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略的尼安德特人的世界

亚历山大·果里亚金

1856年8月，两个工人在尼安德特峡谷一个山洞采集黏土时发现了几根骸骨，他们以为是死前躲在这个洞穴的熊的遗骸，所以并没有在意。但是后来又发现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头盖骨，是由平坦的颅骨和倾斜的颌骨组成的明显向外突起的下半部脸。他们和采石场主将这些骨头拿给当地的教师伊奥戈·卡尔·弗尔罗特。教师认为这不是熊骨，而是史前人骨。他们请波恩的解剖学家盖尔曼·萨夫加茨前来鉴定，萨夫加茨也认同这个观点。

一年后，弗尔罗特和萨夫加茨在赖讷州自然史协会的全体大会上提出了这一见解，但是被学术界否定了。

德国医学家、人类学家、公共卫生学家、病理学家、古生物学家和政治家鲁道夫·菲尔绍在看到这个头盖骨和其他遗骸时迟疑了很久，最后，他冷静地指出：“这是个好像不是人的人。”他认为这是被重病摧残的现代人的变形遗骸。菲尔绍的名气太大了，所以这个结论一直没人质疑。

1860年，著名的英国地质学家恰尔茨·莱伊尔应弗尔罗特之邀，赴尼安德特谷地进行实地考察。他是达尔文学说的狂热拥护者。他也认为骸骨不是现代人的。1863年，“自然科学的勋爵大臣”莱伊尔出版了《地质学原理》，提出了著名的“均变论”。

弗尔罗特死于1877年，他的见解未能在他的国家获得承认。但是在英国，一群拥护达尔文进化学说的人认同了他的大胆猜测。

拥护达尔文的人认为，如果进化论是对的，这具骸骨就不应该是现代人的，因为它与现代人类的差别太大;它应该属于古代的人类近亲。

1863年至1864年，爱尔兰地质学家威廉·金在研究了这些骸骨后认为，它们代表了一个已灭绝的人种，并将这一古代人种称为尼安德特人。

迄今，我们发现了约300具尼安德特人的骨骼和许多不完全的牙齿和骨头。根据最新的考古发现，现代人并不是尼安德特人的一种。尼安德特人是我们的“堂兄”，生活在4.2万年前。现代人15万年前在非洲出现，大概在5万年前离开非洲，3.5万年前才到达欧洲。当时，正像现在我们知道的，尼安德特人的文化已经处在鼎盛，同时又开始迅速走向灭亡。但是，尼安德特人最终消亡的地点我们至今不得而知。

尼安德特人的头骨结构特点，甚至头骨外形都与现代人的有所不同。尼安德特人的大脑中，有关语言和社会行为的部分发育得并不理想。他们的鼻子有助于适应干燥的气候条件，而气候干燥是欧洲冰川时期的典型气候现象。鼻子越长，越有利于空气吸入肺部前的预热，使尼安德特人能够维持正常的体温。

尼安德特谷地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现在还是一片荒野。19世纪中叶，尼安德特谷地遍地都是采石场。在那几块遗骸出土之后，考古学家又到这里进行发掘，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依照经验，应该总能找到一些东西，比如劳动工具、遗骸、饰物等。

石斧——我们熟悉的最为古老的工具，是人科动物制造的，最早出现于175万年前的东非。人类学家为我们列举了当时居住在非洲的所有人科种类：能人、硕壮人、匠人、直立人。而欧洲的石斧出现得非常晚，目前已知最古老的是欧洲南部出土的一个约90万前的石斧。尼安德特人在4万年前才用上它，最后又不再使用了。

在某个时期，石斧是人科动物仅有的工具，后来才逐渐出现刀、丁字镐等。它们可以粉碎、砍劈、刮离和敲击东西，甚至可以用它们投掷意外碰到的猎物或敌人。

有趣的是，尼安德特人大约在5万年前就开始加工兽皮制成衣服，我们祖先制作衣服的手艺就是从他们那里传承下来的。欧洲第一个画家的诞生不早于4.08万年前，可能就是个尼安德特人，他们描绘自己的身体。考古学家推测，他们甚至用吸管吸起颜料朝画稿喷洒。

1918年至1921年，瑞士圣加仑自然史馆馆长爱米·别赫列尔在皮拉图斯山的德拉霍罗岩洞发现了尼安德特人的住处。这里还有许多熊的骸骨，有些熊的头盖骨存放在用石块和石灰岩板堆砌成的筐里，引发了有关尼安德特人是否会举行祭祀熊的活动的争议。

近4个世纪以来，生物教科书上对尼安德特人的描述都是“粗鲁”“沉默寡言”“驽钝”。现在，关于尼安德特人的考古新发现可能要改写这个评价，仿佛他们美好的情感突然间从心灵里喷发而出。他们制作饰品，在洞壁上绘画，用石头雕刻引人入胜的塑像。在他们野兽般的大脑中迸发出美妙的情感。他們也许就是这样，崇拜“主宰的熊”，照料生病或受伤的人，隆重地埋藏同部族死者。在他们大脑的半液体状混合物中，迅速形成了缠绕着的曲折大脑回路。他们拟订详细的协同捕猎大型野牛和猛犸的方案，制造杀人的武器，用心煮烂桦树皮，提取树胶。

大约在3.9万年前，尼安德特人逐渐消亡。他们曾经在这里生存了20万年，然后突然消逝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灭绝了。以下是考古学家的猜测：

一、一山不容两虎。

在同一个生态龛（生态龛包括物种在环境中所处的地位以及食物、行为等细节。有多少物种就会有多少生态龛，这就是说，生物界里没有两种生物的生态龛完全相同，尽管有一些可能非常相似）里不能容忍两个类似的生物物种：尼安德特人也像解剖学上的现代人（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又称“晚期智人”，是人类演化的一个阶段。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在体质特征上和现代人类已没有明显差异，生活在距今约19.5万年前）一样，居住在拥有丰富河谷的丘陵地带，如法国

西南部的阿登和佩里格谷地。两个种群捕猎同样的大型动物（最多的是野马），形成了相互竞争。现代人用投掷工具标枪捕猎野兽，可以在安全距离进行;而尼安德特人的武器比较简陋，需要靠近猎物进行打击，这是危险的。根据尼安德特人的骨骼判断，他们经常遭受骨折创伤。

二、传染病。

自欧洲出现智人以来，这里就流行着一种疾病。尼安德特人没有对抗这种不明疾病的抗体。所以，他们在与智人的偶然接触之后，整个群落都染病灭亡了。

三、尼安德特人部族的人口弱势。

根据人类学家的估计，大约在4万年前，欧洲生活的尼安德特人不到7000个。数量这么少的种群会因为流行病或饥荒灭亡。而智人种群的出生率高于尼安德特人。在这个过程中，几千人口最终缩减为零。新来的欧洲人不战而胜，占领了这些荒芜的土地，替代了他们。

四、尼安德特人可能遭受特大自然灾害，成为灾难的陪葬品。

约4万年前，欧洲相当大面积的地区遭受了意大利超强火山喷发的影响。3.94万年前，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的佛莱格瑞火山大爆发，约有350立方千米的岩石和熔岩喷发出来，火山灰蔓延到整个地中海东部地区和俄罗斯山中部。这次灾难不仅摧毁了许多尼安德特人居住地的自然生态，也毁灭了尼安德特人的居住区。

火山喷发后，不计其数的火山灰被抛向天空，并长期飘在天空，有时甚至能持续几年，阻挡了太阳向地球辐射热量和光，使得地球十分寒冷。异常的严寒导致动植物大规模死亡，尼安德特人也因之灭绝。

五、种族间的残杀。

迁居欧洲的现代人消灭了这些粗笨迟钝的原住民。尼安德特人和现代人之间可能发生过相互残杀，最终他们被现代人战胜并吃掉。西班牙学者提出了这一观点。他们指出，智人是亚欧大陆的“外来入侵物种”，已经导致了178种大型哺乳动物的灭绝。

综合这几个方面的假设，可以得到如下情景：尼安德特人的毁灭过程经历了1000年。总体看来，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逐渐将他们挤出了这个并不富裕的、生存十分艰难的生态环境。尼安德特人外强中干，他们抵抗力差，更容易生病、受伤，又非常依赖肉食，而且寿命比我们的祖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