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粤明开机重启

2017-12-12 20:22驳静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50期
关键词:潘粤明

驳静

网剧《白夜追凶》8月份上线以来,男主角潘粤明持续火热。美国付费视频平台Netflix刚刚宣布购买了该剧版权,借作品完成形象重塑的潘粤明,看来还要去全世界观众面前比画两下。

一人饰四角

因为《白夜追凶》,潘粤明遇到了蜂拥而至的粉丝。他上一次因为作品受到如此多关注还是10年前。

那时候人们追星不像现在,从历史视频资料里截图、配字,做成表情包,用这些表情包去微博评论并大声表白,表白时会使用可爱的绰号:奶潘,潘萌萌——几乎跟《白夜追凶》中潘粤明的角色形象正好相反。

他在这部剧里一人分饰两角。双胞胎哥哥关宏峰是刑侦队长,弟弟关宏宇则是灭门惨案犯罪嫌疑人。大家对潘粤明演技的肯定主要集中在他将“二关”区分出了层次,哥哥沉稳,弟弟相对活泼。不仅如此,还有关宏宇需要假扮哥哥出现在刑侦队中这一“第三层次”,甚至关宏峰也有需要假扮弟弟的戏份。所以网友总结,这位演員原来“一人分饰四角”。

许多人于是问潘粤明表演时如何设计这两个角色,他跟我说的版本是“猫狗大法”。“我当时就很淘气,把这哥儿俩设想成两个动物,一个猫,一个狗,演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个属性就不会跑太偏。”实际上当然要复杂得多。

《京华烟云》《红衣坊》剧照。其实对年轻的从前不知道潘粤明的观众来讲,潘粤明当年这些“白月光”的角色挺令人意外的,而这反过来佐证了他的演技

“区分不同性格要从做派、声音和语速、表情、待人接物以及一些小动作全方位去把握。”他把两兄弟的区别细化到喝水时拿杯子的方式,哥哥可能是边思考边拿,弟弟渴了抄起杯子就喝。眼神当然最重要。关宏峰眼神笃定,从来都是直视,关宏宇吊儿郎当,眼球乱转。“关宏峰在明处,关宏宇在暗处,但心理状态其实恰好相反。”

不过,无论是哥哥关宏峰还是弟弟关宏宇,也不管两人性格差异多大,潘粤明在剧中的外表是糙定了,尽管刑侦队长关宏峰通常打扮是潇洒的大衣。除了糙,还有点黑,有点胖。“我现在都破罐子破摔了,有时候还拿自己这个胖调侃。但是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演员还是比较讲究卖相的,对吧?以前说我老演小生,搁现在,演《牡丹亭》脸盘子跟盆那么大,一上台人家都得喷你。”

《白夜追凶》是涉案题材,倘若审查没过,颜值和身材都不复以往的潘粤明很可能还是停留在他从前“有一搭无一搭的半工作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选择余地小,倘若到手一些一般般的剧本,他没准儿也接了。如果实在没有能接得下手的,他就开始考虑一些别的生存技能。

2012年婚姻变故后,潘粤明成立了工作室,原本就是想开拓演员之外的路径。实际上,潘粤明大学里学的就是“影视制作”,摄影作业拍过不少,后来干场记,“看东西有画面感”,他觉得这一块儿还没发力。“我不是说我有多大的力,因为全部精力都专注在表演上,其他领域还没来得及涉及。”

从前瘦

潘粤明现在是长胖了。但从小瘦,到中学才长个儿。直到初中,做广播体操还排在最前边儿。但好在机灵。当时他们班上有位少年篮球队的同学,虽然个儿高,但摔跤摔不过潘粤明,毕竟他闪转腾挪,挺灵活。他还爱玩儿单杠,引体向上什么的都不在话下。“那会儿就有腹肌。”他强调了一下“腹肌”这个词。

瘦弱、个儿矮,还淘气,放学不回家,跟同学跑去游戏厅玩电子游戏。有一回玩得正热烈,又奖了一条命,高兴着呢,后脑勺挨了一拖鞋,回头一看是他爸,一手拿着拖鞋,一手拿着筷子。少年潘粤明依旧保持体面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脸都笑僵了,因为当着同学面儿挨揍实在太没面子”。他扭脸就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爸有没有追上来打。

“你会觉得那时我就倔强不认错对吧?不,我通常会……把损失降到最低。要不我就装哭,我妈在家,我就先跟她认个错,找到一个挡箭牌,躲在身后。管用。”

进入表演这行也不是因为形象好,“玉面小生”是很后来的事。最开始他在报纸上看到一个“表演兴趣班”,就报了名,交了几十块钱,每周末去上两堂课。后来还在北京电视台《七色光》节目里做了一年学生主持人,开始接触影视圈。

第一次演电影是在李连杰主演的《方世玉》里跑龙套,剃个秃子站在雷老虎后面演了一个家丁。“我们可不懂什么叫龙套,真刀真枪干了就挺开心。站在那儿你也得有戏啊。”

就在那个片场,《三国演义》的导演看到了这位“玉面家丁”,给了他吴景帝孙休一角。1992~1993年,潘粤明就在这些剧组里来回晃。那时北影厂是仿清一条街,全是老楼。有一天潘粤明去其中一个筒子楼,找北京电影学院94班的一个哥们儿吃饭,对方说吃之前他得先见一个剧组,行,就见呗,他就跟着一块儿去了。甩了几张照片在那儿,那还是BP机时代,他自己哪儿有这潮货,留下了他爸的号码。

隔几天,剧组召唤他去,他就见着路学长导演了。潘粤明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戏,光知道女主角是女明星马晓晴。看潘粤明愣头愣脑进了屋,路学长拿起小DV,脚往桌上一搭,再点上一根烟就开始跟他聊天。潘粤明记得瞎侃了半个多小时,他以为要去当摄像呢,走的时候却夹走了剧本。“一个不知道第二天的饭怎么解决的小孩儿,要在一胶片电影里当男一号了,这是什么意义啊。”

这部电影就是后来的《非常夏日》,他在里面扮演懦弱但逐渐找回勇气的修理工。好歹开始正儿八经的演员生涯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片子评价不错,潘粤明说他很可能继续干别的。“人家都说你这孩子形象好,我从来不懂形象好坏,那会儿也没这概念。我就觉得我啥都得学点,到哪儿都能上桌就行了。后来演着演着越来越是那么回事儿,还拿了奖,所以才干的演员。”

实际上,他也没有固定追求是要当演员,就像他红了之后也没有规划演艺生涯一样,就是在剧组混着。场记、剪辑都干过。“人家一看,这小孩儿瘦不拉几的,也干不了体力活,副导演就跟我说,要不你来干场记,但场记又太贵。我就说我不贵,我不要钱。我只要拿工资就行。”

《京华烟云》《红衣坊》剧照。其实对年轻的从前不知道潘粤明的观众来讲,潘粤明当年这些“白月光”的角色挺令人意外的,而这反过来佐证了他的演技

不再“小生”

直到2016年上《跨界歌王》,节目组在屏幕上打的还是“文艺小生潘粤明”。

10年前,为了跟陈凯歌拍《梅兰芳》,潘粤明跟梅葆玖的弟子胡文阁学习,学完了自己在组里练。潘粤明一个北京爷们儿演一位男旦,还是觉得挺有难度。“我就尽量去模仿,手眼怎么动,小碎步怎么走,腰身怎么扭。”他扮演的角色叫朱慧芳,是梅兰芳的表哥,二人一块起步,最初甚至比梅兰芳还有名,后来成了落魄伶人。有一天章子怡扮演的孟曉冬和黎明扮演的梅兰芳在一个茶楼见面,正好撞到他在这里卖艺。梅兰芳托人给他送了一袋大洋,他拿着大洋,跑到二人包厢里,举起就往桌上砸。这场戏里,潘粤明表现了朱慧芳的傲慢和嫉妒,屈辱和寒酸,情绪和情感都比较复杂。

后来潘粤明去后期录音,发现这段“包厢怒骂”没了,只余下他画眉和坐大腿的部分——他带着成大名前的梅兰芳去见权贵,还给他演示怎么坐在这位爷的大腿上。但仅是这两幕,配上彼时他白皙的脸,柔媚全出。这算不算一种突破?潘粤明觉得没那么多说法,这就是一种尝试,“不是看上去突破了就满意了,突破也有真的突破了还是破相了呢”。

拍完《非常夏日》后几年,潘粤明的确扮演的大都是小生角色。有一回又演一个类似的角色,在片场叫路学长给碰上了。路导演也是典型的老北京,调侃功力挺深。他见着潘粤明,挖苦他说:“回头把你这几年的片子剪到一块儿,看着跟一个片子似的。”

即便是《蓝色爱情》里的刑警也带着浓重的少年气。2006年是一个高峰,这一年他在三部央视大戏里扮演各式小生。《京华烟云》里是叛逆民国公子哥儿曾荪亚,《白蛇传》里傻书生许仙,《红衣坊》里的张云天要复杂一些,从单纯到精明再到沧桑。正是这部戏让他跟董洁结缘。

2008到2012年,他跟董洁的婚姻维持五年。“关注度”在他身上实践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2012年是汹涌的谣言,2017年则是热情的粉丝,这中间的五年则是沉寂。所以许多人说潘粤明这回是“涅槃重生”,或者更为赤裸的“翻红”。潘粤明应对现在翻红新形势的方式是努力在微博上跟大家互动,给评论点赞。“变化当然有,那时怎么吃都不胖,怎么耍都不累;那会儿网络还没这么发达,也没人关心我个人的生活和兴趣,现在大家想看,我就发一点画儿和字儿,晒一些日常生活。”

事隔多年,潘粤明再次引起大量关注的角色,竟然还是警察。只是玉面、文艺、小生这些字眼都不再适用,他成了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刑警。因为生活经历和外在形象改变,人们看到了潘粤明的表演。“从前演警察,你怎么演大家都觉得就是警察,大家有既定印象,有时候不太看你是怎么处理人物的,现在大家不管你是什么,首先要看你怎么演。不仅是我,整个市场的观念都在变化,观众的要求也比从前高多了。”

坠崖,跳窗,“脱轨”

2009年5月,潘粤明在福建拍摄电影《为你而来》发生了车祸,更准确地讲是发生了“事故”。他扮演一位摄影师,去山村拍照却遭遇泥石流,于是开着自己的吉普车义务抢险。“我得把车开得九曲十八弯,因为之后要做泥石流特效。这场戏拍到第七条,就出事了。”

前六条拍的都是说台词,还差最后一条,摄像师在后排,需要挂着他和女演员的肩膀拍一组车窗外的空镜。潘粤明是司机,女演员坐在副驾驶。他们开的2020吉普是辆报废车,没有助力。轮胎轧到大石头,一别,方向盘自己就跟着打歪了。取景地是一个矿区,一面是斜线距离23米的深渊,这一歪,一车三人摔出路面,堕入崖底。

两桩幸事,一是没系安全带,二是当时因为光不够掀掉了车顶的帆布帐篷,坠崖时人才能被抡出去。“那车最后是四轮朝上,要是系着安全带,或者帐篷没掀掉,我们就都在车里被拍死了。”他是一口血喷醒的,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山崖下,周围全是模糊的哭喊声。他发现自己喘不上气,嗓子眼儿里全是血,气管里也是,像狗一样拼命捯气儿。接着他被送到了最近的乡镇医院,抽出肺中淤血,捡回一条命。

这件事之后,一到拍有些危险的戏,潘粤明还是会想起几年前这桩事故。《唐人街探案》里,他扮演一位爱上养女的变态杀人犯李先生,最后罪行暴露,要从十几米高破窗而出。

那是在气温三四十摄氏度的曼谷,“一身汗,特别黏,收工的心情你想想,很想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本来这场戏已经结束,最后破窗那一跃已由替身完成,末了导演还是觉得得演员自己来。最后电影里的呈现是一个连续镜头,从近景开始,潘粤明对着养女说“我爱你”,开始哭,随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扭脸就去撞玻璃,镜头跟着他,坠落,落地瞬间又被车撞飞出去。

《唐人街探案》并不是潘粤明转型后的第一部戏。2013年,也就是离婚后第二年,他把自己从消沉里拉扯出来,出现在《脱轨时代》剧组,跟张静初搭戏,演她颓丧的前夫。这跟他当时的状态如出一辙,他让导演五百“利用他这一点把戏拍好”。他一直想转型,做各种尝试,现实阴差阳错地搭了把手。

2015年,潘粤明还尝试了演话剧,是个喜剧,叫《只因单身在一起》,这部戏有七种结局,最后由观众现场投票决定。潘粤明自己有偏爱的结局吗?

“有。偏爱喜剧的、大团圆的结局。”

三联生活周刊:上世纪90年代你在北京师范大学艺术系读的是“影视制作”,那时主要学了些什么?

潘粤明:最常干的事是摄影。我们学照明技巧、暗房工艺,当然还有跑出去拍照。景山公园、北海和故宫就常去,没少拍类似“故宫的雪”和“景山的夏天”这些照片,因为有北京特色嘛。但我印象最深的是站在立交桥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天津大发”。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天津大发了。北京有几年出租车全是小面包,就叫天津大发,黄色车身,从立交桥看出去,特别壮观。老师会给我们显影液,大家拍回来就钻进暗房。

三联生活周刊:那还是胶片时代。

潘粤明:数字已经来临了,但还站在有点远的地方。我记得2001年,我在深圳拍戏,还特地去了那儿著名的华强北路,去看一张256M的记忆卡,要2000块钱。而且还是记忆棒,特别长,特别笨。我们学生哪儿有钱啊,买个胶卷还抠抠搜搜的呢,我们用不起富士,它得25、30块一卷,所以都买乐凯,简装的只要几块钱。洗照片比买胶卷还贵,洗一次百十来块钱就出去了。有些洗印店说洗两卷给一张大的,一听这么好的事儿,这张大的就能选上好半天。

三联生活周刊:现在又到了网剧时代,与之前在传统的电影电视剧里表演相比,有区别吗?

潘粤明:肯定不同。我觉得最主要的是网剧本身是另一种产品了。网剧剧本信息量很大,比如《白夜追凶》这样的悬疑剧,制作工艺和推理的设置都已经进步到一定程度了,演员就需要把大量信息浓缩在表演上,主要承担的剧情推进作用要大得多。就像往杯子里放一个泡腾片,观众看的是泡腾片进入水里的整个过程,这样虽然他们没有真正尝到这杯水,也能通过这个过程感受到这杯饮料它到底是什么味道。所以我们就是在浓缩这个泡腾片,能浓缩多少就浓缩多少,所有的信息量,能通过一个镜头表现就不通过两个镜头。我觉得这是最大的不同。一部剧是一个整体,剧本、节奏、导演都在变化,表演肯定也要去匹配。

三联生活周刊:你跟陈凯歌这样的资深导演合作过,又跟年轻導演合作,工作方法会有不同吗?

潘粤明:会有。我觉得年轻导演,他会比较在意效果,比如说如果是个处女作,很多方面他可能会积极听取你的意见。有经验的导演,他就带着风格来的,你只需要接纳他的信息,用表演去贴合他想要的东西。

三联生活周刊:你提到演不同角色,眼神处理会不同,除了《白夜追凶》,还有别的例子吗?

潘粤明:比如《唐人街探案》里这么一个心理扭曲的人,性格阴郁。变态杀手眼神是呆滞的,他想不想杀你你都不知道。他可能根本不看你,他也可能盯着你,他看你一秒钟是一种情绪,他看你十秒钟不说话又是另一种情绪,他如果一个小时只盯着一个地方,你问了他多少话他都不回答你,就非常恐怖了。有了这种眼神,他连笑你都会害怕,他干什么你都会害怕。看到了吧,表演时眼神的力量。

三联生活周刊:《白夜追凶》后你开始进入非常忙碌的状态,感觉如何?

潘粤明:我刚才还在想呢,今天真是天气特别好,想到户外走走,而不是现在在这房车里。想跟人聊聊天,晒晒太阳。我自己有一些爱好,书法、绘画、收藏、喝茶,这还挺老年人的。但忙起来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还年富力强,总得创点业。累点只要值就行了。不愿意付出那些不值当的累。为一些琐碎的事情伤脑筋,纠结,互相伤害,我觉得那种累就比较不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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