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在传统服饰中的应用

2017-11-10 14:18谭霖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30期
关键词:崇尚白衣服饰

谭霖

摘要:从历代文献记载来看,白衣素裳既是宴乐典仪的常客,又是丧事葬礼代表,既深入旧时王谢,又见于寻常百姓。通过整理历代历史、文学文献,从多种白色服装的实际应用中,旨在探讨历代以来白衣在贵与贱、雅与俗、喜与哀中的活动中,复杂而又常反复的尚、忌风气,并从中窥探当时社会的文化意义。

关键词:白衣;服饰;忌讳;崇尚

早至先秦,服饰便不限于蔽体驱寒,转而表达审美意趣与社会秩序。白色作为最常见的颜色之一,自古便被广泛应用。除“白”字以外,文献中的表达还包括“素”“缟”“皤”“絇”等。随着后代发展,五色被附会入五行,具有了更多的文化内涵。

一、白在服饰上的应用

1979 年出土的春秋战国崖墓服饰上白色的花纹,经分析含有含硅,即使用了绢云母和蜃灰。可见,先秦时已出现了染白的技术。以白入织品,其方式大致有三。

(一)纹饰

“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尚书·益稷篇》)

“十二章”在三代时期成型,是先民对宇宙洪荒与社会阶级的认识与总结,一般被绣于帝王最重要的礼服——衮服之上。其粉米,“白米也”(唐孔颖达《尚书疏》),“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黻”(《周礼》)。

定陵出土J55:2 与J47:1 女衣上鹿与虎的图案皆为白色[1]。民间也同样应用广泛。

“薛嫂见妇人立起身……穿着双大红遍地金云头白绫高低鞋儿。”(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

“西门庆……登坛之时,换了九阳雷巾,大红金云白百鹤法氅。”(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

此外,白色还常应用于衣裳的部分特殊部位。如衣缘,《礼记》载“如孤子。衣纯以素。纯袂。缘。纯边。”马王堆汉墓出土直裾,西汉景阳帝陵陪葬墓出土微笑女佣等,其缘即为白色。又如腰襕。从出土文物及画作中的形象来看,多呈白色。包括最早可见的前凉毕家滩墓的紫缬襦和绿襦两件,皆是此样式。

(二)里衣

“吴选曹令史长沙刘卓得病,梦一人以白越单衫与之,语曰:‘汝着此衫,汗,即火烧,便洁也。觉,果有衫在侧。后汗,便火烧之。”(魏·曹丕《列异传》)

“太子纳妃,有白毂、白纱、白绢衫,并紫结缨。”(吴·张敞《东宫旧事》)

历朝《舆服志》中几乎都大量出现“白纱中单”。单衣,魏晋时作“衫”,多为白色。中单、中衣之类虽常作贴身内衣之用,但在非正式场合下也常单穿,前代绘画中常有穿白色中衣劳作、或是休憩的场景,如《韩熙载夜宴图》《竹林七贤图》等。

(三)外衣

明定陵出土J55:16 月白串枝山茶花罗立领女衣、D10:14 月白素罗女衣残片、D10:6 月白素绢裙、D11 月白万寿织金妆花龙襕缎裙、D17 月白万寿织金妆花龙襕缎裙、D48 月白素绢裙等白色外衣[1],应多为孝敬皇后常服。至于民间,由于棉麻布料本身颜色便近于白色,故而平民百姓穿白则更为普遍。

“向梦中有一妇人,衣绿罗单裙,白布衫。”(《灵怪集·杨昭成》)

“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续细褶裙”。(清·曹雪芹《红楼梦》)

除去日常穿着以外,白衣也用于正式场合,其中丧服的应用一直延续至今。

“行大射礼于辟雍,公卿诸侯大夫行礼者,冠委貌,衣玄端素裳。执事者冠皮弁,衣缁麻衣,皂领袖,下素裳,所谓皮弁素积者也。”(刘宋·范晔《后汉书·舆服志》)

“展衣,色白,后以礼见王及賔客之服。佩绶如上,上首服,亦编白屦、黒絇、繶纯。”(宋·聂崇义《新定三礼图》)

“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终也。”(《礼记·郊特牲》)

二、白衣在历代中的演变

白色被赋予的文化意义之间存在着较为鲜明的冲突,以时间为轴,其实际应用呈现出复杂、多变乃至对立的情况。

(一)殷人尚白

“殷人尚白,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礼记·檀弓上》)

“殷人之礼,社用石,祀门,葬树松,其乐《大护》、《晨露》,其服尚白。”(汉·刘安《淮南子·齐俗训》)

(二)周代礼制下的尚与忌

周代便形成的丧服制度白衣具有忌讳的味道。

“为人子者,父母存,冠衣不纯素。”(《曲礼》)

“遂发命,遽兴姜戎。子墨衰絰,梁弘御戎,莱驹为右。”(《左·传僖公三十三年》)

同时,在实际生活中却不乏穿着实例。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诗经·郑风·出其东门》)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诗经·鄘风·君子偕老》)

(三)秦俗尚白

“秦俗尚白,民间遇元旦贺寿吉庆事,辄麻巾素衣以往。”(清王士禛《香祖笔记》)

(四)南朝白纱帽

阎立本《历代帝王图》中陈文帝陈蒨、陈废帝陈伯宗二帝,头戴白帽,广衣博带。其白帽是南朝时一种特有的帽,为天子首服。

“于时事起仓卒,上失履,跣至西堂,犹着乌帽。坐定,休仁呼主衣以白帽代之,令备羽仪。”(元·脱脱《宋书·明帝纪》)

“又宣王姜后免冠谏图,宣王白帽,谓此六朝冠也。”(宋·邵博《邵氏闻见录》)

“晋宋齐梁以来,惟人君得着白纱帽。”(宋·邵博《邵氏闻见录》)

可见白帽已成为地位的象征,孫正军认为“……六朝皇帝无可避免地为士人文化所包围……其最终结果便是那些具有士人文化特征的名物也为皇帝所喜欢,白纱帽、牛车等便在此一进程中成为皇帝舆服仪制的组成部分。”[2]

(五)隋唐鄙白

“及大业……六年……庶人以白。”(后晋·刘昫《旧唐书·舆服志》)

“诸部曲、客女、奴婢,服絁绢布,色通用黄白,饰以铜铁。客女及婢,通服青碧,听同庶人,兼许夹缬。丈夫许通服黄白,如属诸军、诸使、诸司及属诸道,任依本色目流例。”(宋·王溥《唐会要·舆服》)

所谓“庶人”“部曲”“客女”“奴婢”地位低下,其服饰以白,足见时人鄙斥。

(六)宋代尚、禁并存

“仁宗天圣三年,诏:‘……妇女不得将白色、褐色毛段并淡褐色匹帛制造衣服,令开封府限十日断绝……”(元·脱脱《宋史·舆服志》)

仁宗朝禁妇女以白造衣,至南宋却出现穿白戴白的风尚。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元夕节物,妇人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宋·周密《武林旧事》)

“少刻,京师民有似雪浪,尽头上戴着玉梅、雪柳、闹蛾儿。”(《大宋宣和遗事》)

除“衣多尚白”外,玉梅、雪柳、闹蛾皆为白色。

(七)明代尚白

至明代,民间好穿白衣例子屡见不鲜。尤以《金瓶梅》为甚。《金瓶梅》中穿白,不拘男女款式,共出现118处包括白衣、白裙的“白”,22处包括素衣、素服、的“素”,及“缟”4处。春梅、吴银儿更向人讨要过白绫袄。《金瓶梅》中還有元夕、“走百病”穿白衣的习俗,但此风俗不独《金瓶梅》中有,在其他文献中也可见一斑。

“白绫衫照月光殊,走过桥来百病无。”(明·刘桐《帝京景物略》引张宿《走百病》)

“正月十六夜,京师妇女行游街市,明月走桥,消百病也。多着葱白色绫衫,为夜光衣。”(清·孙殿起《北京风俗杂咏》)

三、尚与忌背后呈现的文化内涵

针对白色服饰的忌讳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其一,白色常被视作凶色,用作丧服。

其二,布料本色近白,故为平民之衣,穿白也意味着穷和贱。也因此说人穷困常用“一穷二白”,反之说人富贵则有“大红大紫”。

而推崇的原因相对复杂,大致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从现代色彩学来说,白色明度最高,人眼对白色的感知也最高。

其次,五色与五行相互融合,虽被认为是附会,但往往会影响生活方式。万民英《三才通会》提到“金属西方,名曰从革。五常主义。其色白,其味辛,其性刚,其情烈。旺相,则英勇豪杰,仗义疏财,知廉耻,识羞恶”,实际带了道德隐喻。

再次,白色与美好事物相连接,形成一种关于“白”的审美倾向。

“元夕节物……盖月下所宜也。”(宋·周密《武林旧事》)

“月色之下恍若仙娥,都是白绫袄儿。”(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

除了元夕时与月色相宜,白还影射美好品格。《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白娘子“头戴孝头舍,乌云畔插着些素钡梳,穿一领白绢衫儿……”“白素贞”之名,其“贞”字与其衣着及性格相映成趣。另外,白衣指代庶民,故而也常暗含不为权贵折腰的情感寄托。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宋·柳永《鹤冲天》)

第四,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原本的社会阶层有所松动,帝王戴白帽扮作文人姿态、《金瓶梅》中女性穿命妇的穿戴,僭越之风横行。

最后,白衣还是一种特殊的审美倾向。

“妇人头上戴着金丝翠叶冠儿,身穿白绫宽绸袄儿,沉香色遍地金妆花缎子鹤氅,大红宫锦宽襕裙子,老鹳白绫高底鞋儿。就是个绮阁中好色的娇娘,深闺内施必的菩萨。”(明·兰陵笑笑生《金瓶梅》)

“宝玉瞅着也不胜悲伤,又不好上前去劝,见他淡妆素服,不敷脂粉,更比未出嫁的时候犹胜几分。转念又看宝琴等淡素装饰,自有一种天生丰韵。独有宝钗浑身孝服,那知道比寻常穿颜色时更有一番雅致。心里想道:‘所以千红万紫终让梅花为魁,殊不知并非为梅花开的早,竟是洁白清香四字是不可及的了。但只这时候若有林妹妹也是这样打扮,又不知怎样的丰韵了!”(清·曹雪芹《红楼梦》)

菩萨庄严,却用比闺房之乐,丧衣肃穆,却引起贾宝玉的审美情思。无独有偶,《金瓶梅》中潘金莲孝衣礼佛却写出欲望,《西厢记》崔莺莺与张生暗定终身亦在孝期,展现出一种从男性角度出发的狎昵心态。

参考文献:

[1]明定陵考古发掘报告[M].文物出版社出版,1990.

[2]孙正军,皇帝还是士人?——漫话六朝时代的非典型帝王[J].文汇报,2015.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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