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破浪会有时
——绿原诗歌论

2017-12-29 07:19包晰莹
星星·散文诗 2017年8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

包晰莹

长风破浪会有时
——绿原诗歌论

包晰莹

“人活着,像航海。你的恨,你的风暴。你的爱,你的云彩。”美不胜收的小短诗是花费多少辛酸与渴望锻造出来的或许永远也不会被人们知晓,可生活难道真的会如此轻易被一个诗人的思绪所左右吗?当然不会。他无数次在无数条溪流里洗过自己的双手,可每当自信满满地伸出给别人看的时候,却总是被闻到海水的腥咸味道。海水是忧郁的,他一直在试着摆脱它的缠绕,也煞费苦心地寻求自由。“愿乘风破万里浪,甘面壁读十年书”,于他而言,也许是件情愿却心有不甘的事。时光如柔软的丝绸,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蒙上谁的眼睛,当玩笑终结再次打开,就看到了刺眼的光明,无法掩饰的欢喜中透着些许不耐烦的悸动。当他有幸几次被时光定为最佳候选人的时候,硕大的云帆上缝缝补补已缀满了五彩勋章,绿色是少年的清新浪漫,红色是青年的热血激情,蓝色是中年的寂寞忧郁,黄色是老年的稳重恬静。人活着,是要像航海的,这一生只向着对岸前进,途中难免会有风大偏航时的无能为力,浪大晕眩时的身心疲弱,以及在海面上长长久久逗留时的四下无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不妨试着静下来耐心补补帆,满怀期盼的等待不是延误时间的光阴虚度,所有的积攒只为了能够更好前行。

一、少年心事: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万物勃发恰逢刚刚好的年纪,不谙世事的少年有着刚刚好的焦躁与忧虑,做着与年纪成正比的举动,却渴望有无尽成熟的小心思。当所有渴望一齐冲向脑海,找却找不到,摸也摸不着的时候,那只提起的笔便有了它的用武之地。像一个“捕蝶网”,给了他探寻的动力,也让他有了走进诗歌的机遇。少年心事有关爱情:《花朵》萌发,一系列疑问都如此天真可爱地抛向每一双关切的目光,甜美的比喻让旷野蒙上了有如新生般的清亮,“使我们底旷野/像少女有了情人呀/像母亲有了孩子呀。”天真稚气的宣告童言无忌,“我要摘一只最漂亮的花朵带回去/插在小恋人底金发间/那么,我究竟爱谁呢?”幸福的选择与青涩的迷茫恰如其分地滑脱自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口中。他也会为了爱情发出稚嫩的倡议,“不要睡吧,睡眠好痛苦”“让我们/拥抱野火,将踢破夜层的笑声/像爱情/织成诗篇。”日思夜想的是对爱情的追寻,初生的懵懂心绪让少年心事有了更多被发掘与被解读的可能;少年心事有关想象:无限创造力奔涌而来的年纪夹杂着对不堪回首的童年的感伤,让诗人不止一次对童话充满了憧憬与向往,“夜深了,请给我一只火柴。”(《忧郁》)“旅行童话王国/去向糖果城的公主求婚……”迫切地想逃离现实而生发的无比清新的想象却总是被温柔地拽回,“但是妈妈说:’现在你必须工作’。”诗人丰富的想象力不仅仅停留在充满童真的童话世界,也会穿越时空去古代找找灵感。在《黑店》的辛辣想象里掺杂着许多暴力的影子,却也可以从中剥离出对自由隐隐地追寻,“风尘中孤独的商旅/和他沉重的行囊/疲倦而歇落……”在疲惫包裹住的阴郁里想起《越狱》的故事,“嘿,他还要出来的/他还要出来的/他还要从层层围锁的铁篱出来/再扑向那些流泪的人们……”;少年心事有关家国:年少奔波的岁月,纵是构筑再坚强的心灵堡垒也终会被攻破,远行的人在深夜舔舐自己的伤口,也在诗行里戚戚诉说着想家。“我想家了。这地方/没有什么好风景,我不爱。”大大方方将自己的情感直接表露,直白的少年从来无所畏惧,“亲爱的/我的乡村呀,我要回来!我要回来——像追着南风的候鸟,我要回来呀!”读来让人心为之一震。思乡必及人,声声呼喊让人潸然泪下,这许多年来,离家过久,久到足以能够把他乡做故乡,却始终不敢忘了你的名字。“你也该骑着小马儿回来/用小手蒙住小眼睛/醒来便是妈妈的手臂……”(《弟弟啊,弟弟啊》)诗人在许多诗句里不吝惜自己对“小”这一字眼的喜爱,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可爱,这一点在组诗《春天与诗》中也展露无疑,“一群灰黑的小蝌蚪”“摇响两只小铃子”,自由自在的活泼清新埋藏在诗作的各个角落,想来“小”在这里有两种解释:一种指体积上的小,另一种则是极言可爱之态。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能直观地感受到诗人笔下清新可爱的小天地,从一字见工夫,诗人深厚的写作功底和年少时便崭露的才思由此可见一斑。在书中读出家国之思,少年豪情借用多处反问为自己扬声,“你能在哪儿/呼吸着自由呢?”以稚嫩却豪迈的话语发出独有思考的劝告,“你应该停留,你应该放一把火,给这个被灭亡的国家……”想实现,容易么?无论是在别人的故事里还是在真实的现实世界中,再沸腾的誓言也只能是纸间的鼓乐;少年心事有关情怀:“我怕/你的眼睛/漾着我的寂寞。”(《碎琴》)于是在《神话的夜啊》顾影自怜,不忍心把这一份寂寞与孤独带给其他人,“第二天/有人从雾野间/发现白骨/像珊瑚……。”在《萤》身上获得启示,“自己的灯塔/自己的路。”摒弃依仗才能更好向前。装聋作哑还是守口如瓶?一声声有力的质问,“哑子是不能说话的么?”(《哑者》)答案,等待着有心的读者自己寻找;少年心事是爱憎分明:辨识力是成长的标志,跟着诗人学会发现与寻找。“不是没有诗呵,是诗人的竖琴/被谁敲碎在桥边/五线谱被谁揉成草发了。”(《憎恨》)怀着满腔热情去渴望,却发现心心念念的事物被生生毁损,久旱的心如干柴被点燃,窜起了憎恨的火苗。“颜色/他憎恶,声音/他没有——”唯一能够实现的看见却被嫌弃,向着春天所唱的歌却同样音色悲哀。在《落雪》的冬季忍着痛自我安慰,“搓一搓贫血的手/动脉也凝冻了/风像箭……没有房屋住呵/好孩子,不要抱怨——说土地在蜕变/明年生活该好呀,孩子。”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诗句,总让我联想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风骨,阴沉的大底色之下浮现的总是生生不息的希望与惠泽天下的祈愿。“好的,这风景,我爱/我只说,没有灯光的地方/我憎恨/我憎恨/痉挛的雨/和昏厥的夜。”憎恨黑暗的隐喻意味着喜爱光明,诗人如使者般代人们表达着对光明的追求与渴望,沉沉的少年心事不是只可以隐藏在日记里的不可见与不可说。

如一股清流,一抹阳光,在逃离了格律诗的禁锢与束缚之后,诗人在自由的体律之下安放自己的青春,在灵动的观察中记录下自己的感悟。在这过程中,不吝惜写作技法的使用与精当的修辞,随处可见掷地有声的反问与新奇的比喻,毫不隐晦的情感表达,直言其事的同时又掖藏着深刻的道理,精巧的结构之下满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清新与天真,有时夹带着忧愁,有时诉说着神秘,调子却始终如一地昂扬向上,有着符合年龄特点的思考方式与意象选择,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到笔法,用心编织着内涵丰富的童话。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之下,脱俗的气质让他的诗别具一格,也让诗歌的简史上从来不会缺少这段少年心事。像一个贪玩的儿童,在诗歌的世界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黄蝶”,虽有着搜寻不到的嫌疑与失望,却挡不住对春天的喜爱,过于投入的追寻心无旁骛,以致在花丛中迷路或在追寻过程中迷恋上另外的事物,少年心性中多少是有一些游移不定的,同时又充满了尝试与挑战的可能。如“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的一尾小船,如何在兴尽之后不留连于曾经的欢乐,如何在黑夜中找到新出路,持续获取新快乐与新满足,随着流逝的时光之水纵舟,相信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二、青年号角: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如果说少年心事是只合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清新温婉,那么青年号角该是执铁板,唱“大江东去”的粗犷豪放了。告别初入诗坛的青葱灵动,他笔囊中的墨水仿佛一下子换了鲜红的颜色,写出了与讲故事般的《童话》截然不同的诗行,诧异于这一飞速转变的同时,也诧异于他竟能转换得如此自然,没有刀斫斧劈的痕迹,让人们从中看到了诗歌创作的多面性。短小精悍的诗句每每如口号一般鼓舞人心,让读者难耐悸动,在心中发出声声呐喊。“我们深深相信幸福是/从不幸,加上对不幸的反抗,而来!/斗争是/冷静地/运用/热情!”短句的叠用有着十足的语言力量,如被风传播的种子深深扎进读者的心底,仍时时互动着生长,“我们不会相忘/即使永远不再相见/我们一喊/四野都是回声。”只是短短的几十个字却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想加入这一呼喊的队伍,让四野都感受到齐心的震动。提及革命,就难免会提及鲜血与坟墓,无异于开始的信号灯与胜利时竖起的旗帜,诗人高超的写作技巧与丰沛的想象力在《你的血》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啊,曾经赐给我们/以自由、以信仰、以生命的燃料的血呀/将被无数代的中国人民供奉着:/它永远是/中国的/神圣的图腾!”古老的比喻能引起心灵的共鸣,相信几千年来的图腾崇拜会一直在人们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子。诗歌比喻定位的稳准与独到,表面陌生化实则充满着强烈的心理认同。在《走近抗日阵亡将士们的公墓》中,诗人在诗歌末尾以强有力的呼告给读者以震撼,“让下一代/走过去!”读过之后激荡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立时有一股热血涌在心头。在特殊的背景下,诗人也会谈及苦难和痛苦,但并不是为了诉说消沉的意志与希望的渺茫,而是借力打力,始终使视野关注在其中的人们保持一种清醒状态。“麻木的生命们在雾中/喂养痛苦,以伴孤独/找寻泥土做痛苦的面包。”可以说,诗人为人们摆脱麻木开了一剂良方,喂养痛苦以时时提醒自己,脚踏泥土才能站稳根基。几度想击鼓,伴唱诗人的歌,窃以为强有力的节奏能使诗歌的影响力得到进一步发挥,却惊奇地发现我的想法并不适用于诗人这一时期的所有诗歌,可以说,在这一时期诗人虽然以政治抒情诗写作者的身份出现在历史舞台,但他的诗歌内容却没有千篇一律的嫌疑,正如在偌大的沙滩上有着形状各异的可供捡拾的贝壳。诗人在《伽利略》的描写中透露出对高尚个人品格的赞颂,在真理面前始终保持着固有的坚定。“最后,你用微弱的低声/像用霹雳一样/对世界宣布:我可以说/地球是不动的/然而,地球自己动——/我能奈它何!”以一种引用叙述的视角奉劝大家在真理面前降低姿态。在《无题》中,诗人以令人充满无限遐想的诗题开篇,无题即处处为题,没有限制之下的发挥会更加自由,“我忘掉一切/向前面跑去/想去答应那个/召唤,最后一次召唤”“我忘掉一切/向前面跑去/那声音却凭附着我/好像正是我的心跳。”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在时时呼唤,精神的山谷里到处飘荡着回音,诗人用笔做扬声器,不间断的重复让读者充分感受到了希望存在的力量。看到这召唤的声音,让我想到了顾城的《小巷》,那把“旧钥匙”仿佛与这声音有着同样的属性与魔力,从不丧失希望的顽固执着,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对寻找人生家园做着不懈的尝试。

诗歌选择内容以及风格的突转对于诗人来说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从诗歌所引起的强烈共鸣来看,这是一次取得了成功的尝试,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有些用力过猛之嫌,从清新浪漫中脱离出来再看不见一点之前的影子,诗人所下的工夫可想而知。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时期的诗歌写作中,诗人似乎将着力点放在了打造诗歌形式上,在阅读过程中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诗中标点符号的使用。增强情感表达效果的“!”在诗句中独得恩宠,承担着的任务是声嘶力竭的呐喊以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增强反问语气的“?”也是诗句中得到高频使用的符号。形式的打造的确让读者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了创作者预设好的“圈套”,从这一点上来说,起码在对读者的吸引力方面,诗人的尝试取得了显而易见的成功。在“冠盖满京华”的浩浩诗歌洪流中渴望异军突起,诗人所做的努力及其中的艰难程度有目共睹,庆幸的是这份大胆的尝试让政治抒情诗的史册上记住了一个略带憔悴的身影,也给诗歌创作带来了另一种程度上的可能。

三、中年失意: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在一场没有硝烟却火药味十足的战争中,如何给自己的心灵镀上一层刀枪不入的铠甲实在是一门不折不扣的人生艺术。诗人用笔给自己写下满纸希望并把它分享给从窗偷入的几丝阳光,由此他的诗就由阳光传向了更远,自由与希望在他笔下一隅偏安。在《手语诗》中,诗人将一切不可说换用另一种方式间接表述,充满新意的内容配合着独到的结构形式,些许无奈之中有着沾沾自得的小聪明。“不加诠释谁也猜不着:我的心是个纸折的灯笼/里面燃起了一朵小小的风暴。”在《自己救自己》中,借精灵和渔夫的童话故事换取了自己心灵的宽恕和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我不再发誓不再受任何誓言的约束不再沉溺于赌徒的谬误不再信任任何概率不再指望任何救世主不再期待被救出去于是—大海是我的—时间是我的—我自己是我的于是—我自由了!”洋洋洒洒的故事语体之下藏着的是对自由的新解,忽视现实的禁锢就会得到自由,自由不等同于无忧无虑在草原上奔跑,重要的是囚禁一室之中的人心中要有一片草原。《好不容易》中也丝毫不掩饰对自由的盼望,“于是任性地想着/像云一样飘着/像星一样亮着/你的诗是最真诚的。”云无形,星无界,真诚的诗里埋藏着一样的自由。需要安慰的诗人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在自己的诗行里还在竭力筛选鼓舞的话语给他人以安慰。“明天照样出太阳/田野里照样有花香/所以切不要悲伤。”在《断念》的结句,诗人写到“可不就是一部现代的《离骚》!”在引用中将现实世界与曾经进行着比对,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足。不一定只有言说才能显示出个人价值与地位,“你的沉默比虎啸更宏亮有力”(《给一个没有舌头的人》)有时出于特定情况之下不得已保持的沉默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对自己的保全。希望来临之前的光明有时往往比真正到来的希望更加令人瞩目与期待,“唤醒我的/不是春天/而是对春天的希望。”(《谢谢你》)“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真愈觉姣妍。”(《一点光明》)夏天里的太阳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显得那么可贵甚至有时会让人感觉到一丝懊恼与烦躁,它的功用有时甚至不及干旱的春天里一场凉凉的春雨。在自己与自己为伴的日子里,诗人也会时常做一些“自我反省”,面对特殊的处境,他的处之泰然真正值得崇敬,他没有自怨自艾,更没有怨天尤人,借着难得的空闲时光,他竟发出如此感慨,“我正好向生我养我的土地默默倾诉,默默交待一个回头浪子的经历。”(《陌生人之歌》)对精神原乡的叩问与交待,让诗人的诗作博得了更多关注与同情。这一特殊时期,诗人以光明和希望的代言人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轻视自己的苦难,口口声声传递着自由的念想,“即使在万米高空粉身碎骨/我也要让人人知道:雾霾已消/现在总比过去好,不要发牢骚,从自己做起/从现在做起最重要。”过去的已然过去,未来还要继续,曾饱受“雾霾”之苦的心灵是时候该重新开始为自己寻找新出路。

在这一时期的诗歌创作中,诗人在诗中注入了更多的情感因素,困顿迷茫时读读他的诗,柔软的心仿佛多了一层软肋,又好像是披了一层铠甲。除了锻造优美的诗歌语言和有目的的进行意象选择之外,在诗歌结构上诗人也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和书写。大概很少有诗人敢像他一样以大段大段的排比句了结整首诗,整齐划一的句式显出的不是滑腻而是少有的大气磅礴,“你……”“记得吗……惟愿……免得……”,第二人称开头的亲切意味让读者不会感觉到与诗歌的疏离,以反问带入回忆勾起读者深思。时势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特殊的成长经历让诗人创作素材的丰富程度远远超于常人,敏锐的个人视角和敏感的创作神经助他一臂之力,使他远离自暴自弃的窘境,诗人身上所有优秀的特质都注定了他不会从人们关注的视野中消失,“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创造力极为丰富的他用不懈的坚持为我们演绎了一个名为“归来”的故事。

四、老年载誉: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重重束缚之中仍坚守着一片精神家园,不懈的坚持与努力让人们在逆境之中看到了光明,也用诗心一片为自己的道路扫除了障碍,在诗歌的小路旁种满了会开花的树,而今,自由重新归来,所有的努力都获得了应有的回报。从少年文笔的浪漫可爱突转到呐喊的热血激情,再到逆境中把诗歌打扮成为足以穿透心灵的阳光,诗人的一系列尝试与积累在他的诗作中呈现出了大融合的态势,不光借鉴了从时间发展历程中获得的写作经验,同时在空间上大胆向外延伸,孜孜不倦地进行着诗歌写作的尝试。基于开阔的视野以及着力于对外国文学作品的译著,在诗歌的写作中,会时常看到诗人对外国文学作品内容的借鉴,在诗歌的序言部分,常常可见对一些经典作品的引用以配合诗歌的写作内容及意境氛围。“还有许多生前的坟/那里蝴蝶梦着来世——雪莱”与诗题《答蝶之赠》两相契合,给人以和谐统一的美感。在《四月细雨中的三色堇》一诗中,诗人同样就诗题与内容的相关度进行了引用,“请记住,这是表示思念的三色堇——哈姆莱特”,从引用的认知度以及所引内容的深意程度上足以看出诗人对外国文学作品研究所下的工夫之深以及致力于把外国优秀经典与中国传统思维语境进行有机融合的良苦用心。空间上向外进行探索的同时,诗人仍致力于多种诗歌形式的尝试,一改政治抒情诗扮演者对符号的极端偏爱,开始尝试将散文形式引入诗歌写作,在书写过程中表示了对标点等符号性标志的忽略,伴着身体上的自由,思维方式也变得更加灵动。如在《悼古诗人》一诗中,诗人以洋洋洒洒的四大段为诗歌读者讲述了一个大悲壮的故事,“诗啊你曾经是/一块鲜艳的红布/在他手里左抖一下右抖一下/惹得那匹怒牛像命运一样一再向他猛冲过来/让他在间不容发的闪避里尝到了战斗生命的欢乐”。除了散文诗写作的尝试,诗人还将民歌诗体囊括进自己的背囊,在《还是小调儿那个唱》中,诗人在每小节诗的开头都采用了相同的句式:“还是小调儿那个唱/还是莲花儿那个落——”,读来让人脑海中不禁自觉哼出旋律,带给读者无穷的欢乐与无尽的新鲜感。天性乐观的诗人不甘囿于一室之中,读万卷书的同时也要行万里路,不断丰富自己的视野和写作素材,《西德拾穗录》、《丈八沟杂记》、《庐山九月我们》……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后也用一杆含情笔把山水游记小诗写得轻快明丽。向外寄情山水,向内修持自心,时刻处于学习状态之下的诗人能够就书中内容发出自己的声音,给予客观而公正的评判。诗人凭借着自己的诗情写下过一系列读书感悟,例如,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而写下的《年轻的圣迭戈》,“于是你梦见一个年轻的圣迭戈/重新像一匹狮子漫步在海滩”,极言斗争精神的强大力量;读歌德的《普罗米修斯》意犹未尽写下的《紫色雨》,“陨石和宇宙尘埃的灼热的紫色雨”,悲壮中透着浪漫;读望·蔼覃《小约翰》后写下的《“你是人!你是人!”》,

“你是人!你是人!/你想吃我们,才害怕/我们有毒啊!”,清新瑰丽的想象充满值得探寻的深意。

复归平静的生活让诗人有了更加广阔的写作空间和更自由的发挥余地,经历了多年积攒之后的诗歌,内容及意象选择更具丰富性、更加多元也更多变,形式上也在集前期之所长的基础之上有了更具挑战性的探索创新。不变的是他始终在围绕着自由兜圈子。时光记录了诗人的所有努力,将多重自由返还给他的时候,也赠与了他年少时的浪漫清新,青年时的中规中矩,中年时的情感浓郁,包容开放的个性态度给了诗歌以融合般的成全。久久蛰伏后的载誉而归,诗人于诗歌所作出的不懈探索与贡献理应受到诗歌读者由衷地赞赏与尊敬。

“愿诗与现实相互溶解。”借绿原先生的这句诗作为这篇小文的结尾,愿我们学会先生的从不敌对与永远乐观,相信所有看似痛苦的试炼,都是伪装的祝福。一切努力都会有最好的结果,也怀一片诗心与现实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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