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电影吸引力的构建①
—— 基于《摔跤吧!爸爸》与《我是马布里》的对比与思考

2018-01-25 09:44
关键词:摔跤吧!爸爸马布里吉塔

周根红(南京财经大学 新闻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2017年的中国电影市场,两部体育题材电影——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Dangal)和国产电影《我是马布里》(My Other Home)(以下简称《摔》和《我》)——的出现引发了人们的关注。两部电影均取材于真人真事,演员阵容有足够吸引力:《摔》由印度著名男影星阿米尔·汗领衔主演,《我》则由美国著名篮球运动员斯蒂芬·马布里本色出演。此外,何冰、吴尊等男演员以及同为美国著名篮球运动员的阿伦·艾佛森和拜伦·戴维斯也客串演出。两片的上映时间间隔三个月,《摔》于五月登陆中国,《我》在暑期档推出。然而两部影片的遭遇截然相反:《摔》在国内受到热捧,收获12.95亿人民币的票房,创下非好莱坞进口影片的票房纪录;《我》则观者寥寥,仅有890万人民币左右的票房收入,远未达到近1亿元的投资成本。

对于后者的失利,有人认为是由于马布里的美国身份及篮球运动难以引起国人普遍共鸣,有人则归为影片档期问题——与《战狼2》一个档期,导致《我》上映后的最高排片量也只有3%。这些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并非问题的真正根源。论心理共鸣,摔跤运动的爱好者远不如篮球的多;论档期,与《战狼2》同期上映的影片也有票房过亿的表现。不可否认,电影之外的因素会对大众看电影产生影响,但归根结底,电影吸引大众的根本力量还是在于文本本身,“好看”才是驱使大众观看、评论、传播电影的关键。因而,对比分析《摔》与《我》的情节结构及表现手法,能为我们提供一个审视两部影片成败的准确视角,也能促使我们思考体育电影创作中的一些深层问题。

一、三幕结构与情节点

作为同一种类型电影,体育电影要表现的重点是内容精彩、激烈的竞技体育运动,其中的核心事件是运动员的不断拼搏,意在表达“坚持、团结、奋进”等励志主题,其情节模式如下:主人公心怀梦想,但经历坎坷,经过努力坚持最终取得辉煌成绩。这样的主题、内容和情节模式决定了体育电影应诉诸主流电影热衷采用的“大情节”结构。按照美国编剧理论家罗伯特·麦基(Robert McKee)、悉德·菲尔德(Syd Field)等人的论述,这种情节围绕一个主动主人公构建故事,主人公为了追求自己的欲望,在一段连贯且具有因果关联的虚构时空中与主要来自外界的对抗力量进行抗争,最后抵达一个不可逆转的闭合式结局[1]。这种情节应遵循传统“三幕式”(three act)戏剧结构,分别是开端/建置(beginning/setup)、中间/对抗(middle/confrontation)和结尾/结局(end/resolution),开端主要介绍故事情境、人物和戏剧性前提,展现人物间关系;对抗部分表现主人公遭遇一个个障碍并将它克服,来到最大挑战面前;结尾部分,主人公与最强大的对手之间展开终极对决,这是影片的高潮所在,最终以主人公实现、达到其期望目标结束。在时长安排上,开端和结局分别占到情节的四分之一,对抗部分则占到中间二分之一的长度[2]11-12。事实证明,这种情节类型及结构能制造相当有效的戏剧效果,受到广大观众欢迎,因而成为绝大多数电影情节设计的首选。

显然,《摔》和《我》的情节内容都体现出“大情节”的典型特征。《摔》讲述了摔跤运动员马哈维亚为实现爱国梦想、克服各种困难将两个女儿——吉塔和芭比塔——培养成世界著名摔跤运动员的故事,重点表现了姐姐吉塔的成长;《我》则表现了美国篮球运动员马布里在美国陷入职业生涯低谷后,在经纪人的邀请和家人的鼓励下选择到中国打球,最终在北京队收获职业辉煌的经历。两部影片均表现了主人公追求梦想、展开抗争、最终获得成就的过程。那么,两部影片是否采用了“三幕式”情节结构?回答这一问题就需要确定幕与幕之间的情节点,因为“情节点”是连接幕与幕之间的关键:“第一幕结尾处和第二幕结尾处安排创造出一个情节点(plot point),……它‘钩住’动作并且把它转向另一个方向,即转到第二幕和第三幕”[2]7-12。确定了“情节点”,三幕便能划分出来。

从情节发展来看,《摔》的两个情节点十分明显:分别是第39分钟左右①《摔跤吧!爸爸》在全球有多个长度不一的版本发行,本文所分析的是2小时40分钟的完整版。两个女儿参加朋友婚礼和第123分钟左右大女儿吉塔即将在半决赛中面对强劲对手娜欧蜜。“朋友婚礼”处,新娘苏妮塔的话让两个女儿开始理解父亲的行为以及内心对她们的爱,这促成两姐妹态度的转变——开始积极主动地进行摔跤训练。情节由此开始主要表现大女儿吉塔坎坷的成长之路。吉塔与娜欧蜜的半决赛对决之所以是情节点,是因为此前她经历了大起大落,再到重振旗鼓的过程,娜欧蜜正是曾经将她击败的强大对手。因而吉塔与对手的再次对决实质上是她与自我心魔的对决,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这场比赛的胜利将情节推向了第三幕的高潮部分,也使后面情节发展具备可信度。以《摔跤吧爸爸》镜头画面总时长155分钟计,三幕的长度——分别为39分钟、81分钟和33分钟左右——相当符合“三幕结构”1/4:1/2:1/4的比例。

《我》的情节点设置则存在问题。结合时长和功能两个因素,第24分钟左右处的“吃火锅”可被勉强确定为第一幕与第二幕之间的情节点。在此之前,马布里经历了东莞队的失败(但这一挫折只是通过简短独白讲述出来)。他来到北京,引起北京队教练的关注。马布里经过一番接触与了解后,与两位经纪人一起吃火锅,当女经纪人问马布里是将肉片放进没开的清汤里还是已经沸腾的辣汤里时,马布里选择了前者,理由是清汤迟早会开。这表明他已决定加盟处于低谷的北京队,努力去拼搏总冠军,而不是选择已多次夺冠的广东队。由于之前的情节缺乏起伏,因此这一场戏未能体现出“钩住动作、推转情节方向”的作用。到第71分钟时,影片用两分钟表现了北京队与广东队决赛前的新闻发布会,这场戏为后面两队的决赛对决渲染了气氛,似乎可以作为第二幕与第三幕之间的连接。但以功能衡量,则难以被确定为情节点。

因此,《摔》的三幕结构清晰,而《我》缺乏明显的三幕结构。《摔》的第一幕主要介绍了主人公马哈维亚及其家人和生活环境等信息,展现了马哈维亚心中怀有的为国争光的梦想,围绕这个欲求构建出他和女儿间的主要矛盾冲突;第二幕先是表现了吉塔的成长,接着表现了她进入到国家队后的迷失、与父亲的冲突、以及她的失利与自省,同时引出了教练与马哈维亚之间的矛盾;第三幕以吉塔与最强大对手的决赛对决作为高潮,她依照父亲的方法应战,最终获得冠军,实现了父亲的梦想。如果以“吃火锅”和“新闻发布会”作为《我》的情节点进行三幕划分,那么第一幕介绍了马布里的职业生涯的起伏及其到中国后的坎坷,第二幕表现了他到北京队之后遭遇的一些小矛盾以及他带领球队开始获胜,并挺进赛季决赛,第三幕展现了北京队在决赛中的拼搏以及最后的胜利。显而易见,《摔》的三幕功能表达准确到位,情节起伏大,而《马》的三幕本身并不清晰,情节平淡,缺乏大的转折,主人公马布里的心理欲求并没有得到充分揭示,围绕心理欲求构建矛盾自然无从谈起。

二、冲突设计与人物塑造

“所有的戏剧就是一个冲突。没有冲突你就没有动作,没有动作你就没有人物,没有人物你就没有故事”。[2]11这句话可谓“大情节”电影创作的不二法门。冲突是故事叙述的动力源,也是故事中其他重要方面——人物形象、主题价值等——的主要塑造力量。《摔》和《我》的三幕结构和情节点的不同面貌,正反映出两部影片在矛盾冲突设计上的优劣。

设计合理得当的矛盾冲突能生产悬念,制造出情节的起伏变化,使影片具备最基本的吸引力。《摔》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影片伊始即是一个强有力的开场:马哈维亚与一个同事观看电视上摔跤比赛时发生言语冲突,两人在办公室展开了一次摔跤比赛。由此引出马哈维亚想要“为国争光”这一内心梦想。他的梦想成为推动整部影片情节向前发展的核心力量,引发一系列矛盾冲突。第一幕先以喜剧的基调表现了他的梦想与现实(想要儿子却总是收获女儿)之间的矛盾;当他从两女儿与男同学的一次打架中突然意识到女儿也具有实现他梦想的潜能时,他决定让两个女儿练习摔跤,这个决定引发了夫妻间、兄弟间、父女间的大小矛盾,持续到第一幕结束处的“婚礼”;进入第二幕,矛盾开始有些转化,而且由于更多人物的出现,矛盾变得交错复杂:在迅速成长过程中,吉塔参加各种摔跤比赛时与一个个男性对手的对抗;马哈维亚为了给女儿创造更好条件,与体育部门主管领导发生冲突;送吉塔去国家队,马哈维亚与刚愎自用、保守平庸的国家队教练产生冲突;接着,吉塔开始受到环境诱惑,疏于练习,她与父亲之间有了新的矛盾冲突——当她回家探望家人时,她与父亲的冲突在他们摔跤时达到顶点。父亲因年迈而输,自大盲目的吉塔则在后来的比赛中不断失利,跌至运动生涯的谷底。此时最为突出的是她与自我的强烈冲突。经过反思,她开始重振旗鼓,按照父亲的教导再次投入刻苦锻炼,重新取得胜利。进入第三幕,先前的两条冲突线携带着更大的力量汇聚到一起:父亲与教练的冲突以及吉塔与最强劲对手的冲突。当吉塔最后以戏剧性的方式获胜时,所有矛盾冲突得以解决。

相比之下,《我》中的冲突设计存在诸多问题。影片的开场表现了父亲对年轻时马布里在篮球运动方面的教导。马布里随后近十年在美国职业篮球联赛中的大起大落是通过他的独白和电视比赛画面等影像快速地讲述出来。经纪人李楠的到来顺利促成了马布里到中国打球。接着是两年后,马布里的独白配合他收拾衣物的场景和闪回场景讲述了他两年间在中国的挫折,他准备收拾行李回美国。影片没有表现马布里强有力的心理欲求,因而情节中的矛盾冲突显得散乱。当马布里加盟北京队后,冲突有三处:杨西亚与其他队友之间的冲突;郑亚雷教练和父亲之间篮球观念的冲突;北京队与广东队一次比赛后,马布里赛后和广东队员柯本发生言语冲突。这三处冲突的出现与快速化解都在一个场景中完成,无法造成情节的跌宕起伏,更谈不上推动情节向前的力量。

《我》不仅缺乏主要矛盾冲突,而且单个场景的建构都由于信息交代过多,显得平白无味,一些本应交代的内容却付诸阙如。例如,经纪人李楠为何会找到马布里,请他去中国打球?马布里准备回美国,但如何突然就去北京队郑教练的家里做客吃饭?这导致情节叙述生涩、混乱。而《摔》则在成功设置情节冲突的基础上,精心打造每个场景,以悬念将一个个场景紧密地衔接起来,为情节注入了很强的吸引力。该片第一幕中,先以一个强冲突开场,接着喜剧化地表现马哈维尔期盼生儿子但屡次失望,为弱冲突;女儿打人闯祸使得冲突强度稍强,随后马哈维亚训练女儿的部分仍以喜剧化的弱冲突为主,直到第一幕结束处的“婚礼”处,冲突又陡然增强。更进一步,在一个大冲突的延续过程中,场景间由许多小冲突连接起来。例如,自父亲强迫女儿开始摔跤训练,父女之间的大冲突便成为此后一个段落的主要矛盾。一系列小冲突围绕这个大冲突被设计出来:两女儿被告知早起去吃最爱的炸脆饼,吃时却得知了“恐怖”的真相;一系列快速切换场景极为简练、到位地表现两女儿训练过程中与父亲的微小冲突;马哈维亚决定给女儿做鸡肉吃以提升她们力量,夫妻间发生小冲突;买鸡肉时,马哈维亚与店主的讨价还价也包含了一个小冲突;两女儿与嘲笑她们的同学之间产生冲突;两女儿决定向父亲摊牌抵制练习,但面对父亲时她们胆怯了,将摔跤的障碍归结为头发长,这引发了一个较大的冲突——父亲让人剪掉了她们的长发;剪发后,姐妹俩陷入了众人更大的嘲笑中,在街上差点与嘲笑她们的两个男孩发生厮打。配合着侄子的旁白讲述,一系列快速切换场景表现了姐妹俩对父亲的暗中反抗——调错闹钟时间、破坏训练棚下的灯泡、装伤病、假装柔弱等。这一系列小冲突推动情节一直向前,直到“婚礼”这一情节点,大的冲突才开始变化。这一段落长约20分钟,十余个力度有别的小冲突制造出“音调”节奏的不断变化,使情节叙述干净利落,同时又趣味横生。类似的大小冲突设计在影片其他段落中比比皆是。这也是为何《摔》完整片长近2小时40分钟,但毫并不令人觉得枯燥乏味的原因。

除了情节力度,两片的人物形象也由于情节矛盾冲突的不同,设计手法显现出截然相反的面貌。从根本上讲,“大情节”影片的主人公都是美国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所说的“英雄”。唯有受到了使命的召唤并历经了各种磨难,最后完成了使命,“英雄”方能诞生。在这个意义上,《摔》中的马哈维亚及其女儿吉塔和芭比塔无疑都是英雄。大冲突塑造了他们精神世界的主干部分,赋予他们的情感心理以相当的深度,众多小冲突让他们的形象更加饱满,更具血肉,富含人格魅力,成功地激发起观众的强烈共鸣。马哈维亚的爱国情怀、对于梦想的不懈坚持,对于女儿深沉的爱以及他的体育智慧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吉塔的“人物弧线”力度十足,她儿时的可爱、比赛时的勇敢坚强、受到诱惑后的迷失及自我反思后的再次振作都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借助于精彩的冲突设计,即使戏份不多的次要人物——侄子、国家队教练、体育部门官僚、村民、商贩等——均被塑造的十分生动。

相反,由于缺乏强有力的心理欲求,未能围绕这一欲求展开矛盾冲突,且情节冲突数量少、力度小,导致《我》对马布里的形象塑造相当乏力。影片中的马布里更多地是一种“被动”而非“主动”的姿态。经纪人邀请他到中国打球,他接受了;他选择加入北京队的心理纠结并未呈现;与柯本在更衣室的言语冲突算是与他人最激烈的一次冲突。没有具体表现他低谷时的挫折与煎熬,没有表现他的反思与改变,自然也就没有他与自我的冲突——而这恰恰是“英雄”需要解决的最重要的冲突。即使影片现有的冲突,也没有有效地参与到人物形象塑造之中。影片后半部分展现了不少篮球比赛的对抗,但其中马布里在球队中的核心作用并未得到突显。影片高潮部分——总决赛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前最为胶着的时刻,马布里因犯规次数满而被罚下场。尽管这是忠于体育比赛事实,但反而损害了人物形象的塑造。相反,《摔》则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之上为了追求戏剧效果而加入了虚构的内容。从实际效果来看,这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精彩程度。因此,剧本构思是《我》的一大缺陷,它理应围绕马布里来设计冲突,建构情节,更多表现马布里运动生涯中的挫折及低谷,重点表现人物在冲突中的抉择以及奋进之后事情发生的戏剧性变化。影片却采用了独白或省略的方式处理这些部分,使马布里在影片中几乎始终呈现出“上升式”运动,缺乏心理深度、情感力度和人格魅力。主人公尚且如此,影片次要人物——如经纪人李楠和杨晨、酒吧老板、郑教练的父亲等——的形象更是单薄无力、干瘪生硬,无法和影片情节形成一个有机整体。

三、节奏的形式表达

故事情节的矛盾冲突设计制造出影片的基本节奏变化,是电影创作的前期和基础。不过,要创作出好的影片,不仅要有好的情节冲突,还应该在形式表现上下功夫,寻求冲突悬念的有力表达方式。这就涉及影片形式架构的诸多方面,如叙述视点、视觉结构手法、声音、场面调度等等,这些视听形式直接承载、体现着影片的冲突和节奏。如果这些方面表达乏力,那么再好的情节冲突也难以发挥其制造情节吸引力和情感冲击的效果。这在《摔》和《我》两片中也得到了鲜明的体现。

两片使用的叙述视点基本相同:以非限制性外部聚焦视点为主,辅以旁白、独白等内聚焦人物视点。《我》中两次马布里的独白均概括性地叙述了自己的两个低谷时期,此外便用外部聚焦表现马布里的经历。《摔》以侄子的简短旁白串联起整个故事,旁白后便回到外部聚焦的情节叙述方式。两部影片虽采用外部聚焦,但又是非限制性的,即影片在多个人物之间自由地切换,让观众可以较全面了解故事信息。从发挥的作用看,《摔》中侄子的叙述在串联情节的同时,还揭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制造出喜剧的叙述效果。而《我》用独白概述人物低谷时期的经历与处境,仅仅停留在传递信息的层面,而且这些信息恰恰是画面影像应着力表现的内容。

除了画外叙述,两部影片在音乐和比赛解说这两种声音的运用上也十分不同。和其他多数印度电影一样,《摔》使用了多首快节奏歌曲。由于歌词采用了不同的视点,这些歌曲主要发挥着评议人物、表达人物心声的作用,丰富了人物形象的情感维度。例如姐妹俩刚开始被父亲逼着锻炼时,歌曲以她们的口吻表达了心中的无奈与埋怨;当吉塔到国家队开始被琳琅多彩的物质世界所吸引时,歌曲表达了她的心声——享受生命的乐趣,做一个快乐的女人。《我》未使用歌曲,不过在多数场景中都用到了配乐,成为人物说话的背景,且往往贯穿于整个场景,更是冲淡了原本就已比较平白的影片节奏。相较之下,《摔》的配乐只有在悬念出现、气氛紧张或者为了烘托人物情感时才出现,显得更为经济有效。

交叉剪辑是最具电影魅力的视觉结构表现方法。精彩的交叉剪辑不仅能在两个同时性场景之间建立对比,还能制造悬念冲突,渲染情感。例如,影片《摔》在表现吉塔受到新环境诱惑发生改变时,交叉表现吉塔和妹妹芭比塔在不同空间的表现——妹妹在家中依然按照父亲的方式刻苦训练,而姐姐则陶醉于丰富的物质环境,视训练为儿戏,这既为吉塔后来的失败做了铺垫,也让这一结果更令人信服;到了半决赛和决赛,影片交叉展现了赛场上的吉塔、赛场边的妹妹、看台上父亲以及家中看电视转播的母亲,但在内容安排上以赛场上的吉塔为主,妹妹、父亲为次,母亲最少,在保持悬念的同时有力地渲染了情感。《我》同样在最后二十多分钟表现了总决赛,同样交叉呈现多个场景:球场上的比赛、球场边的教练、看台上的经纪人杨晨、酒吧里看球的人们以及美国马布里家人看比赛转播的情景,但问题在于,由于过多地使用了运动镜头,场景、镜头中的主体没有得到突出呈现,给人以反复在几个场景间匆忙略过的观感。

场景及画面中的主体不清反映出《我》在场面调度和镜头运用上存在的问题。该片的场面调度和镜头运用都比较简单,人物多处于同一平面,镜头时长普遍较短,摄影机多为横向运动,加上太满的配乐,使得整部影片的叙述节奏较快,没有急缓变化,缺乏情感力量和戏剧张力。例如美国著名篮球运动员艾佛森客串出现的那场戏,艾佛森和马布里相对而坐开始交谈,影片用正反打呈现人物的话语,但几乎每个镜头都很快,甚至观众还没来得及看清艾佛森的面部表情,镜头就切换了。原本是影片一大亮点的艾佛森和原本应饱含趣味的场景,都因这种“急躁”而浪费了。该片对高潮部分比赛的表现也存在这种问题。比赛画面均较短,马布里和主要对手没有突显出来,加上一直快速的比赛解说,五场总决赛的呈现更像是五个体育新闻报道的堆砌,它们在影片中的叙述长度分别是6分钟、1分钟、半分钟、1分钟和11分钟。安排混乱,完全没有建构出激烈比赛那种扣人心弦的气氛。

《摔》在场面调度、镜头运用和节奏掌控上则相当老练。影片多将演员安排在纵深空间的不同层次,使用长焦镜头拍摄,一来可以使镜头聚焦于画面中的某一人物,突显主体,二来还能通过变焦使焦点在不同人物之间切换,展现他们各自的情感状态。例如,决赛段落中插入家中母亲在电视机前观看比赛的几个镜头,每次都聚焦于母亲面部,突显了她的紧张、激动等不同情感状态,虽然出现次数不多,但感染力十足。决赛开始前,马哈维亚和侄子随人流进场,走到电梯处被一名男工作人员拦住,声称摔跤协会官员要见马哈维亚,马哈维亚犹豫之下同意跟男子去见官员。当前景中的他俩走向画面左边直至走出镜头时,镜头停止向左摇动,同时变焦,教练从中景处走出,并一直注视着已经走出画面的马哈维亚。这个镜头体现了精心的场面调度与恰当的镜头运动的有机结合,有力地制造出悬念,使叙述保持极强的吸引力。《摔》中虽然有不少摔跤比赛内容,但诸如此类的表达手法巧妙地控制了叙述节奏,情节有缓有急,张弛有力,富于表现力的镜头画面创造并传达了充沛的情感力量。

四、结语

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主持人张斌曾就体育电影谈到:“电影只分两种,好看和不好看,喜欢和不喜欢,并没有大众和小众之分”[3]。张斌的话道破了《摔跤吧爸爸》成功和《我是马布里》遭冷遇的原因。体育运动为体育电影提供了素材,但比赛的精彩激烈无法保证体育电影同样能精彩好看。体育电影如何好看,如何能吸引大众,实质上是一个电影创作的问题。通过对两部体育电影的对比分析,不难发现,体育电影要想好看,还是应依托“大情节”的情节结构,精心设计戏剧性的矛盾冲突,用起伏错落、张弛有度、有急有缓的叙述节奏表现主人公坎坷的成长及拼搏经历,在此基础上,还应努力打造视听元素的表现力。因为,电影是悬念的艺术,是视听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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