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捐精者到丈夫，海归硕士被三份奇葩协议“套牢”

江剑+晓天

2017年3月的一天，海归硕士林凌去妻子住处看望女儿小婷，不但被妻子拒之门外，还遭到妻子一顿暴打。情急之下，林凌向当地公安机关和媒体求助。妻子为何不让他看女儿？原来，小婷是林凌捐精助孕所生。那么，既然林凌是捐精者，为何又与受捐者结婚呢？他们离奇婚姻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隐情？

海归硕士遭父母逼婚，相亲失败捐精助孕

林凌1967年出生于广州市越秀区一个富商家庭。1990年，中山大学毕业后，林凌考取美国斯坦福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经过多年打拼，林凌在美国事业有成，收入不菲，但因种种原因一直单身，直到2010年林凌43岁时，年迈的父母想抱孙子，催他回国，他才回到广州创业。

看到林凌和朋友四处考察创业项目，年近八旬的老母亲叮嘱他：“你年龄不小了，不要只顾创业，咱家又不缺钱，你还是先找个女朋友结婚，给我们生个孙子吧！”林凌只好请同学朋友帮忙给他介绍女友，同时通过婚姻介绍所相亲。在他看来，凭他的条件在国内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结婚易如反掌。

2012年10月初，大学同学詹小年给林凌介绍了一个女孩，名叫周华。周华时年36岁，广州人，大学毕业，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经理，有房有车。在詹小年看来，林凌与周华条件相当，比较般配。可见面后两人竟然都没相中对方，林凌嫌周华个子矮，周华嫌林凌年龄大。因此，两人一起吃完饭就各奔东西了，相互连个电话都没留。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以后还会有交集。

2014年4月13日，林凌突然接到詹小年的电话：“哥们儿，你还记得小周吗？就是我给你介绍过的那个周华。”林凌想了想，说：“记得啊，怎么啦？”詹小年说：“她现在正到处托朋友找人给她捐精，想孩子都想疯了，你愿意成人之美吗？”借精生子，这种事对林凌来说不稀奇，他爽快地说：“可以啊，见面谈吧！”于是，经詹小年安排，一对曾经相亲失败的男女又见面了。而且，“故人”重逢，两人似乎有了很多共同话题，比如相亲，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居然聊了两个多小时。

说到捐精，林凌对周华说：“你的心情我懂，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帮你实现做妈妈的梦想！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找个男人结婚生孩子呢？”周华说：“主要是太忙了，没时间也没精力相亲，而结婚又关系到一生的幸福，不能将就，没遇到合适的宁肯不结。但我年龄大了，要孩子的事不能拖，只好出此下策。”

林凌又问：“为什么不与正规的精子库联系呢？”周华说：“我不可能接受陌生人的精子，有太多未知因素，没法放心。而你是海归硕士，智商高，长相过得去，身体也健康，虽然不适合做丈夫，但你给我捐精我完全放心！”然后话锋一转，问林凌想要多少钱。

林凌慷慨道：“举手之劳，要什么钱啊！何况我也喜欢孩子，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那该多么美妙啊！”

两人就此达成了捐精的初步意向，都很开心，互留了电话号码。以后，两人又见过几次面，对捐精的具体细节进行了商讨，最终确定：不发生性关系，采取人工授精方式。2014年9月13日，周华起草了《捐精助孕协议》，让林凌签字。

协议写道：林凌自愿放弃与周华生育婴儿的抚养权和取名权，并对此事保密，等等。林凌看完协议对周华说：“虽然是捐精助孕，但那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也十分想要个孩子。如果成功了，我有两个要求，一是孩子出生后我有探视权，要参与到他的成长中；二是我父母早就想抱孙子，得让他们与孩子相认！”周华同意林凌探视孩子，但不同意他父母与孩子相认。林凌没再坚持，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随后，两人开始了“造人”计划。林凌配合周华到医院做了各项检查，然后定期到医院取精。然而两个月过去，周华没有怀孕。两人带着疑问来到一家医院进行体检，希望找出原因。医生检查后告诉林凌，他患有“弱精症”。周华得知后很失望。林凌安慰她：“你不要灰心，我帮你联系正规的捐精机构，或者寻找收费的捐精者！既然决定帮你，我会帮到底。”但周华摇了摇头，婉拒了林凌的好意。

捐精者轉身成丈夫，荒唐生子和奇葩协议

2014年11月20日，林凌来到周华住处，想说服她接受有偿捐精者捐精。两人聊着聊着，周华开始责怪林凌：“你患弱精症还捐什么精啊？害得我们浪费那么多精力！”林凌不服气，拍着胸脯说：“我这么结实，像患弱精症吗？要么是医院人工授精技术不行，要么是医院检查有问题！”周华却说：“你把我害苦了，我不再相信你了。”林凌有些无奈，说：“我是真心想帮你，请你一定相信我，要不我们再试试？”周华就问怎么试，林凌说：“人工授精不行，我们干脆直接来几次真的，怎么样？”周华一听警觉起来：“你想占我便宜？”林凌真诚地说：“我要想占便宜，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易如反掌，何必找你？我是真想帮你！”

也许是被林凌的真诚打动了，也许是太想要孩子，周华最终同意了林凌的建议，说：“那你得保密！”林凌承诺一定保密。于是两人发生了性关系。

其实，随着两人交往的加深，林凌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周华，如今两人又发生了性关系，他更加认为两人有了感情，于是通过各种方式向周华求爱，但均遭周华拒绝。好在，两人的试验取得了成功，周华真的怀孕了。

2014年12月30日，当周华通过QQ告诉林凌她已经怀孕的消息时，林凌感觉像做梦一般：自己被医生诊断患有弱精症，居然跟周华发生一次性关系就有了孩子，如果是真的，简直是奇迹！他不敢相信，问周华：“你不是想孩子想疯了，胡说八道吧？”周华说：“这种事谁敢乱说啊！”

确信周华怀孕以后，林凌更加认为，两人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捐精助孕”范畴，应该结婚。于是他通过QQ向周华提议，尽快结婚，共同抚育孩子。但周华仍一口回绝，同时警告林凌：“咱们一开始就是捐精助孕关系，不管是人工授精还是发生性关系，只是捐精方式不同，捐精助孕的性质没有改变。既然现在怀上了，就要遵循两人签订的《捐精协议》。”为这事两人争执不下，不欢而散。但一个月后，周华突然找到林凌，要求结婚，理由是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而且结婚后不再离婚。林凌自然求之不得，欣然同意，没等领结婚证就与周华同居了。endprint

同居后，林凌对周华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慢慢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周华，而且周华似乎也被他的真情打动了，于是他多次催促周华尽快领证结婚。

2015年3月5日，周华拿出一份自己起草的《结婚协议》，要林凌签字。协议写道：不论是婚姻期间还是离婚后，男方自愿无条件放弃夫妻共同拥有的一切房产、存款等，自愿放弃子女的抚养权。周华说，她签这份协议的目的，是为了给她和孩子一个保障。林凌觉得协议不公平，但看到周华态度坚决，他还是在协议上签了字。至于协议中的“离婚后”，他认为只是一种假设而已。

签完协议当天，两人就到民政部门领了结婚证。由此，两人进入了蜜月期，林凌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为了让周华安心养胎，更为了让她高兴，林凌给她买了一枚钻石戒指，还买了一辆宝马轿车及一些其他贵重礼物。2015年9月30日，周华生下女儿，取名周婷。女儿一出生，林凌就将消息告诉了父母。

得知有了孙女，林凌的父母非常高兴，催林凌把孙女抱回家看看。林凌就将自己与周华之间离奇的关系告诉了他们，说带女儿回家要征得周华的同意，他得慢慢地做周华的工作。然而，还没等他做通周华的工作，2015年11月9日，周华突然提议，她看中了某高档楼盘一套102平方米的房子，为了改善居住条件，希望林凌能出钱买下这套房子。

林凌和周华名下已有多套房产，按照广州市的有关规定，夫妻俩没有资格购置新房。于是两人商量先办理假离婚，将夫妻俩名下的房产归到林凌名下，再以周华的名义买房，买房后再复婚。可周华对林凌不放心，担心他以后不会替她还按揭贷款，便又拟了一份《买房赠与协议》让林凌签字。协议约定：买房的首付款为林凌无偿赠与，同时林凌还要为房子还房贷，即使离婚也要一直还。林凌认为协议不公平，一旦两人离婚他将鸡飞蛋打。周华却说：“你这么不相信我？我跟你领了结婚证，生了孩子，我能跑了吗？”林凌想想也是，就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亲生女儿不能见，三份协议是不是“局”？

林凌的母亲得知林凌要与周华假离婚买房，认为不妥，不同意林凌假离婚。为了帮儿子解开这个困局，母亲答应用自己的积蓄全款买下那套房子，条件是房产证要写林凌母亲的名字，同时她愿意立下遗嘱：将房子赠与孙女，等孙女18岁成年后过户。周华作为孩子的母亲，自然拥有永久居住权。然而周华却不同意，对林凌说：“我不想让公公婆婆参与到我的生活中，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若是由他们买房，今后他们一不高兴将我扫地出门怎么办？”双方僵持不下，结果房子没买成，周华很不高兴。为了平息周华心中的不满，2016年1月，林凌给了周华30万元现金，作为母女俩的生活费。但2016年4月，周华突然向林凌提出离婚，并把正在照顾周婷的林凌和林凌的母亲赶出了家门。

如果这时离婚，林凌将人财两空。他没想到，买房这件事成了夫妻俩关系的转折点。他隐约有种感觉，从捐精开始，周华与他签下的几份协议都是精心设计的圈套。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从那以后周华视他为仇敌，他想见女儿比登天还难。2016年5月中旬，周华委托律师，正式向法院起诉离婚，要求林凌一次性支付女儿抚养费108万元。

周华说：“我算过了，从女儿出生直到将来上大学，所用的费用加在一起，108万元并不高。既然你们不信任我了，那就不要继续生活下去了！”林凌一家觉得周华的阴谋彻底败露了——她之所以要“捐精助孕”并要求林凌签下三份协议，目的就是为了敲他们一笔钱。9月30日是周婷一岁生日，爷爷奶奶再次来到周华家，周华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门，还说他们私闯民宅。

为了留下证据，周华用手机拍下了老两口看望周婷的视频，并打电话报了警。周华对派出所民警说：“他们不是我女儿的爷爷奶奶，女儿是我的，与他们无关！”这是老两口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孙女。从此，老两口想念孙女，只能在家里翻看孙女的照片。为了寄托思念，老两口干脆将孙女的照片贴满了家里的墙壁，每天对着照片以泪洗面。林凌非常难过，只好聘请律师应诉。

林凌的律师黄奕说：“周华一方面不想与孩子的父亲有任何瓜葛，只想借精生一个孩子，不要男方打搅她的生活；一方面又希望有一个有经济实力的男人为她和孩子将来的生活买单！”在等待开庭的日子里，林凌和律师也曾多次去周华家看望周婷，但都没成功。2016年12月16日，广州市越秀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周华与林凌离婚纠纷一案。

法官认为，原被告均为大龄青年，結合在一起殊为不易，况且婚前婚后均有共同生活，双方应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现生儿育女，双方更应珍惜，遂判决不准许原告与被告解除婚姻关系。判决生效后，尽管林凌与周华仍为夫妻，但周华不让林凌看望女儿。有朋友建议林凌争取主动权，直接把女儿抢过来。林凌表示他不能这样做，他想走合法途径解决这个问题。

但每次林凌与周华联系要看望女儿，周华开口就骂，恶语相向。周华说，她就是不想让他见孩子，就是不想让孩子与他有任何关系。

2017年3月16日，林凌再次来到周华居住的小区看望女儿，周华一见面就对他不停地踢打辱骂。林凌只好打电话向当地派出所报了警。两人随即被民警带到派出所调解。

短短一年间，林家从喜到悲，林凌父母觉得这一切都是周华设下的一个“局”，是周华以“捐精助孕”为诱饵，引林凌一步步掉进陷阱。周华每次争吵就闹离婚，要房子，要车，要钱。从当初的捐精协议，到后来的婚前协议，再到最后的房屋协议，这一切看起来的确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难道说周华与林凌从捐精助孕到结婚生子真的是一场骗局吗？

据周华的同事说，周华挺好的，脾气好，待人很温和，没见她跟谁发生过冲突。可她为什么一见林凌就大打出手呢？林凌父母认为，周华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婚。而周华却认为，她从来没有欺骗过林凌，所有的协议都是林凌自愿签订的，她没有逼他。但实际上，从捐精协议开始，三份协议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林凌付出了巨额的金钱，而周华也像当初她希望的那样有了孩子。

江西省人类精子库医生姚文亮说，尽管正规的捐精库捐精程序相对来说烦琐，但那也是为供精者和求精者的安全和健康把关。地下捐精是不受法律保护的，这种捐精程序也存在着危害授精者的因素。正规的捐精程序是不准许捐、受双方见面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双方的个人信息，避免产生伦理纠纷。

林凌思前想后终于明白，世界上根本没有奇迹，所谓的“惊喜”与“爱情”，背后可能充满算计，如今他人财两空，家庭破碎，只怪自己太傻太天真。对女儿他更是充满歉疚，觉得是自己的不当行为让女儿身陷这场风波，给女儿带来了身心伤害。

〔编辑：冯士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