了中医,而且又走了出来——原来中西医虽然是两种不同的医学体系,但又是可以优势互补的!

1970年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去贵阳市郊的林东矿务局职工医院,先是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一年,使我学得一手传统木工技艺。在这一年中已有不少工人来找我看病,居然反响还挺好。当我正式到医院中医科工作后,开诊的第一天竟来了不少病人,这使我充满了信心。这时我已自学完西医本科一整套教材,对一些确实需要用西药的病人,我也能规范地给予诊治。

1975年底我调到贵阳中医学院内科教研组,主要在内科病房肾炎组做管床医生。在国内知名中西医结合肾病专家陆鸿滨教授的影响下,我开始学着寻找中西医之间的融合点,对中西医结合诊治肾内科疾病也有一些经验和体会。1981年,我考进贵州省第二期中医研究班学习三年。这三年是我学习中医的黄金时代,当时请来了省内外知名的中医理论、临床的专家授课,使我受益匪浅。同时利用这个机会认真研读了中医典籍,对《伤寒论》《金匮要略》及温病学四大家的研究颇为深入,并撰写了相关论文。研究班结业后,我先后在贵阳中医学院第一、第二附属医院工作,其间系统学习普通心理学和医学心理学,于1987年在贵阳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开设心理咨询门诊,对有心理障碍者提供免费心理治疗,并为贵阳中医学院本科生讲授医学心理学选修课。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20世纪70年代中叶,我开始关注西方文化,特别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从西方引进了不少关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意识形态方面的论著。那时我正值不惑之年,除了马克斯主义哲学以外,对西方其他哲学也特别感兴趣,对我影响较大的还有康德、黑格尔,以及属于科学哲学的库恩、波普尔、拉卡托斯、迈克尔·波兰尼等。从此,我对哲学特别是科学哲学的爱好已胜过对文学的爱好。这时我对现代医学科学的了解已远远不只是西医本科教材的水平了。这些知识的积累是我后来进行中西医比较研究的基础,也是我提出中医和合论,构建脾胃(肠)病病因病机模式和复杂性临床诊疗思维模式的基础,从而提高了中医中药疗效的关键。

1992年国家启动了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我被遴选为全国首批师承学员,师从我省著名老中医、脾胃病专家王祖雄教授。出师后我以脾胃病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学以致用,并采用中西医比较、融会贯通的方式指导学生,收效良好。

2006年退休后,我繼续在贵阳中医学院第一、第二附属医院专家门诊应诊,先后被评为贵州省首批名中医,第四、第五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成都中医药大学特聘博士生导师,全国名中医等称号,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还授予我名老中医工作室,这些荣誉也是动力,让我能尽心尽力耕耘好这最后的“一亩三分地”。

年过古稀,这几十年医路我无怨无悔。我常告诫师承学员,在高校附属医院当医生,要成为学者型临床家,不要做只会随便开处方的医匠。我曾在一次学术讲座上说:“从医几十年来,我对得起病人,对得起我的学生,但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家人。”

但这就是我的从医之路,也是我勤奋学习,认真做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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