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书（组诗）

汉 江

春日书（组诗）

汉 江

消 亡

清晨，有的事物在消亡

——道路两旁和一些大院里

割草机的刀片快速转动

长柄剪以最大幅度啪啪开合

许多难得在新春崭露头角的枝叶

瞬间成了碎乱的垃圾

想起非洲的动物大迁徙

鳄鱼的大嘴像马拉河的河床

让一些稚嫩但活跃的角马、瞪羚

只留下轻微的生命印记

想起某个总统竞选人及整个团队

已成一捆压缩打包的邮件

被删除……

清晨我确信：即便在新春

有的事物也在消亡

梦见清明节

小径长草，蝴蝶落单

咳嗽的春天佝偻着腰

点香烛烧纸钱，洒酒掉眼泪

活着的人，为什么要到清明节

才会撕破内心的封条

才会对死者

说些水火相容的话？

我只想烧了这首诗

真的，我就是一个纸片人

比皮影戏中的人薄很多

透明得不用拍照

我怕火，怕水，经不起磕碰

像墓前那朵灭了灯的

野菊花……

邮轮上

鸥鸟像在发情——飞快追随

人群

追随被螺旋桨搅出的漩涡

它们每一次侧身

都比浪花亮白，每一次俯冲

都是锐利的闪电

我怎么会联想到家乡的麻雀？

卑微、灰不溜秋

那只扼杀过它们前辈的

米淘箩的阴影

让它们心有余悸，始终不敢

潇洒的侧身快速俯冲

此刻，我的五指转出漩涡

掌心抛起的不是稻米

而是面包的碎浪花

正如漩涡捧起晕眩的小鱼虾

此刻，我、鸥鸟和漩涡

谁该接受施舍与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