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将油腻

富大人

下午正犯困的时候，王萧萧犹豫着要不要去洗个头。她的头发太长，又浓密，如果捱睡前洗，第二天势必奇乱无比，如果此刻去，又缺乏点动力。阴天的午后，什么动能都不适宜产生。作为一个不害怕无所事事的人，她几乎每个午后都想这样待着。

随后，宁静被打破了。手机里连着传来了信息声，是一些合影。老同学发来的，小的是两岁左右的女孩，高个的是男孩小叮当。很明显，是小叮当跟母亲在小女孩家里聚会。

一晃眼，男孩都快6岁了，越来越眉目清秀。一脸天真，展示着自己的手工作品，一盏鲜艳的南瓜灯。目前他还不知道，他胖了20斤的母亲准备协议离婚，独自抚养他。

七八年前，他母亲还不用穿L码，罩杯也没有现在这么大。彼时手牵手把男朋友领到大家面前，看起来颇为登对。没想到，会成为寝室第一对面临解散的couple。

據说是财务上未能达成共识，双方在钱上产生了裂缝。没有其他外部因素。男的除了炒股亏了一些钱，没有不良嗜好。但是就是过不下去了，用同学的话说已经是不再搭理状态，每天基本不对话，就等着对方熬不住，先提散伙了。

作为局外人，当然要和稀泥，劝和不劝散，但是劝过几轮后，反响平平，王萧萧渐渐没了心气。

早前，她还两次毛遂自荐，“要不要我充当一下中间人，调解一下。”自以为是能说会道的理中客，可以将同学的乱麻捋直。但都被更理智的当事人拒绝了—一方面老同学过去说的是利于她自己的一面之词，现在弄个说客，指不定老公那边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呢，还是不要闹得外人皆知。另一方面，隔着千山万水，调解意义不大。

所以，现在，大家都不再主动提及此事。平时群里一派和谐，插科打诨，发发红包，转发各种群众喜闻乐见的新闻。比如油腻的中年男子特征、争奇斗艳的小学家委会竞选……严格说起来，中年男人是否油腻这类话题所能激起的涟漪算是很微小了。大家彼此彼此，大局已定。几斤几两，心中有数。都到了准中年的年纪，中年人又何苦为难中年人？

务实的同学们如今更喜欢探讨的是后者。显露家底、争做核心的小学家委会竞选，能有效牵动人心。大概最终大家都要面临这种情景，早点熟悉战场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强。

老同学们，有的感慨人心，“好斗的人总是这样，从头斗到尾，中产阶级有了几个钱骨头就轻了，没意思透了……”有的做放弃状，吃瓜群众只有看的份，拖娃后腿是必然的了，有的则表示，这些都不算什么夸张之事，现实只会比这更“现实”，只不过我们level低，见识不到罢了。王萧萧没有什么感想，对于一个不求上进，只愿意歇着的人，她的压力尚未来临，暂时可以只关心八卦。“等我洗完头，大家视频一下呗。”她对老同学喊话，想着问问看最新进展，究竟还有没有转机。

可惜，这个洗头工程再次被拖延了，一些不算要紧的琐事牵住了她，她又不想蓬头垢脸地出现在老朋友的摄像头面前，最终等到她收拾妥当，老同学说，小叮当他们已经走了，原本计划在家吃晚饭的，临时接到家人电话，“她老公说姐姐姐夫傍晚会过来，所以她还是决定回去一起吃饭。”

“所以，我觉得他们两口子应该也没有那么僵，没有她说的那么冷淡，应该都是有妥协余地的。”王萧萧飞快地接过话茬。“是啊，今天群里在说小学家委会的事的时候，她还聊到了儿子小学在哪读的事情，如果在她老公单位附近的学校读，需要交5万元择校费……”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起来，为共同的朋友接下来的走势八婆了近一个小时。也挺好理解，客观上，毕竟都已经是行将油腻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