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湖之巅2：中国女孩》：黑暗与愤怒

悦涵

一部著名女性导演简·坎皮恩操刀的悬疑剧。

最近，一部看上去小众但实则阵容强大的英、澳、新合拍电视剧《谜湖之巅2：中国女孩》，在资深剧迷圈开始流传起来，并且由于近来相继爆出的亚裔女孩失踪新闻，这部剧也具有了更多现实意义。2013年，《谜湖之巅》第一季播出以后，就获得了口碑和诸多奖项：金球奖迷你影集或电视电影类最佳女主角、黄金时段艾美奖最佳迷你影集或电视电影摄影、Astra奖最杰出男演员奖、卫星奖最佳女演员，等等。今年，到现在为止，第二季已经播出4集，并因其“奇异”“怪异”而迅速攫住观众。剧里那些在困境中挣扎生存的女性，虽然极端，但这种极端下，也暴露了诸多现实。

两季的导演都是简·坎皮恩。出生于新西兰威灵顿，也曾在澳大利亚主修过绘画的视觉艺术，坎皮恩觉得绘画还是对自己的想象力或表达力有限制，于是开始拍短片。她在澳大利亚澳洲广播电视电影学校时拍摄的《果皮》，拿下了1986年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短片奖。此后，她的电影事业就一发不可收了。奥斯卡获奖影片《钢琴课》、威尼斯电影节银狮奖《天使与我同桌》以及颇受争议的《淑女本色》……她的作品，一直以来有鲜明的女性特色。善于发掘女性幽微、潜藏的情绪和心理。也因此有评论将她标签为“女权主义者”，但是，评论家瑞贝卡·弗林特·马克思则认为，这种标签对于坎皮恩也是很偏颇的，“无法完全捕捉她作品所塑造人物面临的困境，也不等同于她作品的深度”。

这两季的《谜湖之巅》，也将其电影中的女性特色和独特的坎皮恩视角，贯穿到了剧中。第一季的主线叙述一个从澳大利亚回家度假的女警罗宾，偶遇镇上一个12岁的幼女被强奸怀孕。因为她在澳大利亚是处理这方面案件的专家，所以被当地警方邀请加入这个案子。此后整个7集都围绕强奸这个幼女的凶手究竟是谁展开，带着观众将新西兰各个阶层、各个年龄段女性的生存现状以及一个小镇的平静与罪恶，尽收眼底。

第二季将故事从偏僻的临湖小镇，搬到了更国际化的大都市悉尼。在第一季中，由于题眼中“湖”的寓意，无论是自然景色还是深层隐喻，地理背景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第二季出来后，面对这一重要的“位移”，《卫报》的山姆·渥拉斯顿（Sam Wollaston）认为没有减损这部剧的城市纵深。但是，新西兰本地媒体《新西兰观察报》却觉得，横跨了一个海峡，这个故事还能拍好吗？

坎皮恩也坦言，跨海位移是因为在新西兰找不到关于这部剧的更多灵感了，所以选择悉尼。“我之前自己在悉尼住过一段时间，觉得这座城市有着无法脱离的原始和荒凉。它近海，所以无论城市里怎样繁华，它都像一个巨大的野海滩。又因为潮汐，悉尼总给我一种女性化、感性的氛围。”坎皮恩说。

第一季中的“湖”在整个故事构成中占有重要地位。剧集刚开头，被强奸的女孩是缓缓走入湖中，试图自杀。女主角和高中时的初恋，是在湖上划船，重生爱意。最终悲剧发生，少年从悬崖跌落的地方，也是湖。第二季同样也有这样一种自然环境，更大的不可抗力，就是“海”。妓女尸体是在海中被发现，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对自己施暴是在海边，还有女警罗宾，多次面对海水独自喝酒。

事实上，从如今第二季播出的整体效果来看，这种“转换地理”是正确的。第一季虽然画面极美、反映的主题苍白寒冷，直逼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但它推进不够快。这或许由于坎皮恩脑海中一直有种拍摄完整电影的架构，所以她注重情绪的勾勒、探讨问题的深刻，但每一集的剧情推进，对于电视剧来说过于缓慢。到了第二季，由于悉尼本身的城市性，使得故事情节更多、人物更纷杂，这个缺憾因此被改观了不少。新加入角色米兰达，由《权力的游戏》的女巨人格温多兰·克里斯蒂（Gwendoline Christie）扮演。这一角色不仅增加了剧集的幽默性，也使各个角色之间的互动更多。同时，上一季中性格略嫌单一的主角罗宾也呈现出多样性。

第二季讲述的主题，其实更加敏感，那就是亚裔处境问题。第一季已经出现了一些亚裔角色，第二季则干脆直接聚焦亚裔妓女在悉尼的生存现状。剧集开头，一名亚裔中年妇女和一名白人男子，将一个可疑的行李箱从悬崖上推入海内。几天后，箱子内的女子尸体被从海中捞起。女警探罗宾负责侦查这个案子，由此引出亚裔妓女的生存现状、非法代理孕母等一系列社会现实。

在澳大利亚，年满18岁以后，就可以合法从事性工作行业。据一份2016年的社会调查数据，澳大利亚的性工作者中，有43%是亚裔女性。就像电视剧里呈现的那般：很多二十出头的女子，拿着学生签证来到这個国家，而实际上却并不是来学习的。她们在各种地上或地下的妓院，出卖着自己的身体。为了更真实地拍摄妓院生活，坎皮恩和联合导演克莱曼（Kleiman）曾伪装成姑侄俩进入一间妓院，找到一群愿意分享的性工作者，由此补充了剧里的大量细节。剧中出现了大量的、家常的妓院生活场景。令人讨厌的男性角色普斯，居高临下地在剧中探讨女性的价值问题。虽然这个角色很糟糕，但是他引发的探讨，能引起人反向思考。

随着剧情发展，我们发现片名中提及的“中国女孩”并不是中国人。从诸多背景分析，她或许来自泰国。“你们长得都一样”，是颇具种族歧视的一种说法，而片名将亚裔统称为“中国女孩”，是一种大胆，也是一种反讽，更悲哀的是，它仍旧代表了当今西方社会的某种现实。

剧中也一反以往西方电视剧“纯白人化”的演员班底，在配角中起用了很多亚裔演员。这某种程度上破除了亚裔在西方国家只经营中餐馆或洗衣店的固有印象，显示如今西方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职业，都有亚裔人群。虽然说这部剧对于亚洲人的大部分认知还处于“苏丝黄”或“中国娃娃”时代，但它凸显的亚裔移民问题，是值得重视的。

相较于第一季，第二季“更深、更黑”。这是主创希望达到的，也是第二季给人的惊喜。尤其是第四集，罗宾被曾经试图迷奸自己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用皮带勒至窒息那一幕，远不止是暴力这么简单。当值班警卫在监控中看到这非人的一幕，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有趣、好笑。这种旁观心态让屏幕外的观众心中凛然。罗宾最终通过自己的反抗解除了生命威胁，也许可以视为再一次暴露了导演的潜台词：在当今社会，真正能拯救女性的，只有女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