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于国平

黎明之前

于国平

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抗战期间，冀东大地。为了抵御外侮，保家卫国，无数先烈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在枪林弹雨中，写下了一篇篇悲壮的、可歌可泣的历史篇章。他们用血肉之躯，爱国之志，忠勇之魂，竖起了一座座丰碑。

——题记

在唐山市玉田县大王庄村东、周庄村西，通往古镇鸦鸿桥的三叉路口，有一个美丽的公园，名叫“旭升”。旭升旭升，旭日东升之意。这里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早上，太阳拨开黎明的晓霭，在绚丽的朝霞簇拥下，冉冉升起，给大地万物带来亮丽的晴柔。人们沐浴在晨光里，沉浸在朝霞的炫美中，悠闲地散步、晨跑、说笑，享受幸福生活带来的甜蜜。绿树掩映的石桥边，站着三三两两的人们。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河面上，映出点点碎金，也映着人们欢快的笑脸，这一切是那么平和安宁。但你可知道？70多年前，在这个美丽的地方，曾经发生了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一幕。当真是：哀嚎声声，悲鸣阵阵，刺刀森森，血流成河。那年，那月，那黎明前的暗夜，群魔舞动，闪着鬼魅的光……

记忆的大门一经打开，那段惨烈的往事便如潮水般涌来。回放的历史再一次停留在那硝烟弥漫、战火燃遍的冀东大地。几十年过去了，还有谁记得那些曾经为国捐躯的抗日将士们？还有谁记得那些为了将抢我国土、杀我人民、烧我村庄的日寇赶出中国而浴血奋战、不怕牺牲的烈士们？

我们不会忘记！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日寇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在侵占东三省之后，又将魔爪伸向华北。冀东大地，被日军的铁蹄任意践踏、蹂躏，战火遍燃，硝烟四起。

民族危亡时刻，全面抗战的烈火点燃。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地方抗日武装力量，同日寇展开了不屈不挠的斗争。

在当时的玉田县，活跃着一支由八路军直接领导的抗日力量——玉田县大队。他们打伏击、除汉奸、拔据点，远近闻名，让鬼子很是头疼。

县大队有个队员叫白洪，是丰润县白官屯人，当时负责侦察敌情。他的胆子特别大，人们都叫他 “白大胆”。有一天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他和一个小八路去玉田县城办事。行至东城南门（现今狮子桥一带），见旁边的“大饼羊汤”早点部前，有两个特务正在喝羊汤，屁股后面鼓鼓的，盒子枪都冒出来了。两个特务全然不觉，只顾大吃大嚼，被羊汤辣得吸溜着气。白洪见四周都是百姓,没有可疑的敌人在前，就很从容地走向两个特务。等特务发现他的意图时，一个已经被他用枪顶住脑壳，另一个特务的枪也已经被小八路下掉了。白洪和小八路押着他俩去了周庄驻地。经过教育查处，发现他俩只是因为好吃懒做才为敌效力。由于他们身上没有人命案子，不是罪大恶极，且良知未泯，就把他们放了回去，责令他们重新做人，不要再为敌伪做事。两个特务千恩万谢，磕头如捣蒜，后来也加入到抗战的队伍中来。

白洪擒获两特务的事只是“搂草打兔子”，侦查任务继续进行。当时的玉田城虽然不是很大，但城墙高垒，每个垛口都有枪眼，那是鬼子阻击八路军的。（在玉田县史料中，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就记录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侵华时期，玉田古城城门的真实影像。图片上阔大的城门里，一名日本军官骑在马上准备出城。城门外，一队日本兵正押解着粮车前行。由图片可见，玉田古城墙高墙厚垒，保存完好，只是城门上高大的门楼已经于战火中损毁。）

日本兵出出进进，他们骑着洋马挎着东洋战刀，到处乱闯，就好像进出自己家院子一样肆无忌惮。这些日本兵在干什么？原来，有汉奸向日本人报告，说“八路军在虹桥乡南一带活动”，这些日本兵是准备清剿八路的。白洪摸清这些消息后，及时报告给了县大队，县大队提前部署，将八路军队伍早早转移了。

鬼子扑了个空，恼羞成怒，就把亲近八路军的青壮年老百姓当做八路，连男带女抓了大约200人，押在两辆卡车上，开到城东的大桥头（今旭升公园石桥）。小鬼子红着一双眼，像吸血鬼一样，哇啦哇啦怪叫，将这些人全部用战刀砍杀。一时间，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尸横遍野，血染沟渠。时有远处庄稼地里劳作的农民，听着同胞一声声惨叫，吓得和耕牛一起，卧在垄沟里，一动也不敢动。这座桥，这个场景，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县大队接报后悲愤不已，誓为乡亲们报仇。他们掩埋好老乡的尸体，擦干眼泪，拳头紧握，眼睛都要冒出火来。经过反复研究，大队长高洪派李兴找到内线了解敌人的详细情况，得知鬼子要去陈家铺乡一带抢粮，就准备在半路上的虹桥南河埝打伏击。

参与这次抢粮的伪军有60多人、鬼子30多人，合起来也就是百十来人，伪军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战斗力。在这次和敌人的战斗中，有一个十六团的老三连，从山里来，在这里执行特殊任务，正巧赶上。想着惨死的乡亲，仇恨的烈火在每个人的胸腔里熊熊燃烧。老三连和县大队众人同仇敌忾，将县城来的鬼子和伪军连同虹桥据点的敌人，团团包围。在还乡河大埝西面，占据了有利地形开始攻击。等鬼子反应过来，发现身陷重围时已经晚了。伪军四处逃命，溃不成军。我抗日将士越打越勇，最后和敌人短兵相接，拼起刺刀，鬼子无一幸免，全部被消灭。

这次战斗极大地鼓舞了玉田人民斗争的士气，坚定了老百姓抗日必胜的决心和信心，灭了那些死心塌地为鬼子做事的汉奸的威风。这次战斗更极大地打击了鬼子的嚣张气焰，使他们大为恼火。

老三连所属的十六团主力部队是左权领导的正规军，主要根据地在蓟县。玉田、遵化等地的抗日力量也由其领导。各种抵抗运动蓬勃开展，如火如荼。一支支县大队抗日武装，像一柄柄锋利的匕首，斜刺入侵略者集团的躯体，有效地牵制了鬼子侵略的进程。1938年7月间，共产党组织冀东抗日联军，领导冀东各县人民举行武装暴动，其中威震冀东的“玉田抗日大暴动”令日寇非常震惊。鬼子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得牙根都麻了。

1939年，由于汉奸告密，遵化有一支八路军主力团的团部被日军盯上。为了清剿抗日力量，扑灭抵抗火种，日军集结部队，开始了疯狂的扫荡。暴露后的团部紧急通知各县大队阻击由各地增援扫荡的日军，掩护团机关转移。玉田县大队由大队长高洪带人负责阻击南路的敌人。由于敌我力量悬殊，高洪等人且战且退。退至城北代官屯，阻击一阵后继续往鸭子峪、井峪一带撤退。最后撤到附近的东山上，依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阻击敌人。

这场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枪炮声震耳欲聋，鬼子“哇哩哇啦”的嚎叫声不绝于耳。当地老百姓躲在屋子里，透过窗户，老远就能看到日本兵“叽里咕噜”地从山上滚落。县大队的队员们带着满腔仇恨，杀红了眼。战斗持续数小时，山上浓烟滚滚，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和烧焦了的军服的味道。拉锯，对峙，争夺……。高洪带领县大队队员浴血奋战，舍生忘死。但由于与日军在武器、装备、人数等方面相差悬殊，终于抵挡不住，日军冲上山来。山头虽被日军攻下，但因为战斗持续时间很长，拖住了敌人，为团部主力撤退争取了宝贵时间。不幸的是，县大队战士们血洒战场，大队长高洪也在此次战斗中壮烈牺牲。

高洪出生在玉田县城东南一个叫“黄林”的村庄。以前一直做地下抗日工作，直到1938年才正式公开身份，出任八路军冀东抗日联军玉田县支队大队长。高洪怀着对鬼子的满腔仇恨，带领县大队队员，打伏击战，铲除汉奸，为抗战做了大量细致而具体的工作，做出了很大贡献。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把鬼子“送”回老家，绝不算完。这句话言犹在耳，高洪却壮烈殉国，年仅37岁。

山，模糊了山头与山体的界限，成了秃山。烈火燃烧着山上的干草枯木，发出“忽忽”的悲鸣，为英雄们唱着哀哀的挽歌。

日寇残暴，天昏地暗。民族危亡，匹夫有责。黑暗的天幕终于被我不屈的人民撕开了一道道裂缝，黎明到来了。艰苦卓绝的抗战，历经八载，终于取得了胜利。那些长眠地下的英烈，他们牺牲在了黑暗的黎明前夜，没能看到胜利的曙光，但他们用血肉之躯，慷慨赴死，使全民族迎来了灿烂的朝阳。

“家祭无忘告乃翁”。县志里，英烈的事迹永载史册；纪念碑上，他们的名字熠熠生辉。

巍巍燕山脚下，莽莽种玉之田，玉田抗日烈士纪念碑巍然挺立，肃穆庄严。大把的山花，清冽的水酒，寄托着哀思无限。苍松翠柏，鲜花簇簇，一代代后辈来此缅怀、祭奠，鲜艳的红领巾，迎风招展，像一面面血染的红旗。

东山埋忠骨，还乡（河）映故人。

当年明月在，复照英烈魂。

斗转星移，艰苦卓绝的抗战已经过去了70多年。领导敌后抗战并取得胜利的中国共产党也将迎来96岁的生日和十九大的召开。谨以此文，献给那些牺牲在黎明之前、没能看到胜利之光的英烈们，权做永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