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身份转化对其公文写作的影响

王琛琛

摘要：曹丕是中国古代公文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他不仅在公文写作上建树颇丰，创作了大量不同文种的公文，在公文理论上也同样具有很高的成就。而曹丕的身份又有其特殊性，经历了由人臣到太子，由魏王到魏文帝的转变。本文从曹丕身份转化的角度出发，在文种选择、语言风格、心理特征三方面展开，探究身份转化对于其公文写作的影响。

关键词：曹丕 身份 公文写作 影响

曹丕在中国公文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作用。在公文写作上，曹丕所创作的公文不仅数量众多，还涵盖了大量不同的文种，为后世的公文研究提供了充足的材料。同时在公文理论上，曹丕同样具有很高的成就，他撰写了《典论·论文》，首次区分了公文文体，并对公文写作提出了创作上的要求。

而曹丕的身份又有其特殊性。经历了由人臣到太子。由魏王到魏文帝的转变。从曹丕身份转化的角度，探究身份对于其公文写作的影响。可以更好地了解曹丕不同时期公文的特征。

一、文种选择

古代封建礼教制度决定着君臣分明，中央与地方的官员间也有着较为严格的界限。而公文的文种选择也受到了寫作者身份的制约。曹丕身份对于其公文写作的文种选择有着直接的影响，由于公文文种有着特定的适用对象，因而在不同的身份中，曹丕也就选择了与其身份相匹配的文种。

（一）臣子至太子时期

在这一时期，臣子及太子的身份使得曹丕所创作的公文并不多，遗留下来的公文也很少见，而主要集中在诗赋、与朋友的书信及表达政治见解的论上，同时还有少量的议文、教文、袜文及铭文，而流传下来的公文则有《田畴辞封议》和《答卞兰教》。

议，国家有大事，召集群臣在朝廷之上议论，相互辩驳，以此来确定处理事情的适宜方案的公文文种称为“议”。曹操认为田畴有大功，欲封爵，田畴不受，遭有司弹劾，曹操遂作《决议田畴让官教》，让当时还是世子的曹丕及众大臣评议。曹丕于是选择了议这一文种，创作了《田畴辞封议》，肯定了田畴的作为，成全了他的志节。

教，是上级官员对下级或百姓的一种告谕性文书。《答卞兰教》创作于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曹丕被立太子后，卞兰献赋称颂，曹丕遂选取教这一类文种答复卞兰，阐明其赞述不实，但也赐予牛一头作为奖赏。以此表现自己的谦逊。

（二）魏王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的公文写作主要集中在令和表这两种文体上，用以发布政令，处理政事，以及拒绝禅位，而这两种文体的选择也正与其诸侯王的身份相符。魏王时期流传下来的公文数量众多，具有代表性的公文有《薄税令》、《让禅令》、《让禅表》等。

令，最早见于《尚书·同命》“发号施令”，是一种命令体公文，汉代诸侯王对下发布命令的公文称为令。曹丕此时已继承曹操的魏王之位，作为诸侯王，处理公务、答复奏议所下达的文稿使用令体公文，显然是符合其身份的。《薄税令》是曹丕延康元年（公元220年）二月下发的政令，其中提及“其除池籞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此篇令文的发布旨在除禁轻税，有利于减轻人民负担，发展魏国经济，从而巩固其政权。

表，是一种上行公文，自汉起用于臣子向皇帝陈情。东汉以后，其功能扩大到向皇帝进谏、陈乞、陈谢、进献、推荐、庆贺、讼理等。延康元年（公元220年），汉献帝三禅位，曹丕三让禅，《让禅第二表》中以“况臣顽固，质非二圣，乃应天统，受终明昭；敢守微节，归志箕山，不胜大愿。谨拜表陈情，使并奉上玺绶”结尾，体现了表文陈情的作用。曹丕用表这一公文文种向汉献帝委婉陈述自己的情感。表明自己绝无受禅之意。

（三）魏文帝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成为了魏国的最高统治者，他的公文写作是为了满足政务处理的需要以及维护其至高无上的皇权，因而其公文集中在诏、策、敕这几类由皇帝专享的文种上。这一阶段流传的公文数量最多，且以诏书为主。

诏，是皇帝专用的下行公文。曹丕称帝后所使用的公文大都是诏体文书，与其皇帝身份相符。诏书对于其政治举措的施行具有重要意义，《为汉帝置守冢诏》阐释了其温和政策，曹丕希冀借此得到汉献帝及其他反对者的认同；《追崇孔子诏》尊崇孔子，复兴儒学，曹丕借此宣扬仁义礼教，以巩固自己的统治；《禁母后预政诏》和《改封诸王为县王诏》进一步打击外戚势力，削弱诸王实力，以增强皇权。

策，是一种由皇帝颁布，册封高级官员或宗亲贵族的下行公文，在曹丕创作的策书中以《策孙权九锡文》为代表。黄初二年（公元221年），曹丕为嘉奖孙权俯首臣称的行为，封其为吴王，赏赐九锡，写下了这篇策文。“君运其才谋，官方任贤，是用锡君纳陛以登。君忠勇并奋，清除好慝，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在策文中，曹丕从才谋、忠勇、军功等各方面大力称赞了孙权，如此有才能的孙权也成为了魏国的臣子，既是与吴国交好以遏制蜀国，也是借此展现自己的权威。

二、语言风格

曹丕的文人身份使得其公文带有文学性，整体上呈现着“便娟婉约”的特点。但受身份因素的影响。其公文语言风格在不同时期仍有着差异。

（一）臣子至太子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所写作的公文体现出了典雅、简直、尚实的语言风格。

第一，曹丕践行了其“奏议宜雅”的主张，在公文中引用历史典故，用语典雅。“昔蓬敖逃禄，传载其美，所以激浊世，励贪夫，贤于尸禄素餐之人也。”曹丕借孙叔敖三次去职而受世人赞赏的典故，告诫尸位素餐之人。

第二，曹丕的议文和教文都较为简短，不过百字，但却能切中要害，语言简约直白。“至于田畴，方斯近矣，免官加刑，于法为重。”用简单直接的话语，提出了自己对于田畴辞封这一事件的见解，主张田畴不应受免官加刑之罚。用语简直。

第三，曹丕的公文中也体现出了他“尚实”的语言风格。“赋者，言事类之所附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也。故作者不虚其辞，受者必当其实，兰此赋岂吾实哉？”卞兰献赋赞美曹丕，而曹丕认为其赋颂所言已过其实。自己不当受，因而评价“兰事虽不谅”，从中可见其讲求用语信实的风格。

（二）魏王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所写作的公文体现出了简洁明了、目的性强、诚挚恳切的语言风格。

第一，这个阶段曹丕所作令文及表文依旧显现出了简洁明了的语言风格，尤其是令文，大多不过百字。《三让玺绶令》“冀三让而不见听，何汲汲于斯乎”，全文短短十三个字，直截了当地展现了曹丕本人不愿受玺，而被群臣相逼而无奈的处境。

第二，这个阶段曹丕所作公文都有明确的目的性，为巩固刚建立不久的魏国局势，而发布减轻人民负担的《薄税令》和关怀功臣遗孤的《拜毛玟等子男为郎中令》等令文。为名正言顺登上皇位而多次作《让禅表》、《让禅令》等表明不愿接受禅让的公文，其公文下的意图显而易见。

第三，这个阶段曹丕为推拒禅位所作的令文和表文都带有诚挚恳切的语言风格。“臣前上还相位，退守藩国，圣恩听许。臣虽无古人量德度身自定之志，保己存性，实其私愿。不寤陛下猥損过谬，发不世之诏，以加无德之臣”，在《让禅表》中，曹丕言辞恳切，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认为自己的才能德行实在不足以接受皇位。“且天寒，罢作坛，士使归”，在《罢设受禅坛场令》中，曹丕言及不愿受禅，且天气寒冷，使筑坛的士民还，贴近百姓，言语诚挚。

（三）魏文帝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所写作的公文体现出了极具权威性的语言风格。

公文是曹丕用以维护其皇权统治的重要工具，至高无上的皇帝身份使得其公文具有绝对的权威性，这一点也流露在其公文的语言风格中。曹丕充分吸取了汉末妇人干预朝政的经验教训，在黄初三年（公元222年）发布的《禁母后预政诏》中写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这一诏书严格限制了太后参与朝政，也使得外戚不能够辅佐政治，封王封侯，并郑重申明了违背此诏的后果，这一诏书的发布沉重打击了外戚势力，体现了曹丕作为皇帝的权威性。

三、心理特征

曹丕公文写作的心理特征主要体现在其写作目的上。虽然公文写作的直接目的是处理政务，但在不同的身份阶段，曹丕利用公文所要达到的更深层次的目的是不同的，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臣子至太子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的主要目标是夺得并巩固太子之位，而这一目标是否能够达成取决于其父曹操的意愿。在曹操仍在位时，即便为太子，曹丕也依旧谨慎行事，凡政事必先请示曹操，并没有过多的由其直接下发的令文，在公文中流露出的也是不争权，不夺势的心理特征，符合了曹操心目中继承人所需要的特质，因而成功继位。

2.魏王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的政治活动主要围绕两个方面展开。一是尽快平定内忧外患，通过安抚百姓、抚恤臣子等令书巩固魏王地位，延康元年（公元220年）七月，蜀国将领孟达率领部曲向魏国归降，曹丕称赞了孟达归魏的行为，并授予其新城太守的官职予以嘉奖，《向化手令》中写到“吾前遣使宣国威灵，而达即来。吾惟《春秋》褒仪父，即封拜达，使还领新城太守”，这对于缓解魏国面临的外患处境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二是加紧代汉受禅的步伐，虽数次上表下令，推拒受禅，但曹丕其实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在《又答相国歆等令》中答复群臣，“群公卿士诚以天命不可拒，民望不可违，孤亦曷以辞焉”，借由不可抗拒上天的命令，违背百姓的期望，接受了禅位，迅速地在延康元年十月登上帝位。

而这一阶段曹丕受魏王身份影响，在公文中表现出的政治措施来看，曹丕已经做好了成为人主的准备，虽表面假意恳切让禅。但篡汉是他的主要目的，在所写作的公文中体现了其希望巩固统治、代汉立魏的心理特征。

3.魏文帝时期

在这一时期，曹丕已经位至人主，他撰写公文的主要目的是处理政务，发布政令以巩固统治、维护皇权，以成为一位令群臣拥护，受百姓爱戴的君主。曹丕所撰写的以诏为主体的公文，涉及到了国家的各个方面，诸如军事策略、人才选拔制度、官员的奖惩、对于诸侯王及外戚权力的限制、对于群臣及百姓的告诫等。例如曹丕在退军途中体察民情，发现了淫祀给百姓带来的危害，遂在黄初五年（公元224年）十月作《禁淫祀诏》，“自今，其敢设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执左道论，著于令典”，这一诏书明确废止了民间淫祀，对于维护礼教，守卫社会秩序，促进良好社会风尚的形成都有着积极的作用。这类公文无不显示了曹丕期望成为一位明君，维护统治、彰显权威的心理特征。

四、结语

曹丕不同时期的身份对其公文写作的文种选择、语言风格及心理特征都有着重要的影响，由此可见，身份角色对于公文写作的影响更多的是一种限制和制约，公文写作就像是“戴着镣铐的舞蹈”。公文写作受到身份角色的限制，但这也正是因为如此，公文能保有其稳定性和规范性。而公文写作者必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把握好身份角色对于公文写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