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冒险

彭懿

美国作家鲁思·斯泰尔斯·甘尼特写《我爸爸的小飞龙》时，只有二十三四岁。因为纯粹是出于自娱自乐，所以她写得无拘无束，怎么好玩怎么写，就像小时候趴在桌子上忘情地涂鸦一样——一个人孩提时代那些满脑子不着边际的幻想，似乎都被她写进这个小男孩出门去冒险的故事里了。

或许是她写得太开心了，整个故事的初稿，她只写了短短的两个星期。当然了，整个故事本身就很短。

不会有孩子对它说“不”的。因为，又有哪一个孩子不曾有过这样的渴望呢——

我爸爸说：“等我长大了，要去开飞机。想去哪儿，‘嗖的一下就飞过去了。太帅了！”

“你真的很想很想飞吗？”猫问。

“当然想啊。只要能飞，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好，”猫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飞，我倒知道一个办法，而且不用等到你长大。”

怎么飞呢？就是骑小飞龙飞。小飞龙有一条长尾巴，身上是黄蓝相间的条纹，角、眼睛和脚掌是鲜红色的，他还有一对金色的翅膀。不过，虽然书名叫《我爸爸的小飞龙》，但小飞龙不是这本书的主角，他直到故事的最后几页才出场。真正的主角是“我爸爸”，你看它的开场白：“那时，我爸爸还是个小男孩。一个阴冷的下雨天里，他在街上碰见了……”这样的叙述方式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至少，你不会以为它是假的，以为作者是在瞎编，因为爸爸总不会是假的﹔同时，这又是一个“从前”又“不太从前”的故事，你说，“我爸爸还是个小男孩”，指的不就是那样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让人感觉亲切的从前吗？

这样的口吻，最配这本书了，因为它天生就是一本大人用来朗读给孩子听的书。如果这个朗读者又恰巧是一个爸爸，两个爸爸重叠，一定会让孩子恍惚产生一种错觉，把书里的那个我爸爸，当成了自己的爸爸——

那时，我爸爸还是个小男孩，9岁，名字叫埃尔默·埃雷维特。一个雨天，他收留了一只可怜的老流浪猫。这只老流浪猫其实是一位旅行家，他告诉我爸爸，有一头小飞龙从天上掉到野蛮岛，成为了动物们的俘虏。虽然他还是一个孩子，可是动物们却拿他当奴隶一样使唤。我爸爸决定去救他。当然，我爸爸离家出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妈妈赶走了流浪猫，还打了他一顿，“所以对于离开家一段时间，他一点儿都不会难过”。

既然是出远门，当然东西带得越多越好了。我爸爸借了他爸爸的旅行背包，猫帮他一起装包：口香糖、24根棒棒糖、一把橡皮筋、一个指南针、一把牙刷和一管牙膏、6个放大镜、一把锋利的折叠刀、一把梳子和一把刷子、7条不同颜色的发带……可是，他不是去救小飞龙吗，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有用。看到后边你就知道了。

我爸爸坐了6天6夜的船，抵达了橘子岛，然后踩着礁石和一条在睡梦中打呼噜的小鲸鱼，偷偷登上了野蛮岛。一上岛，他就被野猪发现了。路上，还有更可怕的动物在等着他呢——7只老虎说要吃他，他给他们吃口香糖，还告诉他们一直嚼一直嚼，等它们变成绿色，种在地上，就会长出更多的口香糖。因为角变黄而一直哭啊哭的犀牛把他挑起来，说要把他丢进泪水池淹死，他送了犀牛牙刷和牙膏。因为鬃毛一团糟而害怕妈妈骂的小狮子说要吃了他，他送给小狮子梳子、刷子和发带。被跳蚤咬得快要发疯的大猩猩说要拧断他的胳膊，他送给大猩猩6个放大镜，让6只小猴子帮大猩猩抓跳蚤……

我爸爸要过河，来了17只鳄鱼。你说我爸爸怎么着？

“好的，”我爸爸拿出橡皮筋和24根粉色棒棒糖，“我插一根在岸上。你们知道，棒棒糖在水里容易溶化。现在，谁来吃这个？”

第一只鳄鱼游过来舔了舔，说：“唔——好吃，好吃极了！”

“那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爸爸说，“我要从你的背上走过去，用橡皮筋把第二根棒棒糖绑在你的尾巴尖上。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噢，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鳄鱼说。

“你可以把尾巴伸到水面上來一点吗？”我爸爸问。

“当然可以。”鳄鱼说着，举起尾巴。于是，我爸爸从他背上跑过去，在他尾巴上绑了一根棒棒糖。

“下一个是谁？”我爸爸问。第二只鳄鱼游了过来，开始舔棒棒糖。

“好吧，先生们，如果你们排成一队，能节省不少时间。”我爸爸说，“我会走过去，给你们每人一根棒棒糖。”

于是，鳄鱼们高高举着尾巴，在水面上排成一队，等着我爸爸把剩下的棒棒糖都绑上。17只鳄鱼的尾巴正好够到河对岸。

我爸爸刚走到第15只鳄鱼的背上、手里还抓着两根棒棒糖的时候，7只老虎、一头犀牛、两只狮子、一只大猩猩、一群小猴子，在两只野猪的带领下追上来了：“他是个骗子！骗子！这个入侵者，他肯定是奔着小飞龙来的！杀了他！杀了他！”等我爸爸上了岸，回头一看——

第一只鳄鱼已经吃完了棒棒糖，我跟你们说过，鳄鱼喜怒无常，办事一点不靠谱，而且总是在寻找食物，所以，第一只鳄鱼离开了河岸，开始往下游游去。第二只鳄鱼呢，还没吃完，只好紧跟着第一只鳄鱼，继续舔他的棒棒糖。其他的鳄鱼也一样，一个跟着一个，排成一队游走了。

两只野猪、7只老虎、一头犀牛、两只狮子、一只大猩猩，还有数不清的吱哇乱叫的猴子，就在这些舔着粉色棒棒糖的鳄鱼连成的小火车上，被驮到大河中间，跟着往下游去了。

小飞龙？我爸爸当然救出了小飞龙。不然，他怎么回家？

这是一本真正充满了童趣的图文并茂的好书，万万不可错过。给孩子们读它吧，孩子们一定会开心地乐翻天。那些凶猛、但智商比幼儿园大班的幼儿高不了多少的动物们，吵吵闹闹地如同一群快乐的孩子。而整场冒险，其实说起来，更像是一个孩子在自己房间里空想出来的冒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