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石柱县土家族丧葬文化解读

2017-10-24 23:59杨冲杨雅丽
文教资料 2017年20期
关键词:历史变迁石柱县社会功能

杨冲+杨雅丽

摘 要: 石柱县位于重庆市东南部,地处武陵山区,独特的地域环境孕育了特色鲜明的土家族民俗文化。内涵丰厚的土家族丧葬文化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经历了辗转变迁,并与其他民族文化在长期接触中交汇融合,形成了独特的文化风貌。在丧葬仪式中以丧舞活动最具典型性,它不仅呈现了一种狂欢精神和浓郁的娱神性质,而且承载了土家人的生死观念和尊宗敬祖、崇尚孝道的文化传统,发挥着重要的社会教化功能。考察石柱县丧葬文化及其历史变迁与社会功能,具有重要的文化学价值。

关键词: 石柱县 丧葬文化 丧舞活动 历史变迁 社会功能

民俗文化是一个民族丰富多彩的文化中的瑰宝,是人们在长久历史变迁中不断凝练沉淀而成的,是民族思想精神的重要体现。丧葬习俗是人们在特定时代环境中应对和超越生死的智慧结晶,也是个人和民族信仰的心理反应,承载着人们对死者的情感和对未来的憧憬。历史上对重庆市石柱县土家族丧葬习俗少有研究,当前学术界开始从丧葬仪式、丧葬伦理等方面对土家族丧葬文化进行观察,并借此探索土家族民族渊源等问题。原始的土家族丧葬礼仪中讲究天人合一、顺应风土,形成“三滴水”、“人死饭甑开,不请自然来”、“抹五心”、“做好事”等一系列土家族所特有的丧葬文化。笔者深入石柱县乡镇村落进行调查,考察了石柱龙河的岩棺群、土家族丧事礼仪,访谈当地土家族老人,获得了土家族丧葬习俗的第一手资料。本文以土家族丧葬活动为考察对象,探微土家族丧葬文化的变迁及其文化缘由,从一个独特的视角阐述土家族丧葬文化。

一、灵魂不死、人死不亡——土家族丧葬习俗折射的生死观

民族风俗蕴含了民族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累积的深厚人文情怀,是该民族文化、思想情感的载体。石柱县土家族丧葬活动以丧舞为主,用或雄健或阴柔的舞蹈形式,特别是唱词表达内心的哀愁与喜悦。丧葬文化蕴涵于丧舞活动中,其中伴随丧舞而唱的歌词尤为集中地表现了丧葬仪式的思想主题。另外,具体的丧葬环节的称谓所含的文化韵味也不容忽视。例如人死后通知亲戚朋友称为“报丧条”,生者为死者举行盛大的欢送晚会称作“坐大夜”,都在一定程度上包含石柱县土家族人民团结一心,丧喜全族同贺的特殊文化。

跳丧舞是土家族祖先在长期历史生活中不断形成的丧葬习俗,用载歌载舞的形式悼念死者。土家族丧舞的狂欢精神[1]3-4和浓郁的娱神性质[2]3-4,生与死的领悟都受到道家生死观的影响。土家族相信灵魂不灭,生命永恒,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的自然转换,是人生的必由之路,即人与自然合为一体,人生与四季更替、草木枯荣一样,消亡即是重生。所以,他們称老死为“顺头路”或“黄金落窖”。

“在人类社会早期,知识的萌芽和文化要素的产生与原始宗教关系极大或与宗教紧密结合在一起,或通过宗教形式表现出来”[3]142。人们认为回归自然将得到永生,人死之后会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到达另一个生命河岸,而坟墓则成了他们活着的标志,于是有“回煞”一说。在这天,孝家在屋门前撒上草木灰,立上一根竹竿,待三日后撤去,看草木灰上有什么脚印,依此推测死者投胎成何物,以后在家里或是路上碰到这种动物都会小心以免伤及它们。丧葬歌词唱到:“亡魂安在山岗上,莫忘保佑子孙们。……自从亡魂入黄土,保佑子孙幸福长。”[4]75土家人将死亡看成顺应自然,他们自始至终都相信死亡并不会使人消亡,他们从远古的“图腾崇拜”演变为“庆祝死后灵魂升华的仪式”,在精神上始终“关注生命原点”[5]247,深层次表明了土家族“万物有灵”和“灵魂不死”的生死观。

二、尊宗敬祖、孝道为先——土家族丧葬习俗蕴涵的伦理观

丧礼是个体生命存在于世间的最后环节,其中举足轻重的丧舞出营造热情的氛围,将人们的情绪激发,推动土家人对人生价值的肯定,增强血缘家族和地缘民族之间的凝聚力,使其更好地与自然、与社会相生。石柱县土家族称居丧为“有孝”,称治丧之家为“孝家”,称死者之子女为“孝男孝女”[6]24。孝道是石柱土家丧葬活动中贯穿始终的主题,正如丧葬歌词所唱:“子子孙孙也不忘,年节之时来烧香”;“香烛点得明亮亮,一张灵牌供中央,孝子悲声放,歌郎请上场”。父母亲人去世,举行丧葬仪式是对他们最友好的祝福,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平安。尽管丧葬礼仪烦琐而缺乏实在意义,但涉及孝道人们绝不敢有丝毫马虎。即使家境再贫穷,也要按丧葬习俗一一操办,否则就会背上不孝的骂名。土家人将出生和离世称为人生两大喜事,丧事被称为“白喜事”,因此丧舞的舞姿豪迈雄健,歌曲高亢欢快,既要请坐堂鼓锣与吹手,又要舞狮、玩龙,还要唱孝歌、打玩友。丧事越办得热闹红火,越有面子,表明越有孝心。唱孝歌是最能体现土家族对亡故亲人孝意的形式。在坐夜时,孝家将对亡人的思念写出来自己演唱或请歌郎演唱,以表达对死者的尊敬和孝顺。孝歌主要表达三种意思,一是回顾逝世亲人的一生,细诉亲人生前的艰难,歌颂其勤劳善良的思想品质;二是自己对亡人说的话,表达对亡人的思念;三是保证照顾好活着的亲人,让亡故者放心离去。土家族以不同的舞蹈形式和唱词,寄托家人的情绪和全族人民的思念,不仅是慰问亡者,而且在丧礼现场教育后人,有利于增进亲情,培育尊宗敬祖、孝道至上的人文情感。石柱县土家人传承孝道的方法,最注重言传身教和潜移默化。他们还将二十四孝或其他孝道故事编纂成书籍,扩大孝文化的影响力。据谭宏永先生所著的《朝闻拾零》记载,他“儿时受戏曲故事的感染,心灵中便对二十四孝中的人物有崇敬之情”,足见孝道在石柱县丧葬传承中颇受重视。

作为文化传承的载体,丧葬活动将土家族的文化展现在世人眼前,对于弘扬土家族文化、继承优秀民族传统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丧葬礼仪具有巨大的教化功能,它将人们聚集在一起,将传统的生死观、自然宇宙观和价值取向、民族认知等传授给后人,使他们更加清晰人生的目的和意义。

三、土家族丧葬习俗的变迁及社会功能

文化变迁就是“现存的社会秩序,包括它的组织,信仰和知识,以及工具和消费者的目的,或多或少地发生迅速变化的过程”[7]40。在历史演进中不同的社会族群之间相互接触、文化融合必然会使风俗变迁。既然产生变迁是必然的,那么变迁之后的影响是否推动社会进步、民族团结,这应该是我们观察和研究土家族丧葬习俗变迁的要点。石柱县境内的远古巴人能歌善舞、勇猛剽悍,因此形成“岩棺穴葬”“扣弦而歌”的丧葬习俗。丧葬礼仪在历史发展中不断发展,加之先民对于生死荣辱的更深层理解,形成了“岩葬与土葬、火葬相结合”,“丧事喜办”,“击鼓踏歌”等丧葬特点。巴国被灭,原始巴人后裔遗留下来,他们与其他民族融合学习,形成了“葬后修坟”、“悲欢交融”、“多样文化交融”的丧葬特色。其主要的丧葬礼仪可分为下榻、入殓、伴灵、跳丧、打丧歌、送葬、安葬七大步奏。现在大多数简化丧葬仪式,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多在丧礼中请乐队,现在的乐队往往敷衍了事,传统的“哭孝”“坐夜”等习俗被蒙上商业气息。伴随着丧葬习俗的变迁,人们的文化观念随之发生改变,在土家族被逐渐汉化的过程中,一些传统思想被视为落伍而不被年轻人接受和传承。社会发展使一些人越来越浮躁,不愿恪守传统丧礼仪式条规,这致使民族文化逐渐淡化消解。丧葬文化要持续地发挥教育后辈的功能,就不得不适应社会发展需要,将传统与现代结合,并在形式和内容上推陈出新。

石柱县土家族实行集体式丧葬活动,要求参加的族人在思想观念、价值取向、文化向心等方面保持高度一致。统一的丧葬活动有利于族群内相互交流,增加人与人之间的思想沟通,从而增强民族整体的凝聚力。丧舞唱词在表演中营造氛围,把人们的思想情感牵引凝聚在一起,共同接受民族统一思想文化的熏陶,获得民族归属感和安全感。丧葬文化在时代流转中默默地影响着土家人的思想观念,逐渐形成稳定的文化积淀,进一步代表土家族团结的民族精神。石柱土家丧舞唱词中展示了一系列历史传说,如“夸父逐日”“八仙过海”等,通过神话中的英雄人物促进民族意识的形成,培养民族内部的热血精神,并促进人与社会和谐、自然和谐。一个人既是社会的,又是个体的,这就要求人不仅具备独特的个性,而且拥有普遍统一的思想体系。丧葬活动在传承过程中不断地充实和强化土家人的民族意识,推动民族内部共同价值体系的形成,与此同时不忘人的个性发展,将个性与共性结合到同一类人身上,这个过程推动着受教育对象实现个人与社会的统一。

社会经济和思想观念的变化,以及不同民族之间的接触和文化的相互碰撞融合,势必导致丧葬活动的变迁。相反,为了适应社会,在传承丧葬习俗时必然会将原有的不符合现代社会状况的因素摒弃或使之改变。石柱县丧葬习俗在历史中受传统伦理的影响,儒家思想占主要地位,墨家和道家思想兼有,体现为重孝道、“灵魂不死”、“人死而不亡”的观念。这一文化习俗的传承体现了土家人尊老爱幼、孝敬先祖的思想。作为传统文化的载体,丧葬习俗无疑是成功的。但在今天传统文化面临新时代思潮冲击而日趋衰弱,各民族共同发展融合的同时使得各民族文化丧失了原有的特色,变得千篇一律,这是急需改善的问题。尽管国家鼓励民族文化研究,但其小众的本性决定了其应用范围无法拓宽,对于土家族习俗文化的研究大多是本族人,这使得土家族文化局限于本民族内部影响,缺乏广泛的社会关注。同时,土家族传统文化未形成文本教育体系,往往依靠口耳相传的形式传承,这种现象本身就具有不稳定性,在传承的过程中极易被遗漏变形甚至消亡。快餐文化使现代人与传统的脱节,社会物质化,这一现象在民俗文化传承中也有体现。石柱县土家族丧葬活动作为传统民俗的象征,在今天的继承中越来越丧失了本真的内涵,就形式而言,人们更多地关注物质的获得而不是精神的营造。传统的民俗乐队面临两个问题,一是后继无人,二是整体变质。丧葬语的传承与“非遗”保护是我们研究应该重点关注的问题。

参考文献:

[1]余霞.土家人的诙谐:跳“撒尔嗬”——对土家族丧仪之狂欢性的解读[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4):3.

[2]李伟.论土家族丧葬的狂欢精神——以娱神仪式为例[J].涪陵师范学院学报,2005(1):4.

[3]黄伯权.土家族白虎文化[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142.

[4][6]蔡玉葵.石柱土家族丧葬文化探微[J].重慶康盛文化传媒公司,2012:75,24.

[5]彭万廷,冯万林.巴楚文化源流[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247.

[7]孙秋云.文化人类学[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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