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进行时

边上城

头顶一盏聚光灯半打在他身上，他的脸一半暴露在聚光灯下仍旧帅得让人眼晕，一半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

1

在赵又又的世界里，暴力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暴力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当她将郑一舟毒打一顿之后，这厮竟还要求她做他女朋友时，赵又又简直束手无策。

说起来，这也是一段孽缘。

一周前，赵又又同学趴在宿舍阳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块蘸足了酱料的煎饼，宿舍楼下一圈人围着一对痴男怨女，怨女一脸嫌弃地看着对面的痴男，痴男深情的目光凝在怨女脸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泪光点点，我见犹怜。

怨女却狠心地说：“你早点死了这条心，想要我嫁你，除非天上掉馅饼。”

痴男眼眶通红，一颗滚圆的泪珠眼看就要掉下来。

赵又又越看越觉得这痴男好可怜，她重重咬了一口煎饼，突然灵光乍现，扬手就将她吃了一半的煎饼朝痴男砸去。

“哥们！老天爷也要帮你啊！你要加油！”

做了一件成就姻缘的好事，赵又又十分激动，双手拢在嘴上当喇叭，用最大的分贝给楼下的痴男鼓劲。

煎饼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在一片尖叫声中稳稳地着陆在姓郑名一舟的痴男头上，赵又又最爱的芝麻花生辣椒酱一滴一滴从郑一舟的头上滴落到雪白的西装上，接着裹在煎饼里的土豆丝、胡萝卜丝、海带丝给他来了個天女散花。

郑一舟被砸成了傻大个，顶着头上欲掉未掉的半块煎饼好半天回不过来神。他旁边的矮胖子拿起导演专用的大喇叭冲赵又又横眉竖眼地大吼：“楼上那位同学，你有两个选择：一，你乖乖下来让我打一顿，二，我冲到楼上把你打一顿！”

矮胖子叫刘顿，是学校话剧社的社长，为了庆祝校话剧社成立三十周年他千挑万选出一个好剧本，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动郑一舟帮他拍个短视频，这才刚开机就横空飞来个煎饼砸了他的场。

刘导演叉着大肥腰，趾高气扬，一定要把校领导请来。

这件事赵又又理亏，但她真是一片好心啊，她唾沫横飞地解释了半天也没能说动刘导演，只好期期艾艾地说：“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就脏了一件西装，我保证把这位同学的西装洗干净。”

已经从蒙圈状态恢复过来的郑一舟嫌弃地将那件“色彩缤纷”的西装朝她扬了扬，提醒她这件衣服刚才都遭受了什么。

“这衣服弄成这样，还能洗干净？”

赵又又为表示自己道歉的诚意立刻说：“那我赔你们一件好了。”

郑一舟随手将衣服抛了过来，赵又又接住衣服的刹那立刻就后悔了，尼玛啊！阿玛尼啊！她小半辈子的私房钱加一块还不够买个袖子！

赵又又心痛地把衣服捧在心口，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把郑一舟逗乐了，他摸着下巴跟看股票行情似地打量了赵又又一会，迈着大长腿走过来说：“赔不起也没关系，你做我女朋友这事就算了。”

2

赵又又酷爱武术，从小就练跆拳道，现在已经是跆拳道黑带三段。赵爸爸害怕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培养成一个暴力狂，总是教导她，遇事要忍，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时候才能动手打人。于是赵又又就养成了凡事先忍让后暴力的性子，听到这句足以让她瞬间爆发出武力将对方一击致死的话时，赵又又咬着后槽牙，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拳头，挤出一个“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的微笑。

花花公子郑一舟可能觉得活着不好，十分欠揍地靠过来捋老虎须：“你虽然长得没有我的前女友们好看，但我很喜欢。”

他伸出手想以男友的姿态揉揉赵又又的脑袋，手才抬起来手腕就被赵又又一把握住，一个反剪，一个横扫腿，足有一米八五的大小伙被赵又又毫不费力地撂倒，然后“噼噼啪啪”拳拳到肉，刘顿等人把赵又又拉开时，郑一舟已经被打得鼻青眼肿。

赵又又大马金刀地将脚往旁边的花坛上一搭：“这位同学，你刚才说你喜欢什么？”

郑一舟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嘴角的血说：“你，我喜欢你。”

然后又倒了下去。

这就是轰动整个W大的“半个煎饼引发的血案”。

当事人赵又又不出意外地被请到了教务处，教务处主任板着一张国字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批评，然后严厉地说：“校园内打架斗殴，必须严肃处理。”

“主任，打是亲，骂是爱，男女朋友之间打打闹闹怎么能叫打架斗殴呢？您肯定是误会了。”

说话的是受害人郑一舟，他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嘴角有点肿，白皙的脸颊上还淤着一块青紫，却一点也不见狼狈，笑嘻嘻地对赵又又说：“对吧，我亲爱的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他挑着眉头，用眼神威胁赵又又，只要她敢说一句否认的话，他会立刻向主任要求严肃处理这起恶劣的伤人事件。

赵又又垂着脑袋，噤若寒蝉，瘦弱的小肩膀还十分入戏地颤了颤：“对的。”

赵又又就这样成了郑一舟情史上的第N位女朋友。

郑一舟有过多少个女朋友赵又又是一点也不清楚，在她将那半块煎饼砸向郑一舟之前她压根不知道郑一舟长什么样，但她听过郑一舟的大名，在W大有谁不知道郑一舟呢，花花公子高富帅，开的是跑车，穿的是高定，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慢的不超过一周，快的二十四小时以内，真正做到了换女友比换衣服快。

这要搁以前，赵又又宁愿被学校处分也不愿做郑一舟的女友，但昨天她打电话给她表姐问怎么样才能追到她心爱的华信学长。

她表姐是她的情感导师，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地说：“又又啊，你看看你到现在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真叫人操碎了心。我跟你说，千万不要花那么多心思，初恋都没好结果，你看看有几个初恋能走到最后的？你花的心思越多，分手的时候越伤心嘞！”

这些话从赵又又神奇的脑回路里过一遍就成了，要想和她心尖尖上的华信学长幸福甜蜜一辈子，就绝不能让华信学长成为她的初恋！

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一场恋爱的人，简直非郑一舟莫属啊！

答应做郑一舟的女友既能解决学校处分的事情，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她的初恋然后和她亲爱的华信学长携手奔向幸福人生。

赵又又的如意算盘打得砰砰直响，然而，六天过去了，郑一舟只字不提分手的事。

3

眼看就要打破郑一舟“时间最久女朋友”的记录，赵又又坐等分手的心更加急切起来，她想过主动出击，可据她调查分析，郑一舟之前的诸多女友无一例外都是被郑一舟甩了，现在让她做勇甩郑一舟的第一人......虽然勇于迎接挑战是件充满正能量的事情但拨通郑一舟的电话时赵又又竟然有种被送上断头台的悲壮之感。

“一舟啊，跟你商量个事呗......”赵又又还是决定先认怂，语气虔诚得像是在拜佛，“今天已经是咱们谈恋爱的第七天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呢？”

她在提醒郑一舟，你该换女友了！还是让郑一舟主动提分手比较好，毕竟自己的把柄还在他手里。

“没忘！没忘！你十分钟后来下操场。”

郑一舟似乎心情很好，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花花公子这么开心，肯定是另结新欢了！满脑子装着“分手”两个字的赵又又立刻联想到，郑一舟让她去操场肯定是要当着新欢的面跟她这个“旧爱”说分手。赵又又激动得一下子从宿舍的上铺跳下来，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奔向操场。

这时夜幕刚刚降临，天边还残留着一点夕阳西下时的红霞，赵又又一口气扎进操场就看见环绕操场四周的香樟树从上到下挂满了七色彩灯，整个操场被七色的灯光包绕着，站在操场上就像是站在迢迢星河之中。

赵又又怔愣了片刻，忽然觉得此情此景真是太符合她即将分手成功的美好心情了。因此，看到郑一舟从星海般的灯光中走来时，她竟也觉得这个花花公子十分顺眼。

买卖不成仁义在，分手还是好朋友。

赵又又抱着这种心态，冲郑一舟把眉眼笑得弯弯。

她这一笑把郑一舟笑得心神荡漾，他走过来抱着她的脑袋，“吧唧”在她的大脑门上亲了一下，然后像过年似得欢呼道：“Surprise！恋爱一周纪念日！你看我为你准备的七彩灯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一打响指，环绕操场的七彩灯海开始逐一变幻出不同的颜色，相同颜色的灯光快速组合成一句话：赵又又，我喜欢你！

操场上原本就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这一行字显现出来时，操场上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赵又又懵了，她明明是来分手的，事情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讷讷地抬手摸着脑门上被郑一舟亲过的地方，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郑一舟刚才亲了她......

他居然敢亲她？！

而且还是她做梦的时候给她心爱的华信学长亲的地方！

更糟心的是华信就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他身形挺拔，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想叫人看不见都不行，赵又又转过脸就与他四目相对。

赵又又向来四肢比脑子反应快，这时候四肢的反应速度堪称光速，还没来得及默念一句她爸爸教导她的“凡事要忍”，她的脚已经高高地踢出去，郑一舟凄惨地“嗷”出一声，然后鼻血喷了一地。

4

上学期书画社举办古风cosplay，华信一身月白长衫，玉冠束发，手握书卷，立在一棵刚抽了嫩芽的垂柳下，回眸一笑间真真的是“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赵又又就是在那时对华信一见钟情的，这学期开学各个社团招新，赵又又所在的武术社和华信所在的书画社被安排在相连的招新点，赵又又原本准备招新时在华信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现在，她只能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听郑一舟杀猪般的尖叫声。

她那一招高脚踢直接将郑一舟高挺的鼻梁踢歪了，在赵又又心中郑一舟就是个渣男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个渣男长了一副人神共愤的好皮囊，他的皮肤比刚刚盛放的白莲花还要白皙上几分，他五官的比例几近完美，该高的高，该挺的挺，3D立体无死角。所以当医生说如果她那一脚再重一点，郑一舟这张无死角的脸就面临着毁容的危险时，赵又又结结实实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她把郑一舟的脸给毁了，依照他的脾气，估计这辈子她都别想分手了。

看着郑一舟脸上肿得跟座小山似的鼻梁，“分手”两个字在赵又又嘴里徘徊了半天，最后还是明智地咽回肚子里，改口说了一句挑衅的话：“唉，郑一舟，你的鼻子怎么这么脆弱啊！”

刚被踢歪了鼻子，现在又被挖苦，是个人都会发顿脾气然后愤怒地跟她说分手吧？

郑一舟却让她失望了，他不仅没发任何脾气，反而摸着自己的鼻梁饱含歉意地说：“嗯，的确很脆弱，别人的鼻子挨几拳都没事，我这才挨了一脚鼻子就歪了.......都怪它长得太高挺，果然做人还是要低调些好，不能太出类拔萃。还有就是缺乏锻炼，哎，要不以后你多踢几下，锻炼一下它的抗摔打能力。”

赵又又：“.......”

有那么一瞬间赵又又是真想把郑一舟猛踹猛打一顿，但她控制住了，因为她的手机响起了一连串收到微信的提示音。赵又又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手机上，郑一舟占着身高优势一低头就能看见赵又又的手机屏幕，他那张肿了鼻梁也帅得无可挑剔的脸孔上立刻出现一道黑黝黝的裂痕。

赵又又是在群里抢红包，群的名字叫“郑一舟前女友群”。

赵又又成为郑一舟女友的第一天，郑一舟的前女友们就把她拉进了群里，为了欢迎她这个即将到来的新人，大家每天都发红包抢，这几天光抢红包就抢了几百块，赵又又深深地觉得郑一舟的前女友们真是太可爱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前女友？”郑一舟这下有了脾气，咬牙切齿地问。

赵又又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跟车轮子似的在眼眶里咕噜噜转了两圈，说：“也许今天，或许明天，最迟應该不超过后天！已经过了一周了嘛！按你以前换女朋友的速度，你早该换女友了！”

“赵又又，你想跟我分手？”郑一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黑得能滴出墨水，“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

这句话成功地将赵又又刚压下去的暴力情绪重新点燃，赵又又挥起拳头绕过郑一舟肿起来的鼻梁给他揍出一个熊猫眼。

转眼两周过去了，郑一舟在朋友圈各种高调秀恩爱，连赵又又揍的那个熊猫眼他也发在朋友圈里，配上文字：爱的印记，爱心状的熊猫眼你们没见过吧！

郑一舟的前女友们果断将赵又又从“郑一舟前女友群”里踢出来，郑一舟的奸计得逞，跟抽风似的给赵又又发了十个满额红包，还贱兮兮地给她发了条语音说：“红包，抢吧！”

之后每天郑一舟都发来一系列红包，赵又又不领还不行，如果她不领，郑一舟就用一句“绝不分手”威胁她。

向来不爆粗口的赵又又终于被郑一舟气得仰天大骂：“你妹啊，这个男人有病吧！！！”

5

为了迎接新生，学校里各个社团组织起来在月底举办联谊大会。赵又又听说书画社也参加了联谊会，“啊！”“啊！”尖叫着把郑一舟这个人抛在了脑后。她花了两天时间在宿舍捣腾自己，她有将近一米七的个头，又瘦，选了一件长到脚踝的碎花连衣裙，化上一个淡妆，立刻从女汉子变成了淑女。

赵又又揽镜自照，对自己这身打扮很满意。华信学长那样的谦谦君子肯定喜欢文文静静的淑女。

于是赵又又在联谊会上卯足了劲装淑女，说话轻声细语，走路弱柳扶风，果然成功地引起了华信的注意。华信主动过来跟她搭话，他穿着一身中山装戴着一副细金边的眼镜，干净斯文的气质把赵又又迷得七荤八素。

而舞蹈协会会长、赵又又的初恋男友——郑一舟同学在看到赵又又的淑女装扮时也是眼前一亮，可越看越觉得哪不对劲，直到看见赵又又旁边的华信他才明白哪不对劲了。赵又又全程张着一双星星眼看着华信，华信对她一笑，她的小脸就红成了西红柿，华信跟她说话，她就含羞带怯地低下头.....

郑一舟用冷飕飕的目光盯着华信，问身旁的刘顿：“他是什么人？”

刘顿忙着话剧社的人员安排，百忙之中还是抽出一点空闲来思考一下好友的问题，然后斟酌着回答：“可能......是准备给你戴绿帽的人......”

郑一舟握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矮胖子刘顿被揍成了死胖子刘顿。

联谊会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临散前华信还主动跟赵又又交换了联系方式，赵又又兴奋得一夜难眠，一大早被郑一舟打来的电话吵醒时赵又又恨恨地嚷起来：“什么事？在电话里说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我下去！”

郑一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冷冷的跟结了霜似的：“有关分手的事。”

赵又又刷一下清醒过来，睡衣都等不及换，用手爪子挠了挠头发，但静电太强，头发越挠越乱，她想了想拿起梳子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

郑一舟等在女生宿舍楼下，抬眼看到赵又又身上皱巴巴的睡衣和蘸着自来水梳得油光水滑的汉奸头，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他一把抓住赵又又的手腕拽着她就走，那动作力度真称不上温柔。

赵又又疼得“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她先忍了，学着韩剧里女主角的做派：“一舟啊，快放手啊，你捏疼我了！”

但丝毫唤不醒郑一舟的怜香惜玉之心，赵又又只好发怒：“你撒不撒手？你信不信，我能一脚把你踹翻？”

“不信.....嗷！”

郑一舟的屁股重重地挨了一脚，差点摔趴在地上，他踉跄着站稳了指着赵又又说：“赵又又，你敢利用我？你是为了华信那个混蛋才愿意做我女朋友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低沉而愤怒，从眼底射出来的目光跟被点着的油田似得冒着接天连地的熊熊大火。赵又又不由地感到害怕，但她很快将这种情绪打压下去，她为什么要怕一个天天挨她揍的花花公子？

她叉着腰，拿出气势，没心没肺地说：“喂喂！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是你威逼利诱让我做你女朋友的，我只是顺水推舟，反正你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简单，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了！干嘛弄得你有多在乎多伤心似的？你这样的花心大萝卜有心吗？”

这样的话是真的够伤人了，即便是以前万花丛中过的郑一舟也会被刺到，更何况现在他对赵又又是动了真心的呢？

“我没有心？我没有心？”郑一舟低低念着这句话，他偏过头紧抿住嘴角，费力地吸了一口气才凉凉地笑起来，“对，我没有心。我郑一舟怎么会动心呢？你喜欢华信那混蛋是吧？我成全你，分手！”

6

“分手”两个字掷地有声，赵又又听清时有一瞬间的的怔忪，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她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她终于结束自己的初恋了！她终于可以去追华信学长了！

赵又又回到宿舍高高兴兴地为自己唱了一首《分手快乐》。可等歌唱完了，她竟莫名其妙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分手的第二天，赵又又把自己小半辈子的私房钱和郑一舟发给她的红包钱都转账给郑一舟。

鄭一舟没收。

赵又又给他发了条微信：红包钱是还给你的，私房钱是给你那件西装的赔款，现在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会分期付给你。

郑一舟没理她。

以前她给郑一舟发微信，他都是秒回，一天十八个电话，现在没人给她打电话，没人给她发微信说“早安”、“午安”、“晚安”赵又又竟然有点不习惯，她盯着微信上没有任何回复的对话页面，好半天，一拍脑门，她不会是被郑一舟烦傻了吧？

那个花心大萝卜，现在不知道跟他的新女友在哪花前月下呐！

赵又又立刻清醒过来，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追华信学长啊！她打起精神，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找化妆品，刚把自己打扮齐全了刘顿打电话来跟传达死亡通知似的对她说：“一舟跟人打架，躺医院了，你来看他一眼吧。”

赵又又以为郑一舟要不行了，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才知道人没事只是小腿被打成了骨裂，要住院治疗。赵又又好心好意地到病房看郑一舟，郑一舟却不领情，看到她立刻将脸扭到一边。

赵又又却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拍着郑一舟的肩膀说：“你看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打架也不叫上我，就你那武力值肯定要吃亏啊！跟我说谁打的，我去揍他！”

郑一舟凉凉的目光从她脸上转了一圈，就跟她说了一个字：“滚！”

赵又又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赵又又路过学校旁边的面包店，看到有郑一舟喜欢吃的鲜奶蛋糕，想到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实在可怜，心一软就买了个蛋糕拎去医院，搭电梯的时候遇见了书画社的人，赵又又这才知道郑一舟打架的对象就是她心爱的华信学长。

赵又又像旋风一样刮出了电梯，冲进郑一舟的病房，撒手就将蛋糕砸在了郑一舟的脸上。

“郑一舟！你敢打我的华信学长！”

郑一舟被砸了一脸奶油，气得要爆炸，又见赵又又护短，醋意大发，腾地一下从病床上跳起来，脚刚挨地，小腿一扭，然后“嗷！”一声，骨裂变成了骨折。

刘顿闻讯赶来，逮着赵又又就是一顿训：“我告诉你赵又又，你给我小心一点，你这属于恶意殴打伤患，你这已经从民事案件升级为刑事案件了！我们可以告你让你去做牢的！”

赵又又垂着脑袋，噤若寒蝉，刘顿训一句，她瘦弱的小肩膀就颤抖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郑一舟躺病床上，跟大爷似的，一会嫌饭菜不好吃，一会又嫌茶不够热。

赵又又成了小丫鬟，捶腿捏肩，任劳任怨地伺候着郑一舟。华信的病房离郑一舟的还挺远，赵又又每天两头跑，小日子过的很心酸。唯一让赵又又慰藉的是华信学长对她十分温柔，每次喊她“又又”时语气亲昵，有意无意的也会牵一牵她的小手。

赵又又捧着心口，花痴般地想，只要再加把劲，华信学长就是她的了！

然而，这个美好的幻想在华信出院的那天彻底破灭了。

来接华信出院的是一群女生，她们都自称是华信的女友，并且向对方大打出手，撕衣服拽头发，整个病房充斥着女生的尖叫声和哭骂声。

赵又又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乱哄哄的病房以及被围在中间遭受打骂的华信，断片似的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心爱的华信学长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不止一个，他同时交了那么多女友，还跟她搞暧昧，只不过是想把她也变成他众多女友中的一个。

什么如玉公子，就是个脚踩N只船的渣男！

7

郑一舟找到赵又又时，赵又又正蹲在马路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郑一舟看在眼里又气又心疼，他撑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赵又又身旁，也不嫌地上脏挨着赵又又坐了下来。

赵又又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才跟他打架？”

郑一舟嘴角撇出笑，跟揉小狗似的揉揉她脑袋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赵又又怒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那可是你心爱的华信学长哎，你护他跟护儿子似的，不让你亲眼看见你会信就见鬼了！”

郑一舟话里话外全是嘲讽，但说的都是真理。赵又又找不出一点反驳的话，抱着膝盖哭得更加伤心：“你们这些花心大萝卜，都是混蛋！”

郑一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拿拐杖“噔噔”捣着地面抗议：“华信是花心大萝卜，确实是混蛋，我哪里是花心大蘿卜了？你骂他，不要牵带着我好不好！”

赵又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连哭都顾不上了，从地上爬起来义愤填膺地揭他的短：“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花心大萝卜？你那些前女友加起来都能建个妇联会了。”

郑一舟毫无愧疚之情，把拐杖丢在一边，双手撑在身后，斜斜仰着身子看着幽蓝的夜空：“我承认，我前女友是多了点。可我不像华信那混蛋同时交那么多女友，我谈一个是一个，我妈给我起名一舟，就是叫我不要脚踩两只船！”

赵又又没想到他的名字还有这个意思，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郑一舟看她笑了，他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又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看到漂亮女生我就想让她做我女友，可真成了我女友我又觉得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想立刻分手。虽然我这样随性了一点，可我从来不占人家姑娘便宜，才不像某些猥琐的人摸手搂腰的。而且每次分手我都会付一大笔分手费，她们有困难找我帮忙，我也是鞍前马后的效劳。不信你到那个群里问问，我的前女友们对我简直好评如潮！”

他越说越傲娇，真跟自己是某宝卖家一样。赵又又“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郑一舟忙撑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三摇地叫着：“赵又又，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跑来安慰你，你就把我一个瘸子丢在这啊！”

已经是深更半夜，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赵又又想把他送回医院也找不到车，没心没肺地说：“我可没叫你来安慰我，是你自己要来的。”

郑一舟索性不走了，一屁股坐回地上，跟怨妇似地哀嚎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为了个没良心的打架打伤了腿，又被气成骨折，现在还把我丢在马路上不管了......”

赵又又被他嚎得心烦意乱，走回来说：“你要怎么样才肯走？”

郑一舟不要脸地说：“我腿疼，走不动，你背我！”

赵又又扭身就走，郑一舟的哀嚎又立刻响起：“哎呦！我的腿啊！残了！招人嫌弃啊！以后娶不到媳妇儿了......”

这个无耻的男人！

赵又又心里骂着，但又不能真不管他！半蹲下身，把后背给他。

郑一舟不客气地趴在赵又又的后背上，还心安理得地感慨人生：“你说那些大老爷们是不是傻？找女朋友都要找软妹子，你看找个女汉子多好，吃得了苦，打得了架，受伤的时候还能背着你。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之选！”

赵又又练武，接受过负重训练，背个一二百斤不费什么力气，但路程远了难免吃力，听到郑一舟的话，她只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再说风凉话，信不信我把你甩出去！”

郑一舟立刻服帖地趴在她肩头，跟小奶狗似的用脸在她后脖子上噌了噌。

赵又又身子一僵，像是有股电流从后背直击心脏，瞬间让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然后就听见郑一舟说：“赵又又，回来做我女朋友吧！”

8

每年双十一舞蹈协会都会举办假面舞会，意在帮助单身狗们脱单成双。今年的假面舞会因为有会长郑一舟亲自登台表演，汇演大厅里人满为患。郑一舟的腿还没有完全康复，却撑着拐杖別出心裁地跳了一段拐杖舞，聚光灯闪闪烁烁打在他身上，赵又又第一次发觉郑一舟的脸看着直叫人眼晕。

台下的女生一个个扯着嗓子尖叫，有胆子大的女生甚至要冲上台去抱郑一舟。

赵又又隐约明白郑一舟有那么多前女友的根本原因，他太耀眼，太迷人，即便他不主动也会有无数女生围上来倒贴。

郑一舟的舞在狂热的舞曲中跳完，他握着麦克风，微微喘息着说：“谢谢大家喜欢我的舞蹈，其实，我今天站在这个舞台上不是为了跳舞，而是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我要在这里向她表白！”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拔高了几倍，引得台下的女生们疯狂地尖叫起来，然后赵又又听到郑一舟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穿过那些尖叫声字字清晰地说着：“赵又又，我喜欢你！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确定你就是我一直期待的那个人，我再也不想去追那些漂亮的女生了，请你重新做我女朋友吧？”

聚光灯准确地锁定赵又又，赵又又的脸出现在舞台的大屏幕上，台下的尖叫声像浪潮似的一浪高过一浪，围着舞台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通向赵又又和郑一舟。

赵又又心里软得跟棉花糖一样，可一想到这些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是郑一舟在万花丛中惯用的，她的一颗心就冷了起来。再看看那些盯着郑一舟的女生们，个个都是前赴后继的模样。面对这么多的诱惑 ，她对郑一舟没有半点信心，答应做她女朋友的下场，和他的那些前女友们没有什么两样。她既然已经是他的前女友了，又何必再来重蹈覆辙？

赵又又摇了头，她转过身走得飞快所以没有看到，偌大的舞台上，郑一舟一个人站着，头顶一盏聚光灯半打在他身上，他的脸一半暴露在聚光灯下仍旧帅得让人眼晕，一半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在赵又又心里，这句话说的就是郑一舟，她本以为要不了多久就会听到郑一舟有新女友的消息，郑一舟却消失了。学校里再没有他的身影，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个花花公子，就好像这个校园里从未有过这个人一样。

赵又又起初还没觉得什么，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终于忍不住担心起来。她去找刘顿，刘顿臭着一张脸，问他什么，他都是一句“不知道”。

元旦过后期末大考，赵又又想着郑一舟再放荡不羁也该回学校考试，她又死皮赖脸地去求刘顿，被刘顿冷言冷语地奚落一番过后终于弄到了郑一舟的考场信息。每场考试赵又又以最快的速度做完卷子然后冒着风雪飞奔去郑一舟的考场截人，一连四场考试，赵又又都扑了空，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她在考场外一直等到暮色四合后勤大叔来关考场的门也没看到郑一舟的身影。

赵又又站在黑漆漆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好像那不是走廊，是她缺失了某样东西的心。她忽然就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天已经黑透了，覆盖着积雪的地面在夜色中泛着隐隐的白，赵又又一边哭，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没走多远就看到到路边蹲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又肥又大的黑袄子，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个月没洗过，黑黢黢的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猥琐地蹲在雪地里就像个不干好事的流浪汉。

考完试大部分学生都离校回家，校园里十分冷清，赵又又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从那人身边走过去后她突然顿住了脚，猛地一回头，还挂着泪珠的眼睛正对上那张胡子拉碴的黑脸。

這......这个人不就是郑一舟吗？

9

如果不是那张脸上立体的五官没有变，赵又又根本不敢认眼前这个犀利哥造型的男人就是那个白过莲花帅出天际的郑一舟。

郑一舟蹲在地上“嘿嘿嘿”地笑了两声，配上他那身造型显得更加猥琐。

“怎么样？我这样是不是很邋遢很猥琐？”

他问赵又又，赵又又却呆若木鸡，好半天才从脑子里搜出她要说的话：“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你失踪了一两个月，你是不是被人绑架了？你是不是遭人虐待了？你看你......”

赵又又越说越心疼，泪眼疯狂地往下掉，郑一舟也不蹲在地上装猥琐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别哭，别哭，我没事，我就是出去找个地方把自己晒黑，然后又想办法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你不愿做我女朋友是嫌我的脸太招摇，你看现在多好，我变成这个样子再没有女生扑过来为我尖叫，多清净。从此以后，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他捧着赵又又的脸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傻瓜，从哪里听说的初恋就一定没有好结果？你傻，我竟然也跟着你一起傻。我明明舍不得，可还是狠下心跟你说了分手。你的初恋已经没了，按照你的理论，你以后的恋爱一定会是幸福美满的。所以，请你放心大胆地跟我在一起好吗？”

原来，他那时说分手是为了这个。原来，她所有的心思他全都知道。

才被擦掉的眼泪又滚滚而下，赵又又使劲地吸了吸鼻子，一肚子的衷情要吐诉，张开嘴却无从说起，只能抱住郑一舟，狠命地拿胳膊肘往他后背上捶，千言万语最后都汇成了一句话：“你混蛋！郑一舟，你这个混蛋！”

赵又又和郑一舟复合后又被郑一舟的前女友们从“郑一舟前女友群”里踢出来，赵又又不能抢红包很郁闷，但又不敢跟郑一舟说，怕他又给她进行红包轰炸，只能打电话跟她表姐诉苦。

她表姐听说她和郑一舟复合了，连连摇头叹息道：“又又啊，我跟你说哦，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要想想清楚再复合哦！”

赵又又清奇的脑回路把这些话拆解了一遍就成了，要证明她是一匹好马，就绝不能回头吃郑一舟这根草。

她扭回头默默地看了郑一舟一眼，期期艾艾地说：“一舟啊，那个......不如......我们还是分手吧！”

郑一舟黑黢黢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闪电般的裂痕，他扑过来掐着赵又又大吼：“赵又又！我们才复合你就要跟我分手，到底是我花心还是你花心？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嫌弃我变丑了，想红杏出墙？”

赵又又被他掐得两眼冒泪花，她先忍了，好脾气地劝郑一舟放手。郑一舟不放，还自行脑补赵又又可能红杏出墙的对象。

“你是不是看上隔壁班那个长驴脸的小子了？还是跟华信那个混蛋藕断丝连？还是.......”

“你撒不撒手？”

“不......嗷！嗷！”

某人的鼻血被揍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