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尴尬

2018-01-16 11:19罗箫
金山 2018年11期
关键词:铁链酒厂光头

罗箫

葫 芦嘴村更名为漳南开发区后,村内的老 房子一律拆掉,所有住户都集中住进了新建的芳苑小区住宅楼。村外偌大的古河套上,各类公司和各种厂家牌子林立,相继奠基。按说这是上等好事,可对吴小万来说,却是闹心事。他是在四年前成为养羊专业户的,羊群在古河套里越滚越大,钱路也越拓越宽,顺风顺水的事,咔吧一下,突然卡壳。羊群没地儿放,困在住宅楼外的围栏里,咩咩乱叫,只得全部卖光,消除众怒。

吴小万把卖羊款揣进衣兜,还没焐热,就一股脑儿全归还借款了。当初,他是东拼西凑才把儿子送进大学校门的,现下不能失信于人,这叫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吴小万给几个熟悉的工头打过电话,想在本地或去外地建筑队打工,回答都很冷漠,可能与他年龄偏大,并且身材瘦小有关。后来他不打电话了,不是懒得打,是对方老占线。

这天下午,吴小万出去转悠,直到晚上十点多才进家,从合不拢的嘴巴里呼出一股股呛人的酒气。

老婆柳翠花板着脸问:“你跟谁喝酒来着?咋醉成这样?”

“嘿嘿嘿!”吴小万讪笑,“一位姓高的酒厂老总让我代酒,盛情难却,我喝下四杯,大概有七八两。高总正在跟人谈事情,怕喝醉酒误事,听我说想找活儿干,当即就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

次日早晨,吴小万去酒厂找高总,那位看大门的愣头青小伙告诉他:“高总回老家探亲,明儿个也不一定回来。”

三天后,吴小万吃罢早饭,又去找高总,见酒厂大门敞开着,却不见门卫,只有一条肥硕的大黑狗,被铁链子拴着,卧在那儿,朝他瞪眼,瞪了又瞪。他有过和陌生狗打交道的教训,眼睛尽量不注视它,走路尽量自然些,果然,它没有动弹。院内有十几间房子,每个房门都关得严严的,也许是锁着的,现下时兴暗锁。

吴小万停在一间房门前喊道:“有人吗?”

“汪!汪汪汪……”那条大黑狗将脖子仰得高高的,铁链子也绷紧了。

没人出来,吴小万只得伸手推门。

“汪汪汪……”大黑狗吠叫得更凶了,上蹿下跳,直想扯断铁链。

那扇门推不开,敲门,没人应声。尽头有间宽大房子,可能是仓房,吴小万走过去,刚要伸手敲门,门就开了。

一个光头老汉走出来,冷冷地瞅他一眼,见他递上一支黄金叶香烟,立马换成笑脸:“你是来串门的吧?听见大黑叫,我就猜到有生人来,要不它不会叫那么邪乎。”

吴小万说:“我是来找那位看大门小伙的。”

光头老汉说:“那家伙是个没尾巴鹰,辞职走人了。”

吴小万迟疑一下,转口道:“我并不是非要找他,而是想找高总。请问,高总在吗?”

光头老汉不耐烦道:“他是我儿子,不在,外出联系客户去了,不知道啥时回来。”

六天里,吴小万又去过酒厂三次,每次都不见高总的影子。

这天傍晚,吴小万在大街上遛弯,突然看见一个人从街旁“天外天酒家”晃晃悠悠走出来。他认出那人是高总,块头蛮大,梳着大背头,满面红光。

吴小万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脸兴奋地说:“高总,可算见着您了!”说罢忙递烟,麻利拨着了打火机。

“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高总把香烟浓浓吸了一口。

“你你你……你不认得我吗?”吴小万一头雾水。

高总掏出餐巾纸,擤把鼻涕,瞥他两眼又说:“我真的想不起你姓啥名谁了。”

吴小万心凉半截,赫然省悟,那次在酒场上,高总是在跟客户耍贫嘴,把自己当傻帽儿了。

个把月后的一天,雪花飒飒飘落,天大黑了,吴小万还没回家。

央视1频道播罢晚间新闻,吴小万才进家。柳翠花见他衣服上沾满雪泥,不由大惊:“你该不是被车撞了吧?”她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横看竖看,然后说,“看不出你哪个零件坏了呀!”

吴小万大咧咧地说:“三轮车前轮和车把全换成新的了。”

这天下午,他借门岗房周大爷的人力三轮车,去给董村农户送煤球,为赶时间,骑车快了些,发现情况刹车不及,吱嘎!撞上一辆急转弯的面包车。

“知道车主是谁吗?”吴小万忍俊不住,扔来个包袱。

柳翠花听不到下文,直跺高跟鞋:“你就别卖关子啦,快说,到底咋回事?”

那人就是酒厂的高总,那辆面包车陈旧得不值两千块钱,六年前就该报废了,高总没报警,怕自己受罚,提出私了。吴小万不依,非要打交警电话。

高总突然说:“我认识你,听老爸说,你找过我四次,对不?”

吴小万说:“我老是找不到你,但最后一次见过你,你说你不认识我,这咋又认识了?”

“一回生,两回熟呗。”高总掏出一盒新石家庄牌子的香烟,弹出一支递过来。

吴小万摇头晃脑:“我不抽烟,可你这烟也忒次了,两块五一盒,你招待客户时抽的可是软中华呢。”

闲话休提,高总出钱修好三轮车,还赔了撞碎的一车煤球钱,还打保票说一旦酒厂招聘勤杂工,就给吴小万打手机。

遗憾的是,吴小万一直没接到过高总的电话,原因很简单,他把對方的号码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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