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苏童“女性系列”小说中的意象美感

2017-09-25 05:45韦雨阳
文教资料 2017年35期
关键词:女性形象意象

韦雨阳

摘要:意象,是苏童小说中极具特色的部分。意象不仅起到小说结构上的作用,将作者的情感具象化与审美,同时也构建出自身独特的系统与美感。本文以《妻妾成群》《红粉》《妇女生活》《另一种妇女生活》为例,分析苏童此类型小说中意象的特点,以及这种意象系统与作品风格之间的关联。

关键词:意象 苏童小说 南方风格 女性形象

意象原是诗歌艺术的重要部分。诗歌的创作通过具体意象的叙写与描摹,使读者感受到来自作者主观的、抽象的感情。同样,在小说的创作中,诗歌所起的主要作用仍是通过描情状物来具体化感情,对于小说的构造和风格上的作用,也与诗歌意象有着相通之处,这在苏童所谓的“女性系列”小说《妻妾成群》《红粉》《妇女生活》《另一种妇女生活》中体现得十分明显。意象,包括苏童小说中的一系列女性形象,对于苏童小说的情感表达以及风格构建有着重要作用。

一、整体性——苏童小说意象设置的特点

意象在苏童小说中的作用已经超出了描摹状物,为情节锦上添花的范畴,成为了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整体。黄毓璜在谈及苏童小说时曾说:“把意象效应发挥到极致的自然还是苏童的‘枫杨树故乡系列……在这里,你不会碰到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一件道道地地的‘物,一桩源源本本的‘事。一切都在似有若无、似梦非梦中变幻不已,一切都在亦真亦幻、亦显亦隐中扑朔迷离。”除了枫杨树系列中诡秘而又迷惘的一系列意象,苏童的“女性系列”作品中同样将这种意象的整体性和抽象性发挥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平。

《妻妾成群》中的陈家大院,几进几出的院落充斥着囚禁感,颓废而无助。后花园随季节荣枯的紫藤花贯穿了颂莲在陈家的春夏秋冬,“沉沉”开放,风吹过摇晃有如人形的紫色花朵本身就具有神秘阴沉的观感,它向女主人公发出“凄迷的絮语”,花架下的那口“枯井”也向她“隐晦地呼唤”。作者将主人公活动的空间化为一个巨大的整体。在构成了一个古典颓靡环境的同时。也渗透进颂莲的行为与思想。于是她觉得“在虚无中听见了某种启迪的声音”。她的意识已经与周遭的意象融为一体。《妇女生活》中同样有这种由主人公环境所构成整体意象,从漆着橘红色楼壁的三十年代小照相馆,到后来出租成为花圈寿衣店,再到后来公私合营后的红旗照相馆。铁打的楼上住所与流水的店面,三代人的命运变化就寄存在这两层楼的空间之中,期间主人公芝搬出又搬回的短暂空间变动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最终还是宿命般地回归。类似的空间意象同在《另一种妇女生活》中得到沿用。同样是一层楼板,同样是承载着宿命的空间,简家姐妹与酱园职员看似互不相扰却又存在的微妙联系,楼上与楼下的女人在酱园的二层小楼里一步步走向看似不同却同根同源的宿命。这些作品的意象均以整体的方式呈现,构成一个巨大的、虚构的意识空间,渗入小说人物的方方面面。

可见,不管是整体空间意象的塑造还是意象的系列发展、转变,苏童在意象的经营中都构建了一个“意象系统”。他不是为了某一段或者某一章节的局部需要而单独设置一个独立意象,他的意象是具有整体性构思的,是从小说的全局出发对整个意象的系统进行严格的把控。因此我们在苏童的小说中更容易摒弃零散而琐碎的障碍,转向整体情感的理解。这种理解并不是针对意象系统中的某一个具体事物,而是建立在对全局的抽象的领悟中,并从中抽离出情感。

二、“南方风格”——建立在意象上的审美体系

苏童小说构建的“意象系统”最终会对小说的情感倾向和整体风格产生影响,大部分研究者根据意象的具体内容和地域气质将其归纳为一种“南方风格”。在文学史上,这种根据地域而划分的风格由来已久,从楚辞到骈赋,南方作品的文采华茂,繁富典丽就是有别于中原正音的独特存在。苏童生长于南方。无论是他的“枫杨树故乡”还是“香椿树街”,都折射出他对南方的构想与理解。

正如他在随笔中提到小说《妻妾成群》的创作源头时说:“痛苦常常酿成悲剧,就像颂莲的悲剧一样……颂莲们在雪地里蹑足走动,在黑屋里掩面呜咽。不能大步走路是一种痛苦,不能放声悲哭是更大的痛苦,颂莲们惧怕井台,惧怕死亡,这恰恰是我们广泛而深切的痛苦。”在苏童的女性系列小说中。这种“南方风格”是绮丽中带着痛苦的,而读者经常将“女性系列”的故事仅仅理解为旧时代女性的哀伤,而忽视了意象下的“痛苦和恐惧”。

表面上看,苏童笔下的南方充斥着精致、典雅,带有颓靡色彩的意象,深处却涌动着罪恶、不安和虚无。“南方的堕落是从头就开始的宿命:南方或者是那巫蛊蔽障的原始国度,或是那淫靡虚浮的末世天堂。……偏安在时间的逻辑之外,南方却兀自发展了自己的传奇。但无论传奇多么绚丽动人,也不过是已经过去——死了——的故事。或是与现在及未来无关的虚构。”将南方与死亡、诱惑联系起来,苏童的南方不仅仅是故乡,更是一种带有宗教和神秘感的概念。这种特质在“枫杨树故乡”与“香椿树街”系列作品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另一种妇女生活》就可归为“香椿树街”系列的一篇,所有的情节围绕着酱园这一地点展开,常年幽闭的二楼,与世隔绝的姐妹俩,污浊泥泞的酱园柜台,黏腻的调料像南方的天气一样令人窒息。酱的黏腻与人的欲望在湿漉漉的天井里碰撞,荒诞怪异,不可预料。

在苏童的笔下,在他构建的那个南方,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荒诞怪异成为人的宿命,有些甚至发展为阴森与诡异。人在这种宿命的无意识控制下几乎全部向着那个清晰的,设定好的结局走去。

三、女性形象在苏童小说中的独特性

女性形象可以作为苏童小说中的一个特殊意象抽離出来进一步审视。正如上文意象整体性的论述,与其将不同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单独分析,造成一个僵化的定式,不如将这些女性形象作为一个抽象的整体来分析,发现作为特殊意象的女性形象的共性意义。《妻妾成群》、《红粉》、《妇女生活》和《另一种妇女生活》中的主要人物皆为上世纪不同年代的女性。苏童以白描的方式来叙写这些普通女性的生活与遭遇。这些女性形象都是悲剧命运的化身。不管是二八少女、青楼娼妓还是街巷妇人,都仿佛有一种宿命在引导她们踏入悲剧的深渊。

女性、忧愁、宿命,这固然是苏童南方风格的一部分,但是苏童对女性的认识和看法并不只是俯视的怜悯和同情,而是建立在相对平等的角度上。《妻妾成群》中的颂莲与陈家的格格不入,三姨太梅珊的偷情,以及《妇女生活》中照相馆三代女性不合常规的生活和悲剧命运,根本上是作者将她们与男性放在平等的角度来构造。因此,苏童笔下的女性形象拥有和男性相通的冷酷、绝情、不在乎,尤其体现在女性与女性之间的关系上。这其中有母女、有姐妹、有邻里,我们可以看到任何一种女性关系都是缺少温情与女性的柔和特质的。母女间可以淡漠如路人。姐妹间可以充满绝对控制与绝对压抑,邻里同事之间可以因为利益尔虞我诈。这一切源于苏童没有将女性当做女性来写,而是当做一个人来写,因此他跳出了把女性特殊化、弱势化的圈子,从一个普遍的角度来分析人性,探究女性更真实的、隐藏于人性深处的奥秘。由于不再将女性孤立化地分析,小说中也没有将观察女性形象的视角刻意拔高或降低,避免了虚伪的、目的化的褒扬或讽刺。摒弃对女性的一味美化与泪眼相看,我们才能看到女性的最本质特点,这也是苏童在塑造女性形象时的突破。

尽管苏童的女性系列小说将女性和男性放在平等的角度来剖析各自人性的奥秘,但是对于女性命运悲剧的根源探索还有所欠缺。女性所受到的伤害来自男性或者是社会,来自女性自身的矛盾与问题,但也不仅是这些方面。因此这也是在描写女性形象的需要深入探究的问题。

纵观苏童的小说创作,其对意象的构建与运用确实是叙事风格以外的另一大特质。就《妻妾成群》《红粉》《妇女生活》《另一种妇女生活》这四篇女性写作的代表作品来看,意象以及意象体系的构建。包括对特殊的意象体系——女性形象的特殊视角,都是营造苏童作品整体上南方风格的关键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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