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药资源调查概况

万定荣,贺雅琴

(中南民族大学 药学院， 武汉 430074)

土家族史称“土民”、“俚人”、“土人”等[1]，自称“毕兹卡”(意为本地人)，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主要聚居在湘、鄂、黔、渝四省(市)毗连的武陵山区.土家族有语言无文字，通用汉字. 其聚居地位于云贵高原向东部丘陵的过渡地带，地貌以山原丘陵为主，独特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孕育了种类繁多的动植物资源. 在长期与疾病斗争的过程中，土家族逐渐发现并积累了本民族特有的传统药物体系，为本民族的繁衍与发展发挥了巨大作用. 中药与民族药资源是我国重要的战略资源，民族药资源的保护、开发与可持续利用意义重大.为此，将土家族地区药物的相关历史记载及现代土家药资源的调研情况与主要成果概述如下，以期为我国土家药资源的研究开发利用提供基础信息.

1　土家药资源种类古籍记载考查

我国古代本草专著记载了不少产于土家族聚居区(武陵山区)的药物种类.东汉末年的《神农本草经》就有杜若、女贞实等土家地区所产药物的记载. 《神农本草经》曰：杜若(今之高良姜)，“生武陵及冤句，二月、八月采根”、“主胸胁下逆气，风入脑户，头肿痛”等；并记载女贞实“主补中，安五藏，养精神，除百疾”[1]. 《名医》曰：女贞实“生武陵，立冬采”.

南北朝时期陶弘景著《本草经集注》也记载了产于武陵山地区的一些药物. 如：楮实(茎)，“武陵人作谷皮衣，又甚坚好尔也”；果实“主阴萎水肿，益气，充肌肤，明目”，为本草上品. 此外，还记载了产于某些土家族地区药物的鉴别特征和地道产区，如“今采用八月中旬，天雄似附子而细长便是，乃至三四寸许.此于乌头、附子三种，本出建平，故谓之三建. 今宜都很山者最好，谓为西建”.指出了天雄、乌头、附子均于八月采收，描述了天雄与附子在性状上的区别，并强调“宜都很山者最好”[2].

宋代苏颂等编著的《图经本草》(1062年)中出现土人用土药治疗疾病的记载，收载施州(今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产及施州土人采用的药物28种[3].如：紫背金盘草，生施州，土人单用此一物，治妇人血气，能消胎气，孕妇不可服；马节尾，生施州，土人用治筋骨疼痛；白药又名白药子，生施州，土人疗心气痛；龙牙草，生施州，治赤白痢等等[3].

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1596年)以其产地为施州、武陵、黔中地、溪州以及土人、巴人所用的药物为内容，记载了都管草、马鞭草、旋花、黄药子、瓜藤、独用藤、崖棕、紫背金盘草、崖椒、白马骨、海金沙、丹砂、楮、女贞等34种产于土家族地区的品种[3].

2　土家药资源调查与成果

2.1　湖北省土家药资源调查与成果

土家族在湖北省分布于恩施自治州和宜昌市长阳、五峰土家族自治县. 20世纪50～80年代，原恩施地区先后组织了4次较大规模的中药(含土家药)资源调查，整理编写了《湖北省恩施地区药用植物名录》、《鄂西草药名录》、《恩施民间草药》、《巴东中草药手册》、《建始中草药手册》等内部资料[4]. 1970年编写的《恩施中草药手册》[5]，载药500种，基本涵盖了鄂西地区常用土家药.

1978～1980年，原恩施地区药检所方志先等组织中草药资源普查队，对全地区进行了中草药和土家药调查，共采集药用植物标本15409号49995份，经鉴定共有2088种(含种下等级，其中蕨类和种子植物共有186科)，栽培药用植物176种[6].之后方志先等于1988年整理编写了《鄂西药物志》(1～6册，内部资料)，记载鄂西土家族地区的动、植、矿物类药物共2000种，其中植物药1892种(隶属于1999种植物)、动物药86种、矿物药22种. 2007年，方志先等又进一步整理编写出版了《土家族药物志》(上、下册)[7]，收录土家族地区较常见的药物 1500 种和少用品种 422 种，隶属于2172种植、动、矿物[9]. 同期，该地区咸丰县、建始县、鹤峰县、来凤县等药检所的罗伦权、王从荣、洪家祥、钱帧等都在各县范围内开展了中草药及土家药资源调查，编写了县级调查资料.

1985年，原宜昌地区中草药资源普查结果显示，长阳、五峰土家族自治县分布的药用动、植物种类约1200余种,隶属于160多科[8].1985～1988年，原湖北省药检所万定荣与鄂西州药检所方志先及长阳、五峰县药检所有关人员一起，在鄂西地区开展土家医药调查，收集单验方，采集数千份植物药标本. 经3年鉴定整理研究，系统查清了鄂西土家族常用的植物药种类及药用经验. 发现在两个县以上均使用的土家药计有431种(来源于616种及种下等级的植物)，其中常用药200～300种. 享誉极高的品种有红四块瓦、红活麻、红刺老苞、冷水七、三百棒、八棱麻、独正岗、羊奶子叶、双蝴蝶、乌龟七、珍珠香、红毛七、狗牙瓣、八角莲、矮地茶、胡豆莲、山黄连(獐牙菜)、七叶一枝花等[9]. 在其后的20余年内，万定荣等对部分土家医常用植物药按科属、功效或毒性等进行分类整理，报道常用于跌打损伤的植物药30余种，用于抗风湿的植物药及常见有毒植物药各40余种[9，11，12]，以及来源于蕨类、卷柏科、兰科、豆科、虎耳草科、百合科、菊科、景天科、毛茛科、葡萄科、伞形科、蓼科、蔷薇科等科的常用植物药[9，13-18]. 上世纪90年代末，万定荣等组织对60余种土家药进行了实验鉴定研究，收入《湖北药材志》第1卷(2002). 该专著共收载土家药99个品种，多数品种的显微鉴定研究文图系首次公开[9].

2007年之后，将土家族习用、疗效确切的73种药材纳入到《湖北省中药材质量标准》(2009年版)[19]. 包括八角枫、三百棒、接骨木、红活麻、乌金七、白四块瓦、六月雪、白龙须、延龄草(头顶一颗珠)、胡颓子叶、江南卷柏、刺老苞、景天三七、山黄连、山姜、江边一碗水、冷水七、天名精、血三七、地蜂子、转筋草、雪胆、雄黄连等. 在即将颁布的《湖北省中药材质量标准》(2018年版)中，又将有30余种土家药增收其中.

2014～2016年，万定荣等先后到恩施州咸丰县、宣恩县和利川市中医院(民族医院)和湖南吉首市湘西土家医馆进行了土家药品种调查[20]，这是首次开展的医疗机构土家用药品种的系统调研.通过研究整理，于2017年出版了《医疗机构处方常用土家药手册》[21]，共收载湘鄂西临床医生常用的土家药173种，记载了各品种的药性药效、应用经验、用法用量、使用注意等内容. 该手册对于规范医疗机构土家药的应用及开发推广具有重要价值.

此外，2016年万定荣主编出版的《中国毒性民族药志》(上、下卷)收录土家药300余种[22]. 同年，贾敏如等主编出版的《中国民族药辞典》记载了数百种土家药种类及药用经验[23].

2.2　湖南省土家药资源调查与成果

土家族在湖南省主要分布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张家界市的永定区和桑植县，以及常德市石门县. 该地区土家药资源较丰富，应用较普遍，资源调研工作做得较早.

1956年，湖南保靖县对该县药物资源进行调查，查出药用动、植、矿物药300多种，其中绝大部分是民间土家药、苗药. 1978年，湘西自治州在开展民族药调查中，先后收集药物标本近1000种，253种载入《湖南省民族药名录》中[2].

1984～1987年，由湖南省中医药研究院等单位的王万贤、彭延辉、向希勇等组成湘西土家族医药调研课题组，开展土家族医药调查，采集标本，收集民间单方验方.通过鉴定研究与资料数据整理，编写了《湘西土家族医药调查与研究》(内部资料，1987年).记录湘西土家族地区药物资源种类1556种，包括植物药180科714属1386种，动物药97科131属149种，矿物药21种[24].

1994年，湘西民族医药研究所田华咏、潘永华等出版了《土家族医药学》[25]，收录土家药261种.2007年，湖南省石门县中医医院的覃满仙等对海风藤、三叉风、三角风、肿节风、过山风等72种“风”类药物基源进行了系统的调查和整理报道. 2011年，湖南吉首大学陈功锡等[26]报道张家界市永定区土家族常用传统药用植物共有110种(隶属于49科)，其中野生的有92种，栽培的18种.

《湖南省中药材标准》(2009年)[27]收载了当时国家药品标准未收载而在湖南药品生产、医疗机构制剂中使用及习用药材356种，其中土家药品种约占20%. 2014年，湘西民族医药研究所彭芳胜编著出版《土家医毒气病学》，介绍了土家医100余个病证及其诊疗特色和土家医治毒“方子”(方剂)219个，治毒药物18类400种[28]. 吉首大学杨德胜等分别于2009年和2016年编著出版了《土家族药学》、《实用土家族药物》两本专著，共记载土家药380种. 对于研究土家族药物基本理论和常见病、多发病的临床防治具有较好的参考价值[2,29].

2.3　贵州省土家药资源调查与成果

土家族在贵州省主要分布于铜仁地区、黔东北的务川、凤岗、余庆等县，该地区以武陵山区的主峰梵净山药物资源最为丰富. 1958～1987年，贵州省中医研究所3次对梵净山药用植物资源进行了调查，发现较常用药在1500种以上[30]，其中梵净山特有药用植物15种.1985年后，铜仁地区组织了民族医药调查，在1988年出版的《贵州省梵净山中草药资源普查报告》中，记载印江县通过对梵净山为主的中草药调查，共有药物(含土家药)624种，其中植物药590种，动物药27种，矿物药7种.

1993年3月，在前述资源调查基础上，在贵州省卫生厅、省民委的支持下成立了“贵州省土家族医药调查研究科研课题组”，对贵州土家族医药进行了全面调查. 2003年朱国豪、杜江等通过对土家医药调研资料和对湘、鄂、黔、渝四省(市)土家医用药经验的整理，出版了《土家族医药》[31]. 该书共记载了373种土家药的名称、来源、功效、主治等.《贵州省中药材、民族药材质量标准》(2003年版)[32]共收载420种贵州省习用药材，其中中医和土家医等共用品种近200个.

3　小结与讨论

由于土家族有语言无文字，土家医药知识仅靠口头传承，因此古代药用资源仅据本草文献考察有所认定. 较系统的土家药资源调查乃在20世纪70年代后，但多年来并未对湘、鄂、黔、渝四省市范围进行资源的全面调查.

土家族聚居于湘、鄂、黔、渝四省市范围，各地植物种类有较大相似性，因此上述在鄂西与湘西地区的调研结果基本上可代表我国土家药资源种类的整体情况. 根据各地调查结果初步估计，我国土家族地区药物种类约有2600种，较常用及有特色的土家药约有600个品种，目前医疗机构常用土家药品种有170余个(这些品种目前基本上仅在湘鄂西土家族地区医院和个体诊所有正规使用,为特色品种).在标准化工作方面,目前多数极常用土家药品种已收入湖北、湖南、贵州等地方药材标准中. 上述土家药资源种类的调研结果，对于我国土家药的研究和开发推广利用具有重要价值. 但土家药新药研发工作做得还不够，有待大力加强. 许多著名珍稀的土家药品种在野外的资源已十分有限,需要开展并扩大人工栽培的研究。

[1]石学文点校[(魏)吴普等述；(清)孙星衍辑]. 神农本草经[M]. 沈阳：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1997: 13.

[2]杨德胜. 土家族药学[M]. 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9：2-3, 6.

[3]田华咏. 土家族医药发展史略[J].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2004，66：4-11.

[4]袁德培，彭芳胜. 中国土家族医药学[M]. 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6-7.

[5]湖北省恩施地区中草药研究小组. 恩施中草药手册(内部资料)[M]. 1970，1-988.

[6]方志先. 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药用植物调查[J]. 武汉植物学研究，1985，3(2)：181-189.

[7]方志先，赵晖，赵敬华. 土家族药物志(上、下册)[M]. 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07, 1-1224.

[8]潘扬，朱亚平. 土家族医药的研究现状及开发前景[J]. 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6(23)：9-12.

[9]万定荣. 鄂西民族用药品种研究概况[J].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5，24(3)：29-31.

[10]刘合刚，万定荣，葛建萍，等. 鄂西南土家族常用蕨类植物药[J].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杂志， 1994，(总8)：27-31.

[11]万定荣，王乐荣，钱赪，等. 湖北土家族常用跌打损伤类植物药[J]. 中药材，1990，13(12)：16-18.

[12]李丹平，徐燃，万定荣，等. 鄂西土家族常用有毒植物药研究[J]. 亚太传统医药，2009，5(6)：26-28.

[13]李丹平，陈雨洁，万定荣，等. 鄂西土家族常用兰科植物药[J].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9，28(1)：48-50.

[14]万定荣，胡吉清，龙娓芳，等. 鄂西土家族常用植物药(豆科和虎耳草科)的调查研究[J]. 中南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14，33(4)：61-63.

[15]李丹平，陈雨洁，万定荣，等. 鄂西土家族常用百合科植物药[J]. 中药材，2009，32(5)：676-678.

[16]王春红，胡吉清，万定荣，等. 湖北省土家族常用菊科药用植物调查[J]. 中药材，2014，37(7)：1152-1154.

[17]宋宝珠，万定荣. 湖北省土家族常用植物药(葡萄科)调查[J].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杂志，2003，(总61)：117-118.

[18]陈昌彪，万定荣. 湖北土家族常用植物药(伞形科)[J]. 中国民族民间医药杂志，2006(总83)：354-356.

[19]湖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湖北省中药材质量标准(2009年版)[S]. 武汉：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9：1-165.

[20]李丹平，贺雅琴，辛恒. 鄂西医院用民族药品种调查研究(Ⅱ)[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16，35(1)：59-63.

[21]万定荣. 医疗机构处方常用土家药手册[M]. 武汉：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7，1-210.

[22]万定荣. 中国毒性民族药志(上、下卷)[M]. 北京：科学出版社， 2016：1-1045.

[23]贾敏如，张艺. 中国民族药辞典[M]. 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6：1-886.

[24]王万贤，彭延辉，向希勇，等. 湘西土家族医药调查与研究(内部资料)[M]，1988：1-230.

[25]田华咏、潘永华、唐永佳，等. 土家族医药学. 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4：40-140.

[26]陈功锡，徐亮，罗伟.张家界市永定区土家族传统药用植物资源的民族植物学调查研究[J]. 中央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2011，20(2)：54-58.

[27]湖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湖南省中药材标准(2009年版)[S]. 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9：1-383.

[28]彭芳胜，彭慧娟. 土家医毒气病学[M]. 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14：1-4.

[29]杨德胜，李莉华，田向荣，等. 实用土家族药物[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6：21-477.

[30]田华咏. 土家族药文化资源的开发与保护[J]. 中医药导报，2005，11(5)：77-81.

[31]朱国豪. 土家族医药[M]. 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06：1-465.

[32]贵州省药品监督管理局. 贵州省中药材、民族药材质量标准(2003年版)[S]. 贵阳：贵州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1-4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