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芒特街开店

姚芳沁

英国媒体称他为中国的Christopher Kane（英国如今备受欢迎的年轻时装设计师）：明星格温尼斯·帕特洛和凯拉·奈特利等是他的粉丝；英国前首相夫人萨曼莎出席英女皇迎接习近平主席与夫人的国宴上穿着他的设计；为配合一年一度的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以及大都会博物馆服装艺术部特别展览“中国：镜花水月”的揭幕，Barneys请他设计了5件单品组成的胶囊系列，并为参加舞会的两位女士定制礼服。

张卉山，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设计师正在获得海外市场的欢迎。作为第一位入驻芒特街的中国设计师，他在这里开出了自己的第一家品牌旗舰店。与它做邻居的，是Céline、Christopher Kane、Nicholas Kirkwood这些各有特色的顶级奢侈品品牌。

芒特街位于伦敦梅费尔地区，是英国最知名的奢侈品购物街之一，聚集着不少小众奢侈品品牌及酒店、餐厅、艺术画廊，被视为时尚人士在伦敦必须朝拜的圣地。这里更注重品牌的风格和多样化，而不以传统大牌为卖点，张卉山在这里开店，也得到芒特街的支持。

“伦敦旗舰店是我们向全球展示的名片，表示我们是非常认真对待这个生意的。”张卉山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选择把首家旗舰店放在伦敦并不奇怪，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11年，“这座城市给了我很多机会，不论是对我自己还是对品牌而言，都是时候在伦敦正式安个永远的家了。”张卉山说。

将东方的韵味融入西方的审美是其同名品牌Huishan Zhang的经典look，他的设计中大量使用刺绣和蕾丝，刺绣是深植于中国历史的古老手工艺，蕾丝则来自西方，这两种工艺也是他设计理念的最佳代表。

旗舰店的室内设计中也时刻突出着品牌中西合璧的理念。有如同北方的炕一般的沙发，以及参照苏州园林拱门的设计，把两个重叠的拱门组成数字8，代表中国文化中的幸运数字。来自伦敦的室内设计师Fran Hickman通过拱门把整个店铺分拆成不同的空间，消费者每步入一个拱门，就会有新的发现。另外，品牌还找来了艺术家Rachel Dien手工制成了一系列花草纹样的瓷砖，这些花草都是英式花园中特有的品类。

室内设计的用色主要以灰白为主，张卉山希望自己的时装成为室内添彩的部分。旗舰店内还展示着8件单品组成的“Huishan Zhang独家系列”，它们代表着品牌的经典款式。旗舰店内还容纳了品牌的设计工作室，消费者可以预约设计师为他们设计定制款。

从伦敦起家，张卉山品牌目前在全球40家零售商店销售，包括Barneys、Bergdorf Goodman、MatchesFashion.com、Selfridges和Opening Ceremony等，并通过Joyce和SKP打回中国市场。不过，自营旗舰店能为客户提供定制的、沉浸式的体验，这是他看到的新机会。“在这里，我们不仅出售Huishan Zhang的产品，还传递Huishan Zhang的理念。”

17岁时，出生于青岛的张卉山去往新西蘭留学，在那里学会了图案剪裁和拼缝技巧，之后到伦敦中央圣马丁攻读时装设计学士和布样剪裁硕士。在校的第3年，他得到了LVMH集团继承人Delphine Arnault的注意，获得到巴黎迪奥皮具和高级定制服工厂学习一年的机会。说起这两段经历，他认为：“在中央圣马丁，我受到时装行业专业素养的培训，在迪奥，我学会了高定的技术以及如何通过高端的设计来表达自己的理念。两次经历对于我成为一名设计师都有着重要的影响。”

2010年，他创办了个人同名品牌，并因为在设计中巧妙使用中国元素而受到关注。毕业设计“龙裙”以中式旗袍为底，材料选用了极薄的真丝，祥云龙头的刺绣通过纤细的蕾丝，覆盖在裙身。这个设计被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的徐展堂馆永久收藏，与“龙裙”一同展出的，是公元前3000年的中国纺织品和陶瓷。

同样是使用“龙”这个传统中国的象征元素，张卉山的设计与一些设计师直接使用这个元素的方法不同，他让“龙”以现代人更能接受的方式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服装上，并且更多考虑的是从材料出发，将东方美学注入到时装中。

这个毕业设计项目还被英国精品买手店Browns收入，在张卉山第一次登上伦敦时装周展台时，Browns安排了Huishan Zhang高级定制作品的橱窗展示作为支持。进驻Browns也被视作年轻设计师受到行业认可的必经之路，在他之前，不论是约翰·加利亚诺还是亚历山大·麦昆，第一个买入他们毕业设计的都是Browns。

除了参加时装周走秀，像张卉山这样主动参加国际比赛获奖，往往是年轻设计师快速打开事业的途径。2013年，张卉山获得了英国Dorchester时装设计大奖。这是由多切斯特精选酒店集团于2010年发起的鼓励和发掘年轻设计师的国际奖项，申请品牌的成立年限必须在2到5年之间。“从他的设计中，我们能看到他对时尚的投入，他对材料、剪裁和设计的用心。”评委会成员、时尚咨询师Margherita Perico评价道。

在那之后，张卉山不停接到来自买手的祝贺和合作电话。也正是因为这个奖，他获得了来自美国巴尼百货的订单，成为第一个进驻巴尼百货的中国设计师，这在巴尼百货92年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2015年张卉山再次入围了一个奖项—LVMH青年设计师大奖。全球最大奢侈品集團LVMH为了支持全球年轻设计师设置了该奖项，请来了Karl Lagerfeld、Nicolas Ghesquiere、Raf Simons、Phoebe Philo等组成黄金评委团，尽管最终未能获奖，对于年轻设计师而言，让这些明星设计师点评自己的作品已经是难得的机会。此外，参赛者还要接受专业买手时尚编辑以及造型师的检验，这又给品牌带来了新一轮的曝光。

通过获奖来进入时装体系已经是一种公认有效的途径。2008年，女装设计师邱昊参加了国际羊毛局举办的羊毛标识大奖设计大赛（Woolmark Prize Award）并夺冠，与Karl Lagerfeld、Yves Saint Lauren共同入主羊毛标识大奖名人堂。同样毕业于中央圣马丁，立足伦敦发展的王海震，2012年获得了由时装界资深评论Colin McDowell创立，意在发掘时装界新秀的时尚边缘大奖，大赛主席Burberry首席创意总监Christopher Bailey对他赞赏有 加。

与许多在海外学习且通过相似方式成名的中国设计师不同，张卉山并未选择归国发展。他依旧遵循着国际时尚界的游戏规则，继续开拓国际市场，或者说，从一开始，他的设计和品牌就是更面向一个全球市场的。每一季，他的发布都吸引全球重量级媒体的报道，在已登陆“四大”时装周的中国内地设计师和品牌中，只有他和王汁（Uma Wang）有这种影响力。

尽管张卉山的成功看起来是在走一条年轻设计师进入西方时装体系的典型路线，但其背后并非一帆风 顺。

张卉山品牌的一大特色是他从来不买布料，而是自己亲手创造布料，在英国设计，在中国完成生产。这种方式曾给品牌的发展带来不小的挑战。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带着设计出现在巴黎的showroom时，一个星期内都没有找到一个买家。虽然很多人都表示了对他设计的欣赏，但提到布料是中国制造便不能接受，有人建议他到意大利加工，但被他谢绝。

“很遗憾的是，中国制造几乎与廉价和规模量产等同，我希望能改变这样的刻板印象，让人们看到中国拥有丰富的高质量的制衣原材料、手工技术和艺术表现力。”张卉山说。

就像自己最喜欢的设计师山本耀司那样，他开始思考布料的创造，并考虑中国制造的融入。“苏州有全世界最美的丝绸，论刺绣的话，谁能做得比中国更好？我觉得需要有人把中国的名声重新和奢侈联系起来，那就我来做好了。”

讲究工艺和质量的定位，导致张卉山的产品耗时费力。他曾去广州、上海找了一圈制作工厂，但都不符合要求，最终决定在老家青岛成立自己的工作坊，从头做起。在张卉山青岛的工作室里，他给工人的薪酬很高，但强调要把每件时装当成艺术品一样对待，有时他甚至更愿聘请没有车间工作经验的新裁缝。“目前我们最大的优势是自己可以控制生产，整个产业链都是自己把关，且没有库存。现在看来，这也是蛮好的创业模式。”张卉山说。

Moda Operandi的造型师Michael Shuttleworth曾如此评论：“他在用材上非常创新，并结合现代的轮廓，给人非常清新的感觉，而他来自中国的背景就更特别了。”

如今，伴随品牌的走红，张卉山公司的规模也从最初时一个人到现在的35人，不过，他至今还没有接受任何外部投资。“我们的品牌不大，这样就能根据客户的需要为他们设计时装，而不像那些特别商业化的品牌。”

在商业化的道路上他一直采取谨慎的策略，但最近有了一些改变。一开始，他并没有在社交媒体上做过多的营销，直到超模Gigi Hadid在Instagram上传了一张身着Huishan Zhang的外套之后，前来咨询采购的用户有了爆炸式的增长，让他第一次看到了网红营销的效应。

起初，他还拒绝线上销售，因为他认为自己的产品需要顾客亲手去触摸和体验。现在，随着品牌的稳定，他也开始和零售商Barneys、Bergdorf Goodman的线上网站，以及专卖设计师走秀款的Moda Operandi合作。在今年9月的伦敦时装周上，张卉山还获得了来自京东的赞助，联合发布了品牌的2018春夏季时装系列。

现在张卉山最需要的是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来分担他的压力。“两三年前我还可以自己一个人搞定，随着品牌的成长扩大，现在有点困难了。能用来设计的时间大都是在飞机上。不过我喜欢这个过程，让我能更好地融合东西方两国的文化。旅行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我设计的重要灵感来源。”张卉山说。

当他在伦敦的时候，每天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和中国工作室沟通。但他丝毫没有打算离开伦敦回到中国定居的意思。“伦敦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城市。我的助手来自爱尔兰，销售经理来自丹麦，商业合伙人来自墨西哥，我还有实习生来自泰国和阿根廷。这样的环境让你能从各个不同的文化汲取灵感，而不是锁定在单一文化里让自己的思维变得封闭。”

张卉山在采访全程中说着英文，但带有很浓重的中式特色，没有什么比他本人更能代表Huishan Zhang这个品牌背后的东西方文化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